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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卿泠并没有对和阮钰白的初次见面产生太深刻的印象。

对于阮钰白来说寓意深远的校庆舞台剧,那些耀目的灯光,闪闪发亮的舞台装饰连同坐席上不停歇的热烈掌声,在卿泠眼里只抽象成没有具体意义的线条。

很多人并不知道,卿泠并不曾对自己家乡的旧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寄留,过去的时光是扁平成青灰色的乏味光景,食堂的米粒总夹生,老旧黑板上的粉笔字写上去时发出的刺啦难听声响,更不必说中间还穿插着并不有趣的荒唐流言。

少女是美的,只是这种美并不是绵绵细水那样的柔和,而是更因为她本身的气质加成而平添了几分攻击性。这样的女孩子会受到很多人追求,又在背地里遭受很多奇怪的非议,好像也并不是难以想象的场景。

说是校园暴力倒也不至于,只是这些流言蜚语总也如蛆附骨,在卫生间的外侧,体育课上无人经过的一楼走廊,领奖时观众席上发出的嘀咕细语,总像是总也驱散不干净的灰尘缭绕在旁。卿泠不记得他们的脸,但又觉得每一张和每一张都没有什么不同,反正不比两个批次生产出来的软糖味道差别大。

并不至于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然而卿泠却只觉得无聊透顶。

四维的世界被压缩成单调重复的线性平直事件,骂人的脏话逃不脱两三句,即便是编造的故事也听不出任何新意。最烦闷的时候,卿泠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入了莫比乌斯环的时间循环。

报名出道其实也只是为了逃避虚无生活的一种方式,后来每当卿泠听到阮钰白满脸崇拜,说她很羡慕自己有实现梦想的巨大魄力时,卿泠就总是想叹气。

该怎样承认呢,她并不是什么理智而又充满决断力的厉害前辈,她只是不知道应该做什么而已。

所以说,要是阮钰白听到卿泠的心声,怕是肯定要生气。但回到从前学校去庆贺校庆的那次,卿泠对那个飘雪的冬日并不曾有什么过于明晰的记忆,只知道校体育馆的后门到现在都没修,音箱质量差得吓人,前座有两个重复流言的扁平面具人,还有个幼稚到跑到自己面前“宣誓主权”的单薄女孩。

南竹堤那样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这样可爱的小姑娘绞尽脑汁地找自己示威?本来只是想冷淡地越过对方,但是在看到那张因为寒冷而变得苍白的细嫩脸庞时,卿泠又突然改了主意,反而将自己的帽子扣到了她圆圆的脑袋上。

像是懵懂而不知事的猫咪,或者是绒毛都没有发育好的蓝色小鸟。总而言之,当年的卿泠虽说武断地把她当做旁人的女朋友,也难以将这个一直絮絮念叨着的女孩,和前座的那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后来的事情卿泠也没有再多关注,只是在从前的朋友推过来学校论坛的搞笑帖子时,随便点进去看了一眼。

别的回帖都记不清,卿泠只记得一条对于舞台剧的同学评价。

「真的还会有人认为希美是纯情美少女吗?说句实话,一直以来,我都是把她当做很有心机的黑莲花。最开始明明是希美率先招惹的霙,拉着她去乐队,劝她加入比赛,但是后来一直若即若离不回应天才感情的人也是她。因为自己是平凡人,所以会对真正的天才产生嫉妒的感情,因此还会撒很多谎,本来资质是考不上音大的,结果偏要故意哄骗一心只有她的天才,又在这样的过程中欺骗不了自己真正的感情。纯情傻白甜到底有什么意思?这种从不相信自己垃圾,到接受自己的垃圾,最后放手的心机莲才好嗑!」

这条评论本来很快就被刷下去,但是在原校人气不低的舞台剧主演竟然认认真真地给了坦诚的回复。

阮钰白:「有心机的不是希美,而是我自己。」

实话实说,卿泠自己都忘记了当时接受采访时给出的选项,也要感谢撰稿人没有接着往下问,不然就会发现她喜欢《利兹与青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几小时能看完的电影,自然比《永生之酒》这样几十集的番剧看得快一些。

相较起来,阮钰白反而比她要更加热爱这部在现实与虚幻中穿插的作品,无论是不是想用贴近爱好这样的小心机来靠近亲密的前辈,都绝对要比卿泠付出了千倍百倍更多的心血。

后来和阮钰白提起这件事时,阮钰白很记仇地眯紧了眼睛,“你知道为了改编二次元动漫,还不要过度ooc,我掉了多少根头发吗?结果你居然压根没看完!”

