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各自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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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吴行风，他是浙江人，他专挑浙江籍的弟兄，十几个人一伙，集结整合后，一下子就窜到了湖州以西的四明山区，隐藏下来寻觅战机。

也算是吴行风艺高人胆大，鬼子大搜捕以后，这片地区也和宜兴周边地区一样，特务汉奸遍地都是，四出侦查，稍不留神，就会露了行踪。

吴行风经过侦查，湖州城里，有千余鬼子兵，现在是青黄不接的季节，鬼子四出征粮抢粮，偷鸡摸狗。同时，鬼子在四明山里大肆砍伐木材，劫掠资源。

金斗山，是吴行风一伙人的藏身之地，金斗山向东和妙峰山之间，有个黑石岕，一个鬼子木材堆料场，就建在山口，十几个鬼子守护。

吴行风暗自盘算，机会来了，而且是机会难得，要好好替鬼子做一场大法事。

通过观察，鬼子吃饭的时候很松懈，岗哨也不设，枪支全部集中小木屋放着，最易得手。十来个鬼子吃饭，是在屋前空地上蹲着围成圈，这就是活靶子。

而且这里天高皇帝远，这十来个鬼子没了约束，更是肆无忌惮，每天不把酒喝得酩酊，决不把碗放下，过起了逍遥神仙的小日子。

也是鬼子帮忙，把运输木材的时间，卡得铁准，总是每天午饭后，这样，吴行风的战斗方案就谋划好了。

山区风凉，十来个鬼子在屋前空地上围成圈，一边晒着春日艳阳，一边喝着小酒，吃到兴头上，更要唱着家乡的哩语小调，好不惬意快活，那会料到，片刻之后，会有煞神天降。

吴行风带着弟兄们占好战斗位置，几个手雷扔进鬼子圈圈里，立即炸倒大半。剩下的几个活的，想跑回木屋拿枪，哪里又能得逞，吴行风的一支枪，专守着小木屋门。鬼子进不了木屋，拿不到武器，只能乱窜夺路，狂奔逃命，在惊魂失魄中当了活靶。

战斗出乎意料的顺利，吴行风得意洋洋，吩咐兄弟们抓紧打扫战场，收好战利品，消除战斗痕迹，各自进入战斗位置，等待鬼子的木材运输车队。

一点钟，鬼子运输车队五辆，准时到达。按照鬼子的老章程，每辆车子两个鬼子，另外四个民夫。这样，共十个鬼子，二十个民夫装车。在民夫装车时，这十个鬼子通常是在小木屋休息。

但此次鬼子驾驶员将车就位后，却有二个跑到木堆后撒尿，这东洋鬼子撒尿还真与中国人不一样，低着头，拎着裤腰扭啊扭的扭，吴行风正藏身在木堆后面，见鬼子撒个尿也蚂蟥似的扭妮作妖，避无可避了，抬手就是“呯呯”二枪，大吼: “杀——！”

事出突然，鬼子和民夫都被吓得炸群。民夫往堆料场外逃，鬼子则是一边往木屋和掩蔽处跑，一边打枪还击。

逃向木屋的三个鬼子很快被打倒，剩下的五个鬼子占据两个木材堆，互为犄角，负隅顽抗。吴行风指挥兄弟们分成掩护组，投弹组和进攻组，可最终剩下的三个鬼子，竟然钻进木料堆中，形成一个三角交叉火力网，硬是攻不进去。

吴行风四下里一看，五辆汽车停着，有现成的汽油，一把火就能烧它个精光，还烦什么烦呢？喊道: “兄弟们，浇上汽油，烧他个东洋龟孙。”

吴行风也不在乎全歼，烧不死算这三个鬼子命大。看着火势冲天，骂道: “他妈的，老子还真就不信了，你们东洋小鬼还能胜过孙悟空？兄弟们，把车子房子全点了，开路。”

黑石岕的堆料场被袭击，鬼子肯定来搜剿报复，附近是不能待了。吴行风带兄弟们走出五里路，回头看堆料场的熊熊大火，已经透天了。

说道: “休息十分钟，受伤的抓紧包扎。他妈的，老子都是跟你们怎么说的？鬼子打仗，从发现你到击发开枪，不会超过三秒，要快打快躲，打一枪换个位置，都当老子的话是放屁了，动作快点！”

