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灼灼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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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江依依偏头看他：“好。”

楚陶然拽拽她左边的小麻花辫，他高一些，微微俯视江依依，顽皮一笑：“你鞋带掉啦！”

江依依猛然低头，却看到自己的小皮鞋根本没有鞋带，她疑惑地去看楚陶然。

楚陶然哈哈笑开，可笑了两声，就止住了。

江依依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表情像沉进了海里，严肃到不可思议。

“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楚陶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我和漆与白开这个玩笑的时候，其他人会笑，他也会笑，我也会笑，怎么你就不笑？”

“有什么好笑的。”江依依依然没什么生动的表情。

“笑一笑嘛，小女孩笑起来才好看。”

“不要。”

“笑一笑呀！”楚陶然伸出食指和拇指分别捏住她的面颊，她嘴唇被扯得变形，就像一个似笑不笑的表情，配上她错愕的大眼睛，“哈哈哈哈哈！”楚陶然大笑，看着太好玩了！

江依依的眼泪猝然涌出眼眶，泪水沿着面颊，一直滴落到了他的手指上，凉凉的湿润触感，楚陶然一惊，顿时慌了手脚。

“你怎么突然……哭了？”他乱七八糟地给她擦眼泪，没有纸，就只好用手指一下一下把她的眼泪从脸上赶走。

江依依蹲了下去，把脸藏在自己的双膝上，一缩再缩，不让楚陶然碰自己的脸，只有额角一道淡淡的伤痕露在外面。

悲伤的哭声闷闷传来，楚陶然仿佛回到了那天的阁楼，那突然冲出的萨摩，那一地的指甲血痕，那双盛满恐惧和委屈的大眼睛……

“你别哭啊……别哭了好不好……我再也不逗你了……”楚陶然温声劝慰。

周遭路过的行人好笑地看着这两个蹲在街边吵了嘴的小朋友，准是这男孩子欺负人家女孩子，看人家哭了，有巴巴地在旁边哄着，他们淡淡地笑一笑，每个人都曾是这样的小男孩，或是这样的小女孩。

江依依哭了一阵，委屈消解了一点，她赌气，不肯抬头看楚陶然。

楚陶然蹲到右边，她就转到左边；楚陶然蹲到左边，她就转到右边。

“别不看我啊，不是说好了

要带我回家吃饭的吗？”他趁江依依还没来得及转到另一边，急急凑过去。

“你不许去，我不要你了。”江依依的鼻音很重。

“不行，你不能不要我，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你走，你回家。”

“你欺负哥哥，是你要我跟你走的，我跟出来了，你又不要了，那我怎么办，我想和你走！”

江依依说不过他，觉得他说的不对，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讲出来，急红了一张脸：“我没有！是你欺负我！”

楚陶然一愣：“欺负你什么了？”

“你嘲笑我。”她委委屈屈地说。

“我没有，我是开玩笑的。”

“你有！”她两手绞着裤脚，小声强调，“你不许嘲笑我。”

“那我下次不嘲笑了。”

“但你已经笑过了，我就是很难过。”她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眼里是挣扎和受伤。

他屏住了呼吸，忽然鬼使神差地问：“其他人嘲笑过你吗？”

一颗泪珠突然从她的眼眶里滚落出来，江依依咬住下唇。

楚陶然什么都明白了，心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是谁，曾经嘲笑过她？

“永远不嘲笑。”楚陶然看着她的眼睛保证，“你很好，没有值得被嘲笑的地方。”

那个炎热的黄昏，因为他的话，而更为炙热、滚烫，他话音飘过的地方，却是丝丝澄透，江依依闭了闭眼睛。

没有人知道“永远”的意义，这两个字高贵的仿佛沉寂在云端，而云端之下，不过是无可救药的世俗凡人。

但你知道，如果想要的是你，我愿意披荆斩棘赴汤蹈火，去带你一睹云端的风景。

只要想要的是你，只要你想要。

之后这一路上，江依依都不大说话，楚陶然逗她，她也不讲话，只管闷声带路，他换着花样哄她。

“依依，你的发绳真好看，上面的贝壳是真的还是假的？”

“……”

“这么好看，肯定是真的！”

“……”

“你裤子上有灰，刚刚蹭到地上了，来我给你掸掸！”

“……”江依依远远避开。

“你胆子真大，那么

高的树也敢爬！”

“……”

他凑过去，笑眯眯的：“下次教我好不好？”

“……”

楚陶然拽拽她的小辫子，她不理，他就又拽了拽。

把江依依惹烦了，她转头朝他喝道：“三三！”

楚陶然懵懵的，到好像又意识到了什么，他自然而然地开口纠正：“我不叫三三。”

江依依瞪他，她小小的身体，可爱的小脸，瞪起人来非但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反而是灵气逼人，一副机灵的小大人的模样。

被她可爱到，楚陶然撇撇嘴：“三三就三三吧，你叫‘一一’，我叫‘三三’，还挺配。”

江依依不说话，用奇异的目光望着他。

“换一个吧，‘六六’怎么样？听过那个成语吗——‘六六大顺’？感觉这个更吉利。”

“……”难听，江依依想。

楚陶然察言观色，翘翘嘴角：“还是‘三三’吧！你听啊，我给你讲个数学道理，一加六等于七，七是单数，单数是不吉利的，但是一加三就不同啦，一加三等于四，四是双数，而且是两个二，听过另一个成语吗——‘好事成双’？你看，‘三三’真是个好名字。”

他说着说着就有些飘飘然，和小妹妹讲话有种自己学富五车的优越感：“知道这反应了什么数学原理吗？等你升了四年级……”

“奇数加奇数等于偶数，偶数加偶数等于偶数，奇数加偶数等于奇数。”江依依一鼓作气。

“……”

“你的成语是在哪里学的？”江依依问。

“教国画的老师。”

“……”

难怪都这么老气横秋，江依依翘了翘嘴角，这次楚陶然是真的把她逗笑了。

她一笑，眉眼弯弯，里面星辰内敛，睫毛忽闪成好看的弧度，像两把微小的扇羽，嘴唇一弯，她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天使。

楚陶然说的没错，她天生就适合笑，一笑起来，顾盼流光，分外地好看。

看她笑了，楚陶然一颗充满负罪感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他也微微一笑，两人继续往江家走。

楚陶然看到街边的警示牌，眼前一亮，拉江依依的小

辫子：“依依！你看！”

沿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江依依只见到了一面巨大醒目的“110”提示板，大概意思好像是110提醒行车安全。

“看什么？”她觉得奇怪。

“你看那个数字！”楚陶然尤其地激动。

“看到了啊，怎么了？”

“你读！”

江依依皱眉，一字一顿，清晰道：“‘妖、’‘妖’、‘零’。”

楚陶然依然激动无比：“以后我就叫你‘妖妖’吧！”

“……”

江依依狠狠拧眉，“不要！”

“妖妖？小妖妖？江妖妖？妖……”他逗她。

“不要！难听死了！”

“哪里难听？”楚陶然看着她，伸手轻轻捏住她的脸，“我们家妖妖，是闪亮的，就该有个张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