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重诚守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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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那壮汉看到莫执不住的哭声，明显也是手足无措，“你怎么了？”

“那个……那个你见过的小姑娘……”莫执依然还在啜泣，“她得了很严重的病，大夫说了，要救治她，需要很名贵的草药，至少需要七个银币，可是我没有那么多的钱。我就想，你是不是会有。他们说看见你往上层去了，你一定有这个钱。”

“所以你就一路找我？”壮汉似乎是放下了戒畏心，他的眼神变得温柔了起来。

“对，我找你好多天了，还好你很显眼，不是很难找。”

“那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小姑娘是灵介的？”

“是那个人说的，就是那天被你把头砸进桌子里的那个人，我问他当天的一些事情，他就告诉我了。”

“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有一个叫司什么的，在隔空跟他说话，说他要是不帮助那小女孩逃脱，就生生世世化为厉鬼纠缠着他，但是他知道其中的门道，所以不怕。”

“他倒懂得还挺多。”

“是的，他就是那个大夫。因为我给的钱不够，他给那个姑娘用的都是便宜的药材，那些药虽然有点用，但每次都会让她十分的痛苦，那天就是喝了药，那姑娘就昏过去了……”

“七个银币……真是庸医！”

是的，真是个庸医！莫执心里也这么说，但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不，他不是庸医，我们找了好多大夫，只有他能让姑娘的病好一些。但是，天天这么受折磨，我实在是不忍心，那天姑娘大夜里起了床，直接从那河边跳了下去，还好那晚我还没睡，才堪堪救了她一命。那大夫说，有七个银币，就可以买更好的草药，姑娘就不用这么受苦了，我真怕，再这么下去，她会，她会……”莫执又忍不住掉下几滴眼泪。

“唉，真是遭天杀的！”壮汉走到莫执的跟前，用手拭去了莫执眼边的泪痕。

嗯？莫执强忍着尴尬和不安，抬起头看着壮汉粗粝的脸，“大哥，我不拿你钱，你还有什么法子赚钱没，你之前让我跟你走，我拒绝了，那是我傻，我愿意跟你走，只要你能让我赚到这笔钱！”

“钱……钱……”壮汉仰天叹了一口气，“这世界上，终究还是钱的问题啊。”

“大哥，你帮帮我，帮帮我……”莫执拉着壮汉的衣角。

“这钱，还是有地方挣，而且我看你的武艺，也的确能挣，只不过，一入此行，如划浆靠近漩涡，到时候你的航向，就不是你自己所能掌控的了。”

“没事，只要能救她，什么办法我都能试。”

“你是从哪来的？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这……”莫执当然知道壮汉问的是兰因，但他一时还真不知道如何回答。

“不方便说就算了，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多谢，多谢大哥体谅。”这壮汉还真的是一个性情中人。

“来吧，你跟我来。”

“好，多谢大哥。”莫执跟着壮汉，一路在那棋院中穿行，最终走到了那深深庭院的深处，“我们这是去哪？”莫执窜着头，忍不住问道。

“去一个，摆满了黄金和银子，以及黑暗和危险的地方。“

这句话说得还挺文艺。莫执点了点头，是的，那正是自己要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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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诚守契，看着墙上挥毫泼墨、虬劲有力的四个大字，莫执一时间失了神。

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过于亮堂顺利和行云流水，以至于让他不免开始怀疑自己：他为什么会这么做？他明显是受到了旁人的影响，谁，正是那个大夫，他的师傅陆离。

不，不止是他，莫执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另外一个人，谁？

兰生。

莫执突然想起了，曾经师傅对他说的一句话，他说：只要你隐去故事里的一些事情，这个故事就会很不一样。

他突然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不要讶异，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哦，哦。”莫执木讷地点了点头。他一路随着壮汉走进了那掩在大树枝叶背后的院落，打开门，他首先看到的就是那四个大字：重诚守契。

他想起自己老爹的名字里也有一个诚字，不知道是不是老爹的老爹对他的期许。

“不要害怕。”壮汉拍了拍莫执的肩膀。

“哦，哦。”其实莫执并不是害怕，甚至不是忐忑，他只是有些，恍惚。

“这位是……”有一个管家装扮的男人问道。

“我看上的新苗子。”壮汉拍了拍胸脯。

“好的，好的。”那男人对着壮汉和莫执弯着腰点着头，他似乎是有些畏惧和警戒，又往后退了几步。

这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茶室，但莫执的眼睛能看出它实则另有洞天，柜子第三排的第五个釉瓷，是一个机关。

