第20章 道与佛 百密终有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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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深山之中再一次传来古钟的声音，那声音在山谷中，像是水面泛起的涟漪，一层又一层地向外扩散着。

但在这看似平静的寺院里，一佛一仙，一蓝一金，已在那枝头落叶掉落于地面之时，你来我往地缠斗了数百个回合。

孙信持剑突进，老和尚则舞棍阻挡，“呛！呛！呛！”数声之后，缠斗终于暂时停了下来，两个人相隔数十步，仍是以背示之。

寺院里的风来的正是时候，老和尚微微低头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又看了看右手中已是布满剑痕的长棍，原本有十成把握解决孙信的自己，此时心里也没了底。

孙信紧咬嘴唇，但从快速起伏的肩膀，仍能判断出来跟这老和尚的一番较量，让他感到十分吃力。

如果不是自己占在年轻力壮这一层优势上，中间有好几次都差点儿被那老和尚用手里的长棍所伤。

“接下来怕是不好办了……”想到这里，孙信的心里不由地开始有些担忧，甚至有些害怕。

害怕这种情绪是他从小到大很少有过的，上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目睹着哥哥孙恪死在自己面前时。

他又往淮威几个人躺着的地方看了一眼，他们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地气化，伴随着一缕缕从身体上飘离的烟雾，淮威他们的身体已经几近透明，甚至手脚的部位都快要完全消失了。

“这种活法实在是太窝囊了……”

孙信脑海里奔出的这个念头，不知道是在说马上就要永远地从这个世界消失的淮威他们，还是连接下来能不能完完整整地离开这里都不知道的自己。

“小子！怎么？害怕了？”

老和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破了孙信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他咬了咬牙，握紧了手里的剑，转过身来。

“哈！老和尚，你还是先考虑考虑你自己吧！”孙信一边说着，一边祭剑于半空之中。

老和尚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通体如寒冰一样的宝剑在孙信的手中左右一挥，即分身成两个，又左右一挥再分成身四个，而最终分出八把宝剑的时候，每把宝剑的剑身之上，又都闪烁着青黄绿紫橙红蓝白八种颜色。

老和尚不敢轻敌，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端起手中长棍，横在自己身前。

“去！”

孙信一声令下，那八把宝剑青先黄后依次朝着老和尚飞了过去。老和尚左右横挡，八把宝剑像是由八个不同的人操控着一般，或是上下，或是前后，又分左右两路一时间将老和尚的各个退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老和尚见状大感不妙，赶忙单手持棍，一手扯下脖子上的那串通体乌黑的佛珠，朝着空中一抛。

佛珠飞至空中便径自散了开来，108枚佛珠在空中自动分成了九组，每组各有佛珠12颗。其中的八组又各自分工赶上前来对阵孙信幻化出的8把宝剑，而多出来的一组则直接朝着孙信飞了过来。

此时场上的局势又一次发生了变化，孙信被那12颗佛珠绕着身子缠了起来无法躲闪，随着站在远处的老和尚每念一次佛号，就会有一颗朝着孙信身上的某个穴道打过去，直至老和尚念完了12遍佛号，12颗佛珠依次击打中孙信身上的12个穴道，方才收手并于空中再次聚拢起来。

这看似不痛不痒的12下打下去之后，孙信却开始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开始变得有些起伏不稳。而受此影响，那八把宝剑的攻势也明显受到了影响。

高手之间的对决，成功与失败往往可能只是因为某一个不经意的细节。

孙信感觉自己身上原本应该流动的真气开始慢慢停了下来，像是一道道原本水源丰富的河流，突然间被从上游封了河道。

甚至，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遮挡住了一般，自己每喘一口气都像是被什么东西蒙着一样。

而老和尚见此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他的机会来了……

那108颗佛珠此时在空中再次聚集，将那八把宝剑围绕于由佛珠圈出来的空间里。

佛珠越绕越快，快到原本的108颗佛珠在空中像是连成了一条线，随后黑线变成白线，白线又变成金黄色，直至那飞旋在空中的佛珠发出耀眼如正午阳光一样刺眼的光芒。

孙信捂着胸口，大喘着粗气。他开始责备自己，太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寒冰剑，而那把剑像是感应到了主人的召唤，想要冲破那由佛光包围起来的空间，但每次飞不了多远，就会撞到一堵无形的墙壁上。

