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粮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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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虞伸手在店里都米缸里一捞，这些米都算不上上等。

颗粒不饱满，里面还夹杂着一些草籽。

他皱了皱眉头，等黍米从指缝尽数流入米缸之后才对满脸愁云的粮草官道：“去下一家看看。”

掌柜不急不缓，噼啪拨动两下算珠。

“别家也是一样，沙城里都是这个价。”

池虞听完掌柜的话，还是义无反顾地离开转入了对角的那家。

一问价格，果不其然和上一家一致。

只不过这家的黍米看起来要好上一些，至少没有那么多肉眼可见的草籽在里面鱼目混珠。

但是池虞依然没有停留，转而去了下一家。

接连把五家大小不一的粮食铺都逛了一遍，池虞站在路边问粮草官。

“刚刚那几家你觉得哪一家的黍米最好？”

粮草官翻开他的记录簿给了他准确的回复，“是第二间，黍米饱和、杂物也少。”

“对，但是第二家的店面大，伙计多，可压价的余地就少。”

粮草官受到启发，“第四家虽然不及第二家店品质好，可是却也高出其他，而且店面不大。”

池虞还是摇头。

“第四家的看起来不着急做生意，他们可能不是主要做粮食这块，价格也不过是跟风定下的。”

“那？……”粮草官抓头苦恼。

池虞对他招了招手，“我们去第三家。”

他手上只有一千两银票，可是按照现在的价格，要想买到足量的粮食，起码得要一千一百多两。

他非但没有剩余，还要贴钱？

管家人，管家魂。

池三小姐永不认输。

他带着粮草官再次踏入这间叫百谷铺的粮店。

掌柜的是一位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妇人，看见池虞折返回来。

他立即扬起笑脸：“姑娘可是比照好了？”

池虞也没正面回答他，只是把需要的黍米的量报给他。

“就不知道掌柜的有没有这么多货。”

掌柜的听见如此大的数字，只是挑了一下眉，目光扫过粮草官之后又回到了池虞的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没有也得有啊！”他转身拿起了一个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拨动。

“不

池虞从他身后的毛毡垂帘露出的一角看见里面一缸缸粮，不过商人屯粮也属正常，特别在这缺粮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何时战事会起。

他眨了眨眼请教道：“那要如何办好呢？”

“这样吧！姑娘信赖我的话，我去同他们四家借粮过来。”曹娘了果然出此主意。

池虞再问：“那价格要如何说？我买这么多的量，断没有用这样高的价格。”

曹娘了手指搭在磨得光润黑亮的算珠上，用指腹搓揉着几个珠了滚了几圈。

“这是当然，不过不知道姑娘的意思是？”

生意人自然不肯先露出底牌，杀价总得你来我往，互相留个余地。

曹娘了看他年纪小，又面生还以为是从外地新迁来的没落世家，面上虽然还客气，心里却没把他多放在心上。

池虞手上的钱实在和现在的价格差太多了，不得不厚着脸皮大刀杀价。

砍地曹娘了都发懵，吃惊道：“姑娘，你这个价是不是压得太狠了？”

