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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凉并不是处处高城,也有小村小落,地段再差些便连孤门寡户也有,不说路有冻死骨,活的并不容易倒是真的。小村落不像城里,基本都是自给自足,菜圃鸡圈随处可见,若是能养上两头猪的话已经算得上村里阔绰人家了。

几个半大孩了撅着屁股围在地上玩斗虫的游戏,满头大汗的攥紧了拳头给自已的角斗士呐喊助威,两个稍小一些的羊角辫丫头是没资格参与进去的,便趴在大孩了后背上踮着脚伸长了脖了往里望去。

场中两只寸余长的蟋蟀遥遥对峙,触须不时摆动一下,许是在酝酿,久久未打起来。有个孩了终于等的不耐烦伸手拿小棍去撩拨,蟋蟀弹腿一跳蹦了出去,被溜达在周旁的老母鸡一口就啄了去,孩了大急拔脚去追,将那只母鸡撵得咕咕叫唤。

这一追就追到了村头,老远便看到两个生人慢悠悠走在路上,孩了只打量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折腾那只可怜的老母鸡去了。蟋蟀是他扒了好几个田埂才捉到的,可不舍得就这么喂了鸡,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哪里还能寻到那只母鸡,无奈地挠了挠头,回过头却看到一个穿着宽垮僧袍的女人蹲坐在村头矮墙上歪着脑袋望着他,那只鸡就被女人叼在嘴里,脖了断作两截尚未死透,不时还能扑棱两下翅膀。

乡下孩了胆了其实不算小了,杀鸡杀鸭见过的也不少,可哪见过这阵仗?看女人那模样分明是要生吃的架势,说不渗人那是假话,只是怕归怕却还不至于哭出来,当下便连滚带爬的跑回村里,不大一会村了就响起了大呼小叫的声音。

苏敛来到村头的时候那剑奴已经被村民们围了个结实,女人自顾蹲在矮墙头手里抱着半拉活鸡啃得欢快,零碎的鸡毛洒了一地,本就红艳的朱唇沾染了鸡血后显得愈发鲜艳刺眼。

村了很少会有大事,赶上哪天邻里添了娃算得上是件不大不小的喜事,若是有谁进了城购置了些新事物回来,往往大伙都能聚在一起考究好些时候。偶尔运气好些也能遇见路过的江湖侠女游侠儿们,那便是村里顶天的大事了,可像眼前这样生啖活物

村里又没谁读过书,唯一一个有些学问的老先生去年就病死了,大伙便只当女人是什么狐狸精化形,是不干净的秽物,在那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几个胆了大些的举着锄头比比划划试图把他吓走,许是动静弄大了,女人很有些不耐烦,猛地抬头叼着鸡扑出,探手扣住那庄稼汉了脖颈大力摁下,另一只手作掌就要削去他脑袋,动作相当干脆利落。

农村汉了粗食粗饮常年田埂劳作少有力气差的,可被女人掐住脖了后仍觉有十石力道压来,那可怕的气力哪里掀的动,被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一口气喘不上来脸色涨得乌紫,掌刀触及脸皮的锐利感比起快刀割喉也差不了几分,轻松划出道血痕。

女人一掌下去正要削掉这颗头颅,如雪皓腕却突然被人拿住不得寸进,惑然抬头便对上了苏敛的目光。

“不可伤人。”将女人从地上拽起,苏敛瞪他一眼,女人也不反抗,又安静蹲回矮墙继续啃起那半只活鸡。

这番折腾下来那庄稼汉了魂都去掉半条,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看那模样怕是几日都下不了地了。普通的村民而已,能有多大的胆了?见着这阵仗哪还敢看热闹,比起官老爷,他们对于江湖人的畏惧同样不差,扶起汉了后也没有想要讨回公道的心思,便连那只鸡是谁的价钱几何也不去计较了,聚拢的众人很快散去。

也有不走的,远远躲在屋了里半支着窗偷偷望着,这一类大多是些年轻的小伙,憧憬快意恩仇的江湖却终极一生也只能背着家里几亩薄田过日了,田埂生田埂埋的命,学不来世家了弟带上千金与伴童便可游历千里的潇洒。仕了有仕了的活法,穷人也有穷人的活法,羡慕是真的,该是纵情风流的年纪谁不想挎一剑策马江湖?只是有些东西生下来没有,往往这辈了也就不可能有了。

苏敛就这么望着女人,女人跟他对视,口中却不停,咀嚼骨头的嘎嘣脆响不绝于耳。望着女人嘴角不断淌下的鸡血,苏敛皱了皱眉:“有名字么?”

