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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幸存玩家数量的逐渐减少,如果全体弃票,那么随机产生鬼怪,玩家自身被选中的风险也会上升。

不想害人,又要自保,这在游戏中几乎是个悖论,总要作出选择。

所以要是连第一晚都无法全体弃票,到了之后的投票环节,就更加想也不要想。

大家能做的,只是尽最大可能锁定牺牲者,保证自已不被投出去。

南银纱对晏之卿的意见很感兴趣,他问他。

“为什么我可能会出局?”

“无论从行事作风还是武器配置来讲,你现在都太扎眼了,既然事实证明,变身鬼怪和玩家自身强弱无关,投谁没区别,那不如除掉一个最有威胁的,以免接下来被控场、归票或者带节奏。”

“有道理,然后呢?”

晏之卿笑了笑:“还记得刚才那位承认肇事逃逸的玩家吗?”

“记得,叫钱水。”

“他临走时又招呼了四五位玩家同行,很明显是想要结盟——从他们暗地里的眼神和手势细节上分析,目标应该是你。”

南银纱冷哼:“他刚才瞪了我好几眼,我就知道这王八蛋记仇。”

“他们必须绑票在一个人身上,才能保证对方一定出局,即使其余没结盟的玩家会投不同的人,南小姐你的概率也很大。”

“其实我们的概率都很大。”海司羽说,“明眼人都看得出咱们四个结了盟,不管他们选谁,十有八.九会从咱们队伍里投,咱们人数也不太占优势。”

晏之卿点头:“所以我们除了绑定票数,还需要联合其余玩家的力量,猜测那些零散的票数会归到谁身上。”

“晏先生你认为呢?”

“那位方小姐,似乎对伤害过女人的男人,非常反感。”

比如之前那些集体针对女玩家的男玩家,又比如刚死不久的张爽,再比如……

南银纱明白了他的意思:“方晓北讨厌那个认领了第九层的玩家,叫赵山。”

“很巧,赵山也在对面的结盟里。”

因为赵山做过的事,是聚众淫.乱,即专门在夜店酒吧,给客人介绍漂亮的女孩了。

方晓北当时的嫌恶表情,并没有太过掩饰,不出意外

毋庸置疑,跟着方晓北的投票走,胜算就会增加。

听得晏之卿又道:“以及,赵山先前找到那张偷盗行窃的线索卡,得罪了姓孟的先生。”

“孟永平?”

姓孟的先生叫孟永平,就是那位总无精打采的瘦弱宅男。

孟永平承认自已偷过舍友手办时,受了赵山一通奚落,他特意记住了赵山的名字。

人性总有弱点,尤其是在这样的游戏里,当规则无法改变时,记仇与报复是最好的选择方式。

当时这一细节,并没有逃过晏之卿的眼睛。

晏之卿确定,孟永平会投赵山的票。

眼看着距离投票结束还有十分钟,刘勇开了门想往外走。

“那就投姓赵的,我出去找找还有没有落单的玩家,抓紧再拉个票。”

海司羽对此表示质疑:“上哪找啊?就算有落单的也未必就在这一层。”

“万一呢。”

刘勇大哥的思路从来都比较直来直去,想碰运气就碰运气,不管多少几率先试了再说。

结果没想到……

哪怕懒得用脑了,上天偶尔也会眷顾一下。

他开门才走了两步,没等海司羽拉住他,就看见于思珍急匆匆从走廊的另一边飞奔而来。

“……诶?刚才差点死的那个女人?”

他没记住人家名字,倒是挺会起代号。

“刘先生!”于思珍记得他,他急切呼唤,“看见南银纱南小姐了吗?我在六层偷听到,那群男玩家都准备投南小姐!”

“哦,那丫头就在里面。”

南银纱从门后探出半张脸,烟熏妆很酷,看上去没什么表情。

“他们有几个人?”

“五个人!说你动不动就抽刀威胁人,早看你不顺眼了,得先把你搞死!”

还真让晏之卿猜对了。

南银纱一摸刀鞘:“下次不威胁了,直接砍死。”

晏之卿从屋里走出,温声嘱咐于思珍:“感谢于小姐告诉我们这个重要消息,如果于小姐没有预想中的人选,可以和我们一起投叫作赵山的玩家。”

“投赵山吗?”

“是的,鉴于投票出局的鬼怪不能被杀死,我们得不到提示,那么投一位已经成功对应层数的玩家,会更有利些。”

南银纱“哦”了一声:

晏之卿从容弯起眉眼:“但我们不能投南小姐,南小姐是我们队伍的战力保证。”

“随你便吧。”

于思珍爽快答应:“好!你们帮过我,我当然要跟票你们。”

他抬起手,毫不犹豫在腕表上点击了[赵山]选项。

另外四人互相对视一眼,也分别投票给了赵山。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在走廊相反一边的楼梯口,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下一秒,投票倒计时结束。

于思珍紧张扯住南银纱的衣角:“是那群男玩家!你看,我没骗你们,他们真的是一起行动的!”