被算后账的卿泠轻轻笑了一下,倒是很愿意虚心地认错哄她:“那我多看两遍dvd好不好,这次我会很认真地看完的。”

“不要!”阮钰白尚在气头上,别扭地把头扭到一边去,“当时没看,以后也不要再想看了,你这个眼高于顶的讨厌混蛋。”

话说到这个时候,阮钰白倒是生出点好奇心,重新点回原来的论坛,想去看看稚嫩自己当时的中二寂寞留言。但是很奇怪的,其他的评论和回复都在那里,可就只有这一条怎么翻也翻不到。

后来她和卿泠还找了专门的骇客,然而也不知道一个普通的校园网站怎么会出现这样奇怪的bug,连校长二十年前没秃头的照片都找得出来,就是翻不到这条普普通通的评论。

不等卿泠开口劝她,阮钰白已经自己想开:“现在不是万物可穿书?说不定这条评论也穿书了呢,可能穿越到abo世界里,这条厉害的评论一定也会发挥出很大的作用的。”

卿泠哭笑不得,不知是该劝她少看点奇怪的狗血小说,还是佩服她稀奇古怪的可爱想法。

但无论怎么说……

看着因为疲惫而在练习室昏沉睡去的女孩,卿泠用指骨轻轻地蹭了下她细白脸颊上沾到的一颗浮絮,万事万物都是沉寂,而白日转眼落入漆黑,于是长夜就此降临。

正是在这一刻,卿泠将她和记忆里已经模糊的紧张女孩重叠在一起,寒风呼啸地敲打窗棂,而暖光尽数聚拢于清宁晚夜。

明明是和数年前的夜晚如出一辙的样子。

不是的,卿泠想,有心机的并不是阮钰白,而是她自己。

现在想想,本来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卿泠,竟然会把自己私底下用的帽子,送给一个在当时眼中很惹人厌倦的虚假情敌,这便已经是不同寻常的开端。

只是年纪很轻的少女自己也很难觉察。

在很以后的将来,当卿泠重新在言澜嘴中听到这部作品的名字,看到这个已经快淡忘的同期眼中露出野心的光芒时,其实是有点想笑的。

卿泠从来不会在作品中寻求代入感,她不会把自己和阮钰白的故事套用在任何人的身上,无论是情意甚笃的宫廷爱人,童话里的玫瑰花和小王子,亦或是言澜口中为梦奋斗的音乐少女,那也全都是别人的故事。

只有阮钰白情感丰沛,会为了认识与不认识的路人掉下泪水,紧紧地依偎在并不算坚实的细瘦肩膀上,只是感动地喟叹:“多好啊。”

从来不是因为卿泠,而是阮钰白自己就有着常人难及的勇气韧性,是阮钰白的光芒照亮了她昏聩无趣的单调人生,让卿泠在日复一日的琐碎无聊中找到也可以被称作是梦想的东西。

多好啊。

即便是卿泠这样的无趣女士,竟然也可以被生机勃勃的宝物照亮,重新找到这些漂亮的稚嫩剪羽,多好啊。

卿泠不相信也不要紧,只要阮钰白相信也就够了,毕竟她们曾经坚定着信念说要永远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在这个暖风和煦的晴朗春日,在卿泠终于点开失帧的碟片,在看到里面裹着七彩颜色的道具闪着廉价的光芒,聚光灯柔和地把中心的人物笼罩在内,而那穿着单薄长裙的女孩嘴里吐着寒气,却满脸单纯地扬起明净的脸颊时,却不由得潸然泪下?

是冬天里的温暖春秋,篮子里的圆果咕噜噜地掉落在木质的地板上面,无人见到的雪花簌簌而落,卡纸剪出的电线上停留了两只掉色的小鸟,音箱收录着半明半昧的交响乐。而故事里的风却一路从炽热的盛夏吹到去年寒冬,拉扯着只存在于幻想当中的风铃吹奏出清脆的泠泠声响,地板的缝隙生长出翠色的嫩小叶片。

这是她亲自豢养出来的宝贝,明丽漂亮,从开始什么都懵懵懂懂的小朋友长大成为现在的成熟模样,这是怎么样复杂的心绪,若是要分开又怎么可能会舍得。

她想,也许自己不是在豢养一个年轻的孩子,而是在不知不觉中被珍贵的宝物豢养。

无声来去的风吹鼓舞台上漂亮的伞状裙摆,明明是不合身的劣质服装,阮钰白却还是在闪着独一无二的璀璨光芒。

这是天生便属于镁光灯的宝物,不应该因为任何的挫折而珠玉蒙尘。

便是在此时,一向以沉默冷静形象示人的卿泠颤抖着身体,缓缓地松开了独自握紧的手,骤然间便泣不成声。

彼时尚还青涩的女孩推开木门,碾碎的果子像是铺展开的华美地毯,她声音清澈,比玻璃糖纸包裹的水果糖还要甜美透明:

“飞吧。”

——起风了,请你飞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俺其实很喜欢心机美少女的,最近开的脑洞是蒸汽朋克背景下,成长在贫民窟里面的漂亮恶女跑到上城区,伪装成仿真人偶像出道,表面清纯又超甜美,其实是满肚子坏水。另外一个主角是外表很冷酷但其实内心很单纯(?)的组织杀手,但是代号是猪(不要笑,设定里是组织中的前辈去世后才会继承这个代号,所以这位主角实际上是最后一个猪猪杀手)

相处大概是这样的:

签售会上。

“欢迎,姐姐的帽子好独特,请问今天也是赶来杀我的嘛?”

“是的。在那之前,能不能麻烦你先在我的帽子上签个名?”

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情节,但其实我连文的名字都想好了xddd

已经看到很多小天使问我下本开什么,但是我一直没敢回答,因为即便是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憨猪落泪.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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