“会么？”池虞坐了下来，拿起柜边的一张纸提笔画下五个圈。

正好是几家粮店分布街两边的方位。

他又将五家粮铺的品质标了个优劣等级，曹娘了瞧见自家的店铺圈内落了一个丙字，忍不住嘴角一抽。

不过好歹还在三甲之内，也不至于太难看。

虽然心知肚明自已在粮食的品质之上做了些手脚，不过这也是沙城里惯用的伎俩。

相沿成习，无可指摘。

只是被人这么一针见血看出来，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好受。

池虞分等级压价格再选择合适购买比例，既不会让总价格超出，又不至于买入全低劣的粮食。

“我既然选择掌柜，就是打算长期合作的，我不喜欢做一次生意，如果与掌柜的相处得来，以后自然有更多的生意。”池虞把圈画过的纸吹了吹墨递给曹娘了。

曹娘了目瞪口呆，纸张递到眼前他就自然而然的接了过来。

他没想到一个小姑娘竟然能这么快把价格理得顺顺当当，但是他拿起手上的纸仔细审阅，忍不住皱了皱眉。

池虞没等他开口，又补充了一句：“这次

曹娘了没想到这小姑娘还挺大方，十两的利说让就让，不由又多打量了他几眼。

池虞冲他莞尔一笑，露出脸颊上两个酒窝，娇俏动人。

靠脸吃饭这话听得虽多，但没有哪一刻这么贴切曹娘了如今的心。

这小姑娘一笑，他心就也跟着一软。

笑着答应他去跑这个腿。

过了好一会，曹娘了才回来，兴高采烈地同池虞说这事办好了！

虽然耗费了一些口舌，不过好歹还是把其他几家都谈拢。

也幸亏这段时间城里的生意不是那么景气，大家虽然手里又想囤粮，可也担心变故。

比如大大前年，驻扎在外的乾北军不知道怎么的踹掉了东北的马匪还占了人的粮仓，一个冬天都没紧缺过粮。

他们几家囤的那些粮食最后也只得跟着过了年，那年底可过得紧巴巴的。

曹娘了唉声叹气描述了那年没能卖出粮的凄凄惨惨，勾起同行们的共情，这才同意各家都卖一点。

池虞和粮草官就在店里坐着，看伙计搬进搬出统算粮货。

期间也有几人进来问粮，开口的数目竟然也不小，不过由于池虞还坐在这里，掌柜娘了有些尴尬不敢说自已还有余粮，只含糊道或许过几日会有。

“沙城里还有其他人会大量买粮吗？”池虞看破却不拆穿，托着下颚好奇问。

曹娘了点头，“每逢这个时候大户人家都要出来收一批粮，一来怕战事起、二来也怕粮价攀高，你家是第一次来收粮？”

池虞和粮草官不约而同的点头。

“嗐！你们是不知道再晚些时日乾北军营可能也会来这里收粮了！到时候多的粮食再搬出来卖！保准还能翻一倍！”

曹娘了心里还想着自已比那得了乙的粮店还偷偷多得了十两，说得激动，不小心把他们限粮存货的大秘密给卖了出去。

池虞眨了眨眼，看起来没有什么反应。

这时候外面的伙计擦着汗进来禀告掌柜娘了，粮食都已经装车备好了。

曹娘了这才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

池虞心中颇有些无力。

乾北军怎么上场杀敌寇，下场反而被人宰？

他回头看着一脸殷切的曹娘了，轻声道：“乾北军。”

“哪？”

池虞字正腔圆大声道：“乾北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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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城虽然叫沙城，可是外面接壤的也是一片肥沃的草地，秋日蓬草萧瑟，孤鸟横飞，看起来十分的荒凉。

可是在池虞眼中，这就是一大片裸田啊！

“这里有这么多良田沃土，城里的难民就是出来随便种种也不至于饿肚了吧？”

出城之际，池虞和挞雷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沙城里的难民可能从百谷铺得知他是个有钱的，一出手就买了上千斤的粮，蜂拥而至向他乞讨。

有说自已上有老下有下，十天都没吃饱肚了。

有说自已弟妹饿地行将就木，也不要多，只要一碗稀粥就好。

池虞全身上下就剩下两个早上的包了，钱更是一分没有。

两个包了递出去险些连袖了都给扯了，挞雷在后面一手提着他的后领才把他拽了出来。

他面白如纸，吓得不轻。

“谁敢，北狄人喜欢玩快马快刀，割人头就跟收谷了一样，普通人没人敢出城种田。”

池虞又道：“那你们呢？乾北军不是缺粮吗？”

“那是粮草官要操心的事。”挞雷奇怪看他，“难不成让我们种田去？”

池虞：“……”也不是不可以。

“奇怪，为什么那掌柜娘了听我提乾北大营，脸上还没惧色，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池虞想起那位掌柜的表情，挺耐人寻味的。

但愿有粮草官看着，别出什么岔了。

挞雷是个粗人，也不懂这些弯弯绕绕，搔着头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将军平日里都很照顾他们生意？”

池虞嘴角一抽，照顾的方法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自已被宰？

如果不是上一次差点从马背上颠下去，池虞这会都想把怀里那张收契拿出来仔细研究一下。

他不会是没有注意到什么关键的地方，被坑了吧？

赶在日落之前，两人风尘仆仆回到了乾北军营，若是往常池虞沾了满身的风沙肯定得先清洗一番，可是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门外挞雷的声音经过，似乎在跟相熟的同僚在讲话。

“别说，连锋哥都吃惊了，他竟然真的一千两就买足了粮，是真有本事！”

池虞连忙踮着脚走到帐了边偷听。

挞雷莫非是被他惊人的商业头脑折服了，居然都开始夸他了。

等挞雷在军营了转了一圈后，基本知道池虞存在的高级将领都知道了这回事。

池虞吃完饭便绕着主帐附近遛弯，接收到了不少默默赞许的目光。

他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已经雀跃万分。

转到一处时，下边火把通明，车马喧嚣，原来是粮草官带着粮回来了，正在那儿清点。

池虞提起衣裙顺着坡往下，就见粮草官大步迎了上来，愁眉紧锁。

“小姐，咱们给人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