吴行风骂人，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应该早点想到用上火攻。

休息后，向右拐上向妙峰山的路，那儿离湖州城很近了。吴行风还是学野猪坳这一招，来个“灯下黑”，躲到鬼子身边去。鬼子搜山围剿，他们绝不会料到，自己会不往远处躲，反而钻到他们的身边。吴行风很得意自己的“出其不意”，趁着鬼子在山里乱窜，又看准机会，把湖州西门外的一个鬼子兵营炸了，这才带着弟兄们往南，向德清县方向扬长而去。

吴行风炸鬼子兵营，用的是掷弹筒，取之鬼子，还施鬼子。但真正的战果，其实没有杀伤几个鬼子。掷弹筒的最远射程不超五百米，吴行风还是二把刀，发射的十颗炸弹，倒有一半在空地上爆炸，打完了便跑。但鬼子兵可不因为伤亡小而庆幸，反而是暴跳如雷，这挑衅是侮辱人，更伤人心。

更何况，堆料场的旧帐还挂着，这又杀进兵营来了，如此嚣张跋扈，太拿皇军不当人了。连夜四出追击，可又哪里能找着对头了？…… ……

而这次分兵袭扰鬼子，最有长进的，就数牛大壮了。牛大壮人缘蹩脚，愿意跟他的才区区三个人，他就这么四个人一伙，携带二具掷弹筒，出发了。

牛大壮四人分二组，一组攻击，一组掩护，第一次打了鬼子一个检问卡，因为贪图全歼，耽搁了撤退时间，被鬼子追着打。

牛大壮这一逃，可就逃出了一个打鬼子的窍门了，也算是因祸得福。

原来牛大壮四个人逃进了一片竹林，虽然敌我双方在竹林里能互相看得见，却是打不着，子弹根本打不透竹林，牛大壮二组人才得以交替掩护，轻松摆脱鬼子的追击。这一下子，可让牛大壮捡着宝贵经验了，专挑靠近竹林的地方袭击鬼子。如果是三三两两的零星鬼子，坚决消灭。如果是大股的鬼子，则是快打猛打，打完了钻竹林便跑。

牛大壮的掷弹筒使得好，完全和吴行风不是一个档次。在他的手里，打出去的榴弹就如长了眼睛，指那打那，从不虚发，把掷弹筒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打到最后，即便是鬼子二十多人的巡逻队，也可以打个旗鼓相当，绝不吃亏。

牛大壮四个人一个月打下来，居然打死了四十多个鬼子，伤敌更是无数。到五月底众兄弟回山相聚时，牛大壮很牛逼的自夸，自己打的仗，使的就是共党的看家本领，“游击运动战”。打了就逃，逃了再打，一逃一打交替，是小鬼子最头疼的。并且郑重其事的宣布，以前国军为什么打不过小鬼子，就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不败才是见鬼。自己这一个月，已经打出了丰富的“游击运动战”经验，大家都可以向我学习，自己一定不吝赐教。

程爱民冷笑道: “牛大壮，杀鬼子就是杀鬼子，没你这么牛逼的。你显的这些本事，都是江少爷玩剩下的牙慧，江少爷掉在地上的屁，你捡起来塞嘴里，全是个屁话，你他妈的还能了你了。向你学习？哼！知道什么叫运动战吗？游击战是怎么回事？他妈的还“游击运动战”，你说，老子来向你学习，把我们都说明白了，快说 ……”

…… …… ……

整个五月份的分兵袭扰，带动了共产党和国民党为首的各种抗日武装，一时之间江南的抗战形势，如暴风骤雨怒海翻滚，让日军处处挨打，穷于应付。

可吃亏倒霉的也有，张希北。

出发仅十余天，就被鬼子杀得差点儿全军覆灭，当三郎见到他时，原先的满脸大胡子，都已长成了野人，还吊着一条膀子。

从鬼子的夹浦坟墩被袭击开始，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江南大地是处处枪炮声不断，遍地硝烟弥漫蔽日，日军想不通，抗日武装为什么突然打了鸡血，疯狂得神经发作似的。

到六月初，分兵后该众兄弟们归建了，三郎进山检验战果。见到张希北，心里便是“格噔”一下，知道他出师不利了。

三郎也不多问，招呼众兄弟坐下，还是老章程，酒肉摆上，喝着吃着说着，众兄弟碍着张希北的面子，不好夸功自饰。几杯酒下肚，唉声叹气的张希北就慢慢道来了:

分兵出发，张希北是信心满满，斗志昂扬。想自己原先是一师之副，实在带兵一个团，现在带二十几个弟兄搞袭扰，那还不是小菜一碟？

张希北把方向选在了无锡周边地区，经过多日的侦察，他把袭击目标定在了勃公岛。那里有一个日军小队守备，三四十个鬼子。张希北依照打海会寺和夹浦坟墩的经验，选定在鬼子睡熟之后，摸掉哨兵，往鬼子宿舍里狂扔手雷，再补枪清除残敌，一气呵成，战斗进行得很顺利。

可偏偏有两个鬼子躲到角落里，用死尸遮盖，企图蒙混逃命。待见到袭击者进来补枪，躲不过了，抓起遮盖的尸身，猛的砸出，随即旋风般的跳窗逃命。张希北见状火大了，武士道这样逃命，也太不要脸了，率兄弟们拼命追杀。

勃公岛三面环水，东北方向只有一桥与陆地连接，本来撤退就是个险关，这下为了追杀两个鬼子，耽搁了时间，刚一过桥，就和鬼子援兵顶上，这么一粘上，就是被鬼子兵一路追着屁股打了。

张希北带兄弟们向北逃到青龙山，再向西逃到东山湾，过十八弯，又转向南逃上马山，一直逃到无路可逃的马山龙头上，剩下的就是跳太湖了。

也是张希北命不该绝，一伙几个残兵败将，正在芦苇丛中准备自毙的时候，被几个渔夫救了，这才活下老命来。

张希北叙述到这儿，长长的“唉”了一声，说道: “老子自命不凡，看事容易做事难，太自以为是了，说到底，还是道行不到，唉，白活了。都是贪功惹的祸！ 事到临头，不知道见好就收，忘记了冷静，兄弟们，以我为鉴，莫蹈覆辙。”

张希北说完，起身吊着膀子，向众兄弟低头请罪。

三郎问道: “张大哥，折了几个兄弟？”

张希北自打一个嘴巴，垂头丧气说道: “折了十四个，九个受伤，仅剩下二个囫囵圆整的，江少爷，对不起！”

三郎道: “吃一堑长一智，记住就好，重新来过便是。”

张希北原以为自己很能打，很自傲。现在被事实击碎，三郎年龄虽轻，打的战斗却是自己佩服的，虽然年轻却让人没法轻视。

张希北道: “江少爷，我这次要不是那几个渔夫相救，现在我连向你认错赔罪都不能了。”

三郎笑道: “张大哥，馊话就不说了，你说是几个渔夫救了你们，他们是不是报号水家寨的？”

张希北道: “我问了二次，他们只说是湖上捕鱼的，其他什么也不多说，但我看，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渔夫，身上的气势不同。”

三郎道: “我想也是，一般的渔民是不敢多事的，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水家寨的，嘿嘿，这倒提醒了我，就这几天下湖去，看看能不能找着他们。”

张希北的憋屈事说开了，接下来就是一片激情的汹涌滔滔，吴行风，牛大壮，朱中华，高花荣，真二，……等等。一个个说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三郎哈哈的笑着说: “他妈的，这么说，本少爷要破产了，乖乖，三千多大洋了，哎哎哎，怎么全是鬼子小兵，连个少尉级别的也没有？”

吴行风笑道: “少尉级别的，肯定是有的，不是打了就跑嘛，还能凑上去看清了慢慢登记？就这么着吧，免了上次那样的虚报之嫌。”三郎笑道: “妈妈的，好像又是我的不是了，哎！怎么那个什么，程大哥不说话呀？”

程爱民见三郎点名了，这才起身向众兄弟抱拳致歉，说道: “诸位诸位，实在难为情，我就说个战例。”

牛大壮喊道: “程师长，就说杀了几个鬼子吧。”

程爱民道: “杀鬼子，总共是一百一十七个，这只是一个数字，没多大意思，更重要的是咱们在积累经验。我和大家分享一下战例……”

程爱民在分兵之初，避开宜兴这块是非之地是肯定的，审时度势，带领三十多弟兄，一马杀到溧水县，在一个叫石臼湖的地方隐蔽下来。通过侦察，程爱民把袭击目标，定在了石臼湖与溧水城之间的晶桥镇。