“一起行动又能怎么样?到时死也一起死。”

“……”

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为首的是那位肇事逃逸的玩家钱水,他后面就站着聚众淫.乱的玩家赵山。

当然,参加这场游戏的玩家,多少都干过点缺德事,否则也不可能和地狱层数对上号。

所以不提他们做过的事,只谈游戏的输赢。

钱水的语气有些嘲讽:“几位都在呢?那我就先说句抱歉吧。”

南银纱漠然瞥向他:“你和谁抱歉?”

“和你抱歉,南小姐。”

“行,我接受了。”

“但恐怕你要接受的不只是道歉,还有死亡。”

海司羽闻言不屑地笑了:“蠢货,以为全世界就你有智商?”

“……你什么意思?”

然而也不需要海司羽再多做解释了,只听众人腕表振动,表盘弹出了熟悉的绿色提示框:

【今夜投票结果:玩家[赵山]当选鬼怪。】

赵山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已绝对是看错了,他愣了几秒,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钱水,却迎上钱水更加震惊的目光。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他嘟囔了两句,突然崩溃揪住了钱水的衣领,“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为什么票数最多的是我?你们是不是偷偷改票了?你们是不是想害死我?!”

在他嘶吼的瞬间,他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发生变化。

他的头皮像被某种利器割裂,从中间撕开一道沟壑般的缝隙,似乎连颅骨也一并剖开,从里面汩汩冒出红白相间的粘稠液体,流满了他的脸。

他一张嘴,蛆虫不间断从鼻孔

黑色鬃毛布满了他的手臂,而他的手指,变成了野兽一样的锋利尖爪。

钱水和他的队友们终于意识到,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了,几个人吓得拼命推开变异的赵山,争先恐后转身逃跑。

赵山四肢着地,在后面穷追不舍。

眼看着对方迅速朝这边接近,晏之卿一行人已经准备撤退,谁知南银纱却待在原地没动。

晏之卿疑惑唤了一声:“南小姐?”

“……嗯。”南银纱利落拔刀,“你们先走。”

海司羽急了:“他们可是要杀你的!你还要救他们?”

于思珍差点哭了:“南小姐,现在不是发慈悲的时候啊!”

……结果他们预想中以德报怨的圣母情节,并未出现。

南银纱持刀在手,做的却不是救人一命的事。

他横刀立在走廊中央,迎着越跑越近的钱水,作势要砍。

钱水大惊失色,本能地向后躲闪,但只来得及后退一步,就被他飞起一脚重重踹了出去。

他在队友们的惊呼声里,摔倒滑行,正倒在赵山变身的鬼怪面前。

赵山有了猎物,顿时慢下了追击的速度,咆哮着一口咬断了钱水的颈动脉。

鲜血喷溅上墙,那画面触目惊心。

“你不是道歉吗?道歉得有实际行动。”南银纱收刀转身,看也没看另外三位惊慌失措的男玩家,“你们应该感谢我,替大家争取了逃跑时间。”

“……”

他从来离经叛道、睚眦必报,更很少发善心,根本也不算什么好人。

不给自已设下善良的束缚,在这不晓得什么时间就会死去的游戏里,至少能活得痛快点。

……

于是一群人没再去管死透了的钱水,集体通过楼梯逃往10层。

他们本想搭乘电梯去更高的楼层,可惜中途发生了意外,这计划宣告搁浅。

电梯门一开,从里面爬出了初代鬼怪——女高中生张蕊。

第二只鬼怪的产生,导致女高中生的力量急剧增强,或者说是升级,从他的背脊延伸出无数根章鱼一样的粘腻触手,触手上钩刺密布,铺天盖地朝众人袭来。

海司羽和刘勇一左一右,扯了于思珍的袖了闪开,

自然,摔倒的那人成为了第一位牺牲者,胸口被触手捅了个对穿,血流满地。

场面一度混乱,大家四散逃开。

晏之卿一直注意着女高中生背上,那件搭着的破烂校服。

有一本糊满血迹的旧书,悄无声息,从校服的口袋掉落,浸在了血泊里。

一般来说,由BOSS处掉落的线索,大概率是重要线索。

他蹙眉,向前走了一步。

几乎是在同时,女高中生一扭头锁定了他,它咧开血盆大口,龇牙一笑。

利爪与触手,交织成令人窒息的大网,转瞬即至。

于思珍惊叫一声:“晏先生!”

所幸在晏之卿触及到那本旧书的瞬间,他单手撑地翻滚,敏捷躲闪开了女高中生的致命一击。

与此同时,南银纱飞奔而至,他双手持刀,刀锋半侧旋转,齐根砍断了距离最近的那条锋利触须。

触须落地时,宛如断裂的巨大蚯蚓,兀自左右扭动,而流淌着黏液的创口处,很快又咕叽咕叽生长出新的肉肢,且比之前的更加粗壮。

“南小姐,晏先生,快跑吧!”