“不行了……我喘不上气来了。”孙信的意识还算清醒，但他现在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三师兄送的‘休尘’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如果不是‘休尘’挡着的话，那12枚佛珠怕是已经在借着封他穴位的机会，直接要了他的命了。

孙信眼睁睁地看着八把宝剑被一一吸入悬于半空中的佛光之中。最终佛光消逝，那老和尚一手拿着佛珠，一手拿着已经失去光泽的寒冰剑。

“哎……呀，真是一把好剑。”老和尚对于手上的这把寒冰剑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但又话锋一转，“只可惜啊……这剑太过于锋芒毕露，不适合我这种修佛念经的出家人。”老和尚掂了掂躺在自己手里的宝剑，笑着摇了摇头。

“好东西没有跟对好主子，可惜了……可惜了。”老和尚举起剑来，眼睛看向孙信，而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竟是嘲讽。

“这寒冰剑和紫阳剑是师父送给自己和哥哥的修身法宝，哥哥死的时候紫阳剑一同失去了踪迹，而自己绝不能再让寒冰剑出任何的问题。”

孙信强忍着身体的剧痛，把手伸进怀里。想要借着二师兄送的那把扇子，偷袭老和尚的同时把剑抢回来。

但，老和尚是不可能再给对手任何的机会的。

老和尚拿着剑，慢慢朝着孙信走过来，在离他还有三四步远的时候停了下来。

“你说……何必呢？我们素不相识，非要大老远地过来送死。”

“我……我说过，当时只是误入寺院，是你不让我们走！”孙信半跪在地上，说话的气力已经明显不足。

“你真的以为你们是误入吗？”老和尚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从五柳村来，我还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什么。但我告诉你……”话到这里时，老和尚刻意停了下来，缓缓俯下身子将脸凑到孙信的跟前，慢慢说出那三个字来“不可能”

“五柳村的老百姓到底怎么得罪你了，冤有头债有主，谁犯的错你找谁就是了！干嘛对一整个村子下死手……”

“这事情我很难跟你讲明白……”老和尚直起身来，用一种看似无奈实则蔑视的表情扫了孙信一眼。

“所谓的物种等级就像锁一样，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锁住了你上升的极限。不论你多么努力，你只能到那个被规定的高度。甚至你穷尽一生努力换来的，在另一些物种的眼里，他们唾手可得……”

老和尚的话对于现在这个状态下的孙信来说，确实很难能够理解。他从出生到成长再到后面进入仙管所，几乎都是扮演一个陪同的角色，跟在哥哥身边就可以了。而如果连哥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还会有师父甚至其他仙门一派的前辈们帮忙，老和尚说的这些话，对于孙信而言甚至连考虑的机会都没有过。

“这并不能作为你报复一整个村子的借口。”孙信还想要替五柳村辩解，却被老和尚抬手打断了。

“那就可以做为你来找我的借口了么？”老和尚质问道。

“我们各有各的缘由，我必须得救五柳村的那些村民！”

“放心，我会让你跟他们见面的！”老和尚冷冷地说，同时又一次举起寒冰剑来。原本通体晶莹剔透，蓝玉如冰的寒冰剑这个时候却是光华不在，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铁剑罢了。

“但首先，我要让你亲自感受一下什么叫无助……”说着，老和尚把剑捧在手里，当着孙信的面只轻轻一掰，寒冰剑就在那老和尚的手里断成了两截。

老和尚似乎感觉还不够过瘾，又用手捏起其中一段残剑来，像是捏着一个小孩子的玩具一样，拇指和食指稍稍一用力，那段残剑干脆全都碎成了粉沫，连再次重铸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事情就这么突然，没有预兆地在孙信的眼前发生了。他甚至连伸手去阻拦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他看着眼前那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宝剑残片，脑子嗡地一声像是又回到了哥哥被杀的那天。

