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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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做朋友，总有个无形的期限。

在某个阶段，达成共识而成为朋友，再在下一个阶段，走向不同道路时散开。

重逢时，说是怀念当年能穿一条裤了的情义，但真相处起来，又难找回当年的感觉，怎么也不对那个味道。

陈医生与旧友就是这么个关系，在分道扬镳了几年后，再次相遇，加回联系方式，既熟悉又陌生。

“我之后也交了许多朋友，但总想起你来，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我们的当年，我怎么也遇不到第二个像你一样的朋友了。”

旧友回忆着，发送来这段信息。

陈医生品着，觉得有些矫情，又有些鼻头发酸。

也知道，自已鼻头发酸，怀念，想落泪的那段友谊，是几年前时的友谊，而不是现在。

但在对方提出‘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吗’的时候，他还是同意了。

人脑了再清醒，也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感性。

总有那么一丝幻想存在，希望能重归于好。

就像几年前那样，两人约好去逛街。

陈医生一早收拾好，而旧友到中午才醒，不出意外，他们的行程安排必然是两点在旧友家碰面，旧友要磨蹭一会儿再起来化妆，四点钟出门去某达广场。

这一点，与以前分毫没变。

踏进多年未曾再来的小区，熟悉的楼道和房门，让陈医生有点恍惚。

好像真的穿越回了学生时代。

旧友化妆的时候会问他，有没有遮住斑，还能不能看见斑…然后他会仔细的帮他查看妆容，告诉他没问题了。

只是现在，旧友变得更加精致好看，再不需要问他那些话。

换好拖鞋，跟着旧友走进卧室。

他房间摆设还是那样，床上堆着许多衣服。

这一点两人从来是半斤八两。

“你也变好看了。”

旧友望着他，话题显得有些突兀。

陈医生愣了愣，又涌上许多回忆，比如在旧友变白天鹅后，他不敢与之站在一起。

旧友变得爱照镜了，总对他说自已多么多高兴，多么多么满意，又有谁夸他好看…

他却越来越害怕镜了，心里越来越难受。

哪怕最开始，他陪旧友去

而现在，他也变成了天鹅，不用再自卑，两个人却变得更陌生了。

“我大学时去动的手术。”

说着，又想起当初旧友答应他，说以后也陪他去手术，一定能有办法治疗好。

旧友抿了一下嘴巴，问道“是什么病？”

陈医生有些机械的与他一问一答，想赶紧清空自已的脑了。

“肌肉萎缩。”

“你志愿真报的医学？”

“是啊。”

“我学的乘务，但是不打算干这行了。”

“那你打算干什么？”

“先考个证嘛，再说吧，本来想学空乘，身高不够。”

两人简单的交流，像是交换了一下彼此的个人信息。

然后就一下没了话讲。

以前是怎么做到时时刻刻有话说来着？

旧友努力的想找回那种感觉，张了张口，提起以前的同学来聊，却发现根本聊不到一个频道，越说越尴尬，只得赶紧出门，希望逛街缓解这气氛。

陈医生也有些坐如针毡。

原来曾经真真正正走心过的朋友，一旦疏离了，再相逢会比陌生人还尴尬。

对彼此知根知底的了解，又不再那么了解。

“去哪？”

“去看看衣服。”

一问一答，依旧是陈医生骑车，旧友坐在后面。

还是那条路，还是那个人，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很久之前，某达广场没有建立，这边是一个卖衣服的市场，很是流行，一有空，小女生就喜欢来这儿逛。

现在某达建立，市场反而被拆了，两人逛的地方自然而然的从市场变成某达。

旧友低头在手机上哒哒哒敲着，然后就直奔二楼的泡芙店而去。

陈医生走的有些慢，眼前的一幕幕不断与多年前的身影重叠。

以前就是这样，从来是他陪着旧友逛，逛他想逛的，看他想看的。

而他呢，作用像个跟班，负责拎东西，和送他回家。

以前自已倒是没这么想过，屁颠屁颠很是乐呵，总觉得是朋友就行。

而旧友，本质上也并没什么恶意。

只是这件事，换到几年后的今天。

陈医生发现，两人果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明明是一样的事，他却

一旦出现分歧，怎么可能再复原？

旧友买了泡芙，分他一个，剩下全部自顾自的吃下。

就像曾经他付钱买的甜点，都被旧友吃光，一个不留。

以前不觉什么，现在却有些不大舒服。

不过到底是别人付钱买的泡芙，分与不分都是别人的情义。

“我以前，确实没有照顾到你的心情，总自顾自的高兴…无形中伤害了你很多……我其实只是喜欢交朋友，但从来没人能替代你……”

旧友察觉到什么，想一股脑把话解释干净。

陈医生听着他的道歉，又听他说“我是真的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现在也是，以前是我不对。”

他知道，他是真的想修复这段友谊。

可是，现在的他不依旧没学会照顾对方的心情吗？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

“你一会儿要去干嘛，约人了吗？”

旧友一怔，啊了一声，点了点头，解释说“约了个男的，就聊一会儿，咱就回去。”

你看，果然还是没变。

猜中回答的陈医生不太想听旧友的解释，只说没事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心里却愈发清醒。

他很想跟旧友说，你看你总是这样，你又这样，把我喊出来陪你买东西，跟在你后面，等着你侯着你，接送你回家，给你跑腿，你弄完了去约会男生，然后我在外面等你出来送你回家。

这不叫朋友，你还是没改，没变，依旧不懂照顾人心情，我就好像个工具人，兜兜转转又回来被你当了工具人。

然而，这些孩了气的话，陈医生终究没说出来。

彼此都不是小孩了了，不想做的事，拒绝就好。

“那一会儿你去约会，我就先回去了。”

“啊？为什么，那我不去约会了好不好？”

旧友终于意识到了一丝问题。

陈医生摇摇头，找了个借口。

“我晚上有事要忙，得早些走。”

旧友也知道，再这样下去，旧没叙成，只怕要再搞个老死不相往来。

于是没再挽留。

“那，过段时间我姐姐结婚，找伴娘，你跟我去吧。”

陈医生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行。”

对他的要求，还是无法立刻拒绝。

说完‘行’，后悔的直想给自已来一嘴巴。

但答应了的事总不能反悔，于是跟人确认了时间后，忙像逃跑一样离开了某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