还有，那株落青的背面，是一扇门，那细直的缝隙出卖了它。

果然，那人上前去扭动了一下那个釉瓷，那株落青就缓缓地侧过身来，呈现在莫执眼前的，是一个漆黑的洞穴。那个洞穴，就跟那天他攀瀑布的时候一样，深邃而黑暗，里边潜藏的秘密，莫执才刚刚看到一些。

“走吧。注意，我说，你听，少问，不看，不走偏路。”

“好，好。”莫执唯唯诺诺地点着头。

进了洞穴，吱呀一声，后边的门又被关上了，现在洞穴中是一片漆黑。

“我们这一行，我们自己互相之间戏称为‘猎人’。”

“猎人？”莫执摩挲着洞穴上的石壁，那天跑得匆忙，没来得及好好跟这些朋友打招呼。有时候，这些朋友能告诉你的比人还要多，比如说，他现在在告诉你他们是人工穿凿而成的。

“是，不过我们猎的不是兽，而是人。”

“人？”莫执一脸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处。

“对，不过你先不必把我们想成是无恶不作的魔头，官府也会下令通缉，村子里还会画画像悬赏，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哦。”莫执跟上了刚刚落下的脚步。

“只不过，正如有些东西可以暴露在阳光下，而有些东西只能藏在这黑暗中，黑暗中总是有更多的秘密，也有更多的危险。”

“嗯。”沿路每过几段距离便会有闪着的烛火，若是没有这烛火，走在这儿的人会是多么的孤单啊。

“你可以理解为这里就是一个藏在暗处的悬赏和揭榜的地方，我们‘猎人’猎的就是他们需要的猎物，但是我们无法知道我们的雇主

是谁，也不要妄想去知道我们的雇主是谁，因为，我们的雇主，往往比我们的猎物，更危险。”

“额……”莫执停下了脚步，他看到前面出现了岔路。

“你要是后悔了，我可以现在带你回去，你就当没来过这儿。”壮汉也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看着莫执。

“不，我不后悔。”莫执咬了咬牙，“这儿的赏钱是多少？”

“这儿的悬赏，分为天地玄黄四字，甲乙丙丁四等，甲乙丙丁代表的是赏钱，甲等是十五个银币，乙等是七个，丙等是三个，丁等则是一个。这里面，往往越高的赏钱就意味着越危险。”壮汉走入了左边的岔道。

“那天地玄黄是什么意思？”莫执记得那灵介的小女孩是“天字甲等”。

“天字，代表是官府发的榜，有官府印章背书，只不过不易露于世面，因此发在这儿；地字，代表是朝廷官员或前朝廷官员发的榜，这一字榜其实最危险，因为朝中派系纠葛，你的猎物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族人；玄字则是个人发的榜，这人可能是商业巨贾，或者可能只是街边的一个马夫；黄字，这一类人，则是黑道上的人，如果你接了黄字榜，切记，不要意气用事，牵连过深。我看你是个性情中人，到时候如果一时间感情用事，为你的猎物去深追往事，忿忿不平，那你就真的无法脱身了。”

“明白。”你不也是个性情中人，莫执心里这么说。

“我说了这么多，你真的还要干这一行吗？”

“干！”莫执锤了一下头，“为什么不干？我挣够钱金盆洗手行不行？就七个银币，一个乙等就行了。”

“唉，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壮汉叹了口气，面前出现了一个人，壮汉和莫执与他擦身而过，互相之间没有言语。

“其实里边还有一些寻常的榜，外边也能揭，大多是几个人联手凑的，这种的危险性要小得多，但同样赏银也少得多，这种一般写在文书里，你如果不是很着急要钱，其实那个比较妥当。”

“不，我着急。”

“虽然你功夫不错，但我真怕我是害了你。”壮汉又叹了口气，“既然你

决心要干，我就跟你都说明白了，那悬契上，有的是画像，有的则只有地点和名字，那些只有画像的，一般是悬契人不知道此人身在何处，这种一般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寻找他的踪迹，你如果急需用钱，则不要接这种。还有，在几字几等之后，还会写有壹贰叁肆，这些数有不同的含义，肆代表只需要提供线索，线索可以让你拿到这笔赏银；叁代表必须活捉悬赏之人，但不得伤及他过深；贰则代表可以缺胳膊少腿，但须得留住性命，这种一般是留着审讯用的；壹则是，可以杀生。”

“我不……”莫执又想说出那句话了，但他又咬住了牙关没说。是的，这句话很没意思。既然都已经来到了这儿，这种话就不必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