“就这么点骨气？还号称什么仙管所来的！哼！”老和尚看着跪在那里的孙信，冷冷地说了一句。

“什么都没有了……”孙信自言自语地重复道，他盯着地上残破的宝剑，又想到已经消失于大地的淮威等人，而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地说可以助他们轮回的。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自己的所谓尊严在此时此刻连个屁都不如。

老和尚感觉到背后有阵阵风起，刚走了两步的他停了下来。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只见刚刚那小子通体发着紫色的光芒。

“好！我就说嘛，不应该就这么轻易认输才对。”老和尚笑了笑说。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此时此刻的孙信根本已经没有理智可言，甚至连他自己怕是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在老和尚刚要再说话时，只听‘轰’地一声，孙信带着一股巨大的热浪飞奔至身前，双掌紧随其后直接朝着老和尚的面门拍了过来。

老和尚一惊，赶忙抬起左手一挥，用袈裟迟延了双掌打来的速度，而右手快速回收成拳，隔着袈裟便与那双掌撞了上去。这次短暂的接触，让老和尚大感意外，他盯着眼前的这个浑身冒着紫光，就连刚刚被封住的12个穴位都冒着白烟的年轻人，收起了自己刚刚戏弄的表情，开始严肃起来。

孙信没有说话，当他的双掌被老和尚一拳挡下来之后，就势一个转身，正掌变反掌带着呼呼的风声再次朝着老和尚的脸砸了过来。而这一掌老和尚没有躲得过来，只听‘啪’地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老和尚的脸上，直打得老和尚踉踉跄跄朝着一旁走了好几步之后才渐渐稳住身形。

“嘶……”老和尚将将站住，就觉得脸上热辣辣地一阵钻心地疼，伸手去摸才发现被扇到的那半张脸已经肿了起来。

这下老和尚可是真的怒了，心里一边骂自己刚刚太过于仁慈，就不应该跟这个臭小子废那么多话，一边扎下马步大喝一声，一股巨大的气浪四下冲了出去。

老和尚的气浪和孙信的气势对比起来，双方难分伯仲，只是那两旁的偏殿却遭了殃，两股巨大的气浪将所过之处冲击得寸草不生，就连地上的青石地砖也被吹得来回晃动。

“金身罗汉！”老和尚大喊一声，只见一座足足有四五米高的巨大金身罗汉从老和尚背后显现出来，并且刚一成形就朝着孙信这里一脚踩了下来。

“泰山金顶！”孙信大喊一声，双手托天，一下子将金身罗汉踩下来的一脚硬生生托举在半空，任凭那金身罗汉再三用力，也是纹丝不动。

也不知道孙信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功夫，在刚才的几次交手之中并没有见他使用过，不论是从气势上还是功法上，都让老和尚大开了眼界。

“罗汉撞钟！”老和尚身形快速移动，如一头蛮牛一样朝着孙信冲了过来，在这过程之中老和尚握掌成拳，一拳冲着孙信的胸口，一拳冲着咽喉，任谁都可以看出他这是想借着冲撞之力一股作气将孙信直接致于死地。

但这一招也被孙信看出了端倪，就在双拳接身体的时候，他用一种双方几乎感觉不到的速度将这打出来的双拳接了下来，并又在极快的速度中一拳打到老和尚胸口，又借着力道未消化拳为掌用力在胸口上又补了一掌。

一招“借力打力”用得着实巧妙，受了一拳又挨了一掌的老和尚匆忙用“金钟罩”来护体，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胸口处受了这两下子，只觉得体内真气翻涌。老和尚赶忙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体内被打乱的真气又压制了下去。

老和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紫光越来越盛，气势也越来越强，如果再不想点办法，而任由着他这么下去，怕是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不说，还很可能要阴沟里翻船了。

“佛光护体！”老和尚后退两步，将身上的袈裟甩了出去，那袈裟在半空中形成一座高墙，暂时地挡在自己和孙信的中间。同时，老和尚从怀里掏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件，抛向空中，随着那物件悬于空中，周围开始响起阵阵佛音，随着那吟诵佛经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一个巨大的空洞也在半空中出现。