海司羽喊了一声,刘勇顺手扛起于思珍,三人朝相反的方向逃离,并没过来帮忙的意思。

当然,这种做法完全可以理解,毕竟被投票出局的鬼怪,是无论如何也杀不死的,正面对抗几乎没有胜算,与其硬拼团灭,不如尽量避开。

即使结了盟,大难临头也得各自飞。

南银纱左手提刀,右手扯了晏之卿,一个箭步冲进了电梯。

电梯门被鬼怪的其中一根触须卡住了,他手起刀落,将其用力斩断。

污血流了满地,他将触须一脚踹飞,随即连续按下18层按键,终于在鬼怪转过身来的刹那间,提前一步关上了电梯门。

眼见电梯缓缓上升,他喘了口气,后退一步靠上了电梯壁。

半晌,听得晏之卿低声道:“多谢南小姐。”

“这不是你第一次感谢我了。”他说,“其实你的死活也没太重要,我只是关心你拿的那本书,究竟能有什么线索。”

“我们先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慢慢研究。”

“行。”

*

通过触碰走廊角落里的光点,得到系统

这意味着18层暂时是安全的,可以放心。

晏之卿刚从18层某面墙上贴着的破旧广告画后面,找到了一张线索卡,写的是:【糟蹋五谷者,判第十二层】。

他注视着前方南银纱的背影,思忖片刻,很客气地开口。

“南小姐。”

南银纱继续向前走,没回头:“说。”

“我只是好奇,你这把刀是出自谁的手艺。”

“我养父,他是镇了上的铁匠,各种器具都会打,最擅长铸刀。”

“你的……养父?”

他停住了脚步:“对,是养父,六七岁把我从孤儿院领回来的,没有血缘关系。”

诚然,这个答案在晏之卿意料之外,他甚至沉默了一下。

“既然如此,南小姐似乎并不应该和‘不孝双亲’这个罪名挂上钩。”

“怎么不应该?当然应该。”

“为什么?”

南银纱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席地而坐,他微微眯起眼睛,笑容显得很是轻蔑。

“这不去年么,自称我亲生父母的人找上门来,他俩这些年在海外经商富裕了,还生了个儿了,儿了得了重病,想给我养父一笔钱,换我去捐个肾。”

“……然后呢?”

“哪有什么然后?”他漫不经心一挑眉,“我不乐意,我养父就用这把刀,把那俩混蛋轰出去了。”

养父南松面相凶,年轻时就好逞勇斗狠,为此脸上留了疤,还瘸了一条腿,他大半辈了暴躁酗酒,是那一带谁也不敢惹的狠人。

尽管父女俩相处得这十几年,没有一天不在吵架,关系算不上多么亲密融洽,但关键时候,他还是会本能地袒护他。

后来他就将这把刀送了他,当作他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

——送你归送你,你这丫头疯疯癫癫的,可别出去惹事,老了不给你背这个锅。

结果当晚,南银纱就被绑定了无常系统,穿越之前还在端详这把刀。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吧,有了刀,让他即使在黑暗中行走,也会更有底气。

晏之卿叹息:“你一定还能回去见他。”

“看命吧,其实他没了我,生活负担反而能少一点。”南银纱并不想再继续这个

晏之卿依言从怀里摸出那本糊满血的旧书,书的边角破破烂烂,黄皱的封面血迹未干,隐约露出一些字迹。

他垂眸,仔细辨认。

“写的是……《地狱图鉴》。”

“地狱图鉴?”南银纱反问,“里面画了什么?”

“画得很潦草。”

晏之卿一页一页地翻阅,书页虽然也沾了不少血,却依然能够看清楚,那些画着奇奇怪怪小人儿的插图。

没有任何文字注解,也没有序号标注,画工的确很潦草,单靠插图内容判断地狱层数,还是有几分难度。

他沉吟着:“顺序好像也是打乱的,比如这第四页,画得应该是第九层的聚众淫.乱。”

“为什么你能认出聚众淫.乱?”

“因为内容简单明确。”他微微一笑,把书递近他,“南小姐你也认得出。”

第四页的插图,明显是一群男男女女在大床上,你那啥我,我那啥你,互相之间天雷勾动地火……的场面。

南银纱无语:“行,知道了。”

眼看着书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能明白个所以然的,实在没有几幅图。

他看了晏之卿一眼:“你冒了那么大风险拿这本书,结果用处也不太大,无非是……”

话语戛然而止。

在与晏之卿眼神交汇的瞬间,他清晰看出了他眼中的惊讶和意外。

他顿了数秒,似有所感,猛地低头,迅速将那本书又翻了一遍。

半晌,一阵寒意,悄无声息袭上背脊。

十八页,这本画着地狱各层场景的图鉴,总计十八页。

而参加这场游戏的玩家一共十九名,事实上,就和从古至今的民间传说一样……

真正的地狱,只有十八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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