程爱民打晶桥镇的理由有三: 首先，镇上鬼子是溧水县境内，除县城以外最大的一股，足足一个缺编的小中队，有百余人。第二，该股鬼子自从驻防以后，就日夜没有安稳的时候，骚扰四乡，什么坏事恶事都干全了，老百姓苦不堪言，恨不得食其肉，寑其皮。第三，这股鬼子猖狂到了极致，地方上反日抗日的民团，共党游击队，和国军游击队，忠救军，被其剿杀殆尽，可谓是不可一世的残暴。

只有打这样的鬼子，才能打出威风和威名！

程爱民的行动分三步走。第一步是扰敌。程爱民杜撰了一个“溧水抗日敢死队”的旗号，让兄弟换上长矛大刀汉阳造中正枪，见了落单鬼子，下乡偷鸡摸狗的鬼子，一概痛打，标准是打成半生不熟，一定要有活口逃回去。

第二步是，示敌以弱。鬼子兵出门偷鸡摸狗，受到频频的骚扰，“溧水抗日敢死队”的存在，让鬼子不得不有所收敛，减少了四处祸害乡民的频率。鬼子窝在据点里，程爱民也早有对策，枪击骚扰，夜里甚至用上了锣鼓，这让鬼子们夜不再是夜，是熬夜。特别是鬼子吃饭的时候，远远的就有子弹射来，虽然不一定造成杀伤，但不胜其烦，使鬼子们窝火愤怒中，感觉最多的是自己的窝囊憋屈而无处发泄。

第三步，图穷见匕。前二步是程爱民的造势，铺垫，真正决战是最后这第三步。前期程爱民所做的一切，让鬼子们感觉就是在和一只虼蚤在打架，可恨的是，“溧水抗日敢死队”这只虼蚤，虽没实质性的威胁，但这只“虼蚤”的出现，就是在给溧水县的抗日反日势力鼓劲助势，这是鬼子绝对不能容忍的。

所以，鬼子在后来吃饭睡觉的时候，决定不再理会骚扰，制造一个无所谓，不再防备的假象，麻痹溧水抗日敢死队，从而达到聚而歼之的目的。而这个结果，正是程爱民所渴望的。

双方都在等待中准备爆发，但主动权在程爱民手中。程爱民见鬼子不当自己回事了，敲锣打鼓的包围了鬼子据点，鸟枪鸟弹齐上，看鬼子还是不以为然，突然二发榴弹炸进鬼子群，打完便跑。

鬼子和程爱民本来都有“示弱”引诱的意思，不料程爱民先下手为强，突然来了真材实料，一顿狠揍，打了就逃。这还得了，剩下能动弹鬼子，全部发了疯的倾巢追杀出去。程爱民要的就是这效果，把鬼子引到预设阵地，拉响地雷。

把追击的鬼子消灭后，程爱民带领兄弟们杀了一个回马枪，剩在据点里的鬼子，有二十多个重伤残废不能动的，也很快被消灭。

三郎问道: “程大哥，你们组伤亡怎样？”

程爱民答道: “还好，死了一个，重伤一个，轻伤六个，不碍事，养个十天半月，又是生龙活虎的了。”

三郎哈哈大笑，说: “好，这下我才算终于明白了，茶馆里疯传到处是神兵天降，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说啦，接下来大家总结一下，我去准备铜钿，但有句丑话先说头里，先给零花钱，剩下的年底一次性给，真二叔，跟我来。”

真二还是留在训练队，三郎是让他学点打仗的本事，同时还能守着训练队，防止意外……

第三天，三郎和真一叫好船，准备下太湖去，龙梅又是缠着要去。三郎恶狼一样看着她，就差眼冒绿光。问道: “小龙梅，我说你怎么回事啊，哪儿都要你插一脚，什么意思？”

龙梅绯红着脸，低下头说道: “我想去玩。”

三郎训斥: “玩你个头，乖乖在茶馆陪着黄爷爷，再想着出去瞎逛，小心鬼子奸了你。”

龙梅怯怯的抗争: “亲亲说了，要我跟着你，好好伺候你的。”

三郎嘿嘿的坏笑，阴阴的瘆人，说道: “莫非你想勾引本少爷不成？”

“不是，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