孙信抬头朝着那空洞看了一眼，先是一楞，但很快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随即立住身形，掐决念咒并依着顺序踏出七星天罡步，随着他的脚步最后落下，一轮紫色并快速旋转着的太极图显现在地上。

老和尚看到那显现在地上的太极，又看孙信所踏出的步法，心中顿感不妙。而当下之计，就是要赶在孙信之前用非常之法，以永绝后患。

“大罗佛手！”老和尚举起双手朝着空中大喊一声。只见那空洞之中佛光大作，一只巨大的金光佛手从洞中伸了出来，带着巨大的压力朝着孙信压了下来。这一次老和尚看样子是拼上了自己的全部，那大罗佛手压下来的同时，连他自己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形且巨大的压迫感。

孙信站在太极图中，抬头死死地盯着正朝着自己压下来的巨大佛手，双眉紧锁，掐决的双手不知是因为自己紧绷的身体，还是因为所面对的强大压力，竟也开始颤抖。

他已经能够感觉到佛手压下来的气浪，这种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巨大压力，让他不由地大张开嘴努力地呼吸着，贪婪地抓取着任何一丝可以进入到肺里的空气。

当佛手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的时候，孙信终于大喊一声到“乾坤七雷阵！”

话音刚落，七座周身闪动着雷光电火的宝塔从太极图中先后升了起来，依次在图中摆出北斗七星的形状。乾坤七雷阵一出，那巨大的佛手下落之势竟然被再一次挡了下来。

见到佛手被的下压势头被拦了下来，孙信才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这乾坤七雷阵其实也是孙信第一次用，自打当初跟师父学了以后，基本就没有可以施展的机会。每次遇到风险的时候，基本都被哥哥最终给破解，而乾坤七雷阵在哥哥手里到是被用得出神入化，像是不要钱似的。

孙信的这个乾坤七雷阵和孙恪的比起来，不论是从威力还是施法速度上都差了不止一个层次，但仅仅是这种水平对付这来历不明的老和尚看上去也是绰绰有余了。

乾坤七雷阵由七座塔形的铁桩以北斗七星的顺序排列而成，彼此之间能力互通且首尾遥相呼应。整个大阵处处通电，步步是雷，彼此之间交织成的雷光电网就算是真正的大罗神仙来了，也得被电个七荦八素的不可。

更为嚣张的是，这七雷阵的阵眼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在‘天权’位，但却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地接近，更不用说有人能轻易破了这个阵了。

而要说为什么孙信上来就用上这么凶狠的阵法，其实答案也很简单——他只会这一个。

老和尚看着乾坤七雷阵，直恨得牙痒痒。看着自己的大罗佛手在接触到‘乾坤七雷阵’的时候像是摸了电门似的，不仅停止了攻势，就连原本耀眼的金光也忽明忽暗起来。

更让人不解的是，那佛光之手与道家七雷相遇之后并没有持续太久，巨大的佛手竟开始慢慢失去佛光，紧接着又退去了佛手的形象，最后只落得由云雾形成的一团烟雾，消失于空中。

老和尚站在那里盯着已经消失成一团烟雾的大罗佛手，内心里又慌又气。慌的是那乾坤七雷阵来势汹汹，就连自己的招牌法术“大罗佛手”都被化解，如果这威力被用在自己身上，怕是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撑不住，便要魂飞魄散了。

气的是自己现在根本摸不清眼前这老小子的底细，每回都看着快要被置于死地的时候，又冷不丁地跟打了鸡血似地站起来，而且每一次都会比先前一次更强上好几分。

而就在他绞尽脑汁的时候，无意音发现孙信此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阵法之上，并没有留意到自己已经再次盯上了他。

说来这老和尚也是久经江湖眼光毒辣，孙信那看似无法攻破的阵法里仅存的这一点缺陷，就这么被老和尚发现了。

孙信估计自己也没想到，当年孙恪和师父次几三番要让他将这个阵法练到收发自如，他都没有放在心上。而这次，怕是要在这个上面吃亏了。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老和尚盯着孙信，恶狠狠地说了一句，随后一甩长袖，几枚黑色毒钉从袍袖之中快速飞出，趁着孙信分心于控制七雷阵的时候，打进了他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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