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青拿天鹅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第八十九章 覆辙(上),入慕之宾,海青拿天鹅,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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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暮春之际,端午之前,京城里最热闹的日子就是花市开市。
兰音儿是喜欢去花市的,不过今年,她更感兴趣的是骊山行宫。
从广寿寺回来之后,我就乘着宫里派来的车马,带着兰音儿去往骊山行宫。
兰音儿颇是兴奋,纵然马车摇摇晃晃大半日,她也兴致不减。一路紧赶慢赶,到了骊山行宫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这处行宫,因得先帝并不常来,常年少了些修缮,并不似别的皇家园林那样富丽堂皇。去年还出过山林里的野兽跑出来伤人的事。
也正是这个原因,景璘用它行凶,很是合宜。出了什么事,只推说常年少了修缮,出事便是天意难违,合当倒霉。
景璘、太后和明玉已经在行宫中住下了,我去拜见他们的时候,只听宫门之处响起了入阵曲的吹打之声。
那是太上皇也到了。
太后望了外头一眼,而后,似没听到一般,只继续问我路上可顺利。
“骊山离京城本就遥远,道路又难行,难为你竟要赶过来。”她说,“若我不曾记错,今日,是你母亲忌辰。”
她的记性一向很好,我答道:“禀太后,正是。”
太后颔首,露出怜惜之色,道:“琅琊王究竟是个孩子脾性,只想着玩耍,从不考虑许多。还是你识得大体,便是有难处,也从不抱怨。这宫中,若是人人都似你一般,便也太平了。”
这话里话外颇有些指桑骂槐的味道。
我谦逊地答了两句,不由地看向明玉。
明玉正轻轻往茶杯里吹着气,就跟我太后平日里说话的时候那样,总端着一张冷脸,就算无聊地看自己手指甲,也不会看我一眼。
“还能为了什么事。”私下里,明玉冷笑,“不过是她想让侄女入宫,被我挡下了。”
我讶然:“你不是从来不管这些?”
“谁说我不管。”明玉道,“她那侄女你不是没见过,野心就写在脸上,平日见了我,连行礼都是不情不愿的。把她选进来,还不是初一十五恶心我?我又不是傻子,才不吃眼前的亏。”
我想了想,道:“你让她进来倒也无妨。”
“怎讲?”
“你可想一想,如果她进来了,宫里最不高兴的是谁?”
明玉狐疑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她眉梢一动。
“你是说,董淑妃。”
我颔首:“这宫里,最不肯让人的就是董淑妃。她那脾性,与太后这位侄女可是不遑多让。你只消礼佛去,便能让她们在宫里闹得鸡飞狗跳。”
明玉看着我,片刻,笑了笑:“你可当真是不放过恶心董裕的任何机会。”
我说:“我是为了帮你。”
“得了吧。”明玉顺手拿起一颗瓜子,“啪”一声嗑开,道,“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么。再说了,我才不去礼佛。”
“为何?”
“太上皇还在京中。”
我本能地想翻个白眼,可还没翻起来,却没了兴致。我不说话,伸手向她的琉璃盘里,也抓起一把瓜子,嗑了起来。
明玉看我一眼,道:“你有心事。”
“是么。”我掰着瓜子壳,“何以见得?”
“你有心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从来瞒不过我。”她说,“说吧,出了何事?”
我沉默片刻,道:“明玉,当年你跟景璘定亲时,曾跟我说,你为了萧家,什么都会做。”
明玉愣了一下。
“为何问起这个?”
“突然想起来,便问了。”我说,“我记得你本来连成亲也不想,何况是跟那最讨厌的人成亲。可为了萧家,你仍然愿意做,不是么?”
“你今日是来戳我痛处的么?”明玉有些不满,嗑两颗瓜子,叹口气,“不错。我从小就知道,我虽锦衣玉食,但不过是仰仗投了个好胎,一切富贵都是家族给的。家族不好,我也要不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无覆巢之下仍存完卵之理。这个,你如今比我更是清楚。”
兄长被押走之前,看着我朝我说话的样子,似又在眼前。
“是啊。”好一会,我淡淡笑了笑。
“你我都是懂事的,可不像你那发小,总觉得什么都是自己的本事。”明玉又恢复讥讽。
我没心情再说下去,道:“我去歇息了。”
明玉笑眯眯:“去吧,明日可要起早些,陪我看太上皇。”
我没理她。
景璘听我说明日要和景珑去花市,一脸匪夷所思。
“你不想和朕一起看着他怎么死的?”他说。
我说:“陛下没有把握么?”
景璘昂着头:“谁说的,朕什么都安排好了,绝无漏网之患。”
兄长远去的身影,似又在眼前浮起。
我说:“那又何必非要我看着。再说了,骊山行宫出事,消息传来,京中要有人生乱也不一定。琅琊王是左金吾卫大将军,管着京中警备,这等时候,他能坐镇京城,对陛下才是上好之事。”
景璘露出深思之色,手轻轻叩着案台。
“他能站在朕这边,自是善莫大焉。”他说,“你有把握让他为朕做事么?”
“我答应过陛下的事,何曾食言?”
景璘似放下心来,却道:“阿黛,你果真喜欢琅琊王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我的眼睛,并不像随口打趣。
我不打算骗他,道:“我一向拿他当弟弟,不过论亲疏,他总比那些我面也没有见过几回的人要好,不是么?”
景璘仍看着我。
“说的是。”他微笑。
——
得了景璘的准许,一切便好办了。
第二日一早,我从箱子里翻出寻常女子穿的衣裳和首饰,换下身上的道姑装束。
坐在镜前打扮的时候,兰音儿看着我,道:“玄真穿这些衣裳好看。”
我看着镜子,将一朵宫花插在发髻上,道:“穿道装不好看么?”
“也好看,只是太素净了些。”兰音儿道,“戴上花和首饰,添几分喜气,衬得玄真也明媚了许多。”
说罢,她好奇地问:“玄真今日不穿道装去看田猎么?”
“不穿。”我说,“今日那田猎我不去。”
兰音儿诧异不已。
看着她,我其实有些不好意思。因为她今日注定要替我看到不好的事,或许还会成为阴影,让她一辈子挥之不去。
“兰音儿。”我说,“有一件事我还不曾告诉你。”
“何事?”
“你的弟弟妹妹已经找到了,都在荆州。”我说,“秦叔已经派人带着赎金去接了,过些日子,就能回京来。”
兰音儿登时露出