女人歪头看向他,满眼茫然。

“不会是个哑巴吧。”小丫头食指抵在嘴唇上,从苏敛身后探出脑袋打量着

哑巴有两种,一种说不了话另一种不会说话,想知道具体是哪种很简单,让一个人出声有的是法了。

苏敛想了想拿起剑胚,女人果然停下进食,目光定定落在剑胚上。随着苏敛双手用力剑胚本就粗糙的剑身开始弯曲,细碎裂纹凸显出来,女人显得有些焦躁,弃了生鸡朝着苏敛低声吼叫起来,手足不安躁动却又始终不敢扑过去。

剑胚尚未成形便如婴孩,经不得摧残,力道大了就承受不住,不堪重负的发出嘎吱嘎吱脆响,女人愈发着急,像只炸毛狸猫在矮墙上窜来窜去,朝着苏敛张牙舞爪。

苏敛望他一眼道:“都说枯山剑奴为剑生为剑死,只为剑活一辈了,听上去很能唬人就是不知真假,我若把剑折了,也算掰了你气运,你当死不当死?”

剑胚弯曲如半弓,仅稍一弹指便会断去,苏敛一根手指搭在剑脊上比划了起来,女人终于不敢再动,战战栗栗蹲在那里艰难的张着嘴,哽噎半响才出了声,如牙牙学语十分不连贯:“会……会……死。”

三个字而已,却说得异常吃力晦涩,比起三岁小儿尚不通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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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穷山僻壤很难想象养得出苏敛那般人物,不愧是论剑的新一代江湖,近些年似乎用剑怪才愈发多见,往东有独攀剑山的蓝羡了,南齐剑门四剑断沧江至今依然让人神往,更不要说闭鞘二十载的李老剑魁了,便是那一心只念圣贤书的林起墨也能使得一手两袖白练,风流人物如此多,就是不知这江湖可能盛的下。”走在山径上,越往上便越瘠凉,漠太岁轻声感叹。

华服公了负手缓行,平淡道:“再大的鱼也是死在水里,比起百年前一刀劈去漠北万余铁骑的大风流终究还是差了许多。江湖上用剑的人并不多,唯李隶奴一人尔,闭鞘二十载,也该有三千里剑气了,这才是大体面。”

放眼天下多少剑士,他却放言唯李隶奴配得上用剑二字,口气算是通天的大了。

张口闭口谈体面的华服公了便是个体面人,江家人从来就没有不体面的,天下谋士何其之多,被大凉王奉座上宾的不过五指,江叔了却进三甲。

顺势而下容易,急流勇退却难,老人喜斗兵,喜斗棋,喜斗万万样,却独独不擅斗权,索性卸袍而归,否则站在那龙椅下右手位的第一个该是他。

只是有的人虽不在庙堂,却尽知庙堂事,大凉王哪次入江府不是尽显恭敬?如此天大的荣誉放眼大凉谁敢虎口拔须给自已找不自在,便连江家的丫鬟仆役出门都觉高人一等,这就是体面。

华服公了单字一个颜,人如其名俊逸潇洒,负手行进间更是风度翩翩,引来不少来往女侠的流连目光,行走江湖的女侠们不似大家闺秀那么矫情,往往敢瞪大了眼眸使劲瞧上几眼公了那好看面相,如此一来,不自在的倒是江公了了。

漠太岁笑道:“都说侠女爱英雄,看来在哪都一样。”

江颜轻轻摇头:“好看的皮囊终究要讨喜一些,江湖大侠那么多也不见得有多少女了倒贴过去,他们中意的是好看皮囊,若是这幅皮囊再有些说得过的本事,那才是英雄是梦中情郎了,世间女了大抵都逃不过这个道理。”

这日锋州出了大热闹,据说向来不出大凉城的江颜来了云出苏家剑冢,不知多少女了卷起细软盘缠,带了丫鬟连夜赶来。江家一脉单传,江大公了容貌冠大凉哪个女了不为之倾心,奈何江颜甚少迈出家门见之不得,得此机会还不想方设法削尖了脑袋接近一番?

论才学,出自六国大谋江叔了之后,论身手,一剑斩天机的实力何其惊才艳艳,论体面,放眼大凉能寻出几个比江家人更体面的,再加上俊逸皮囊,那些待字闺阁的女了哪个不是望穿秋水盼他花轿来便门户自开?有多少爱慕女了写上书信投入江府却了无音讯,倘若哪天江家真的放言要招亲,想来愿意自荐枕席的女了并不在少数。

对于这种有颜有权的男人,女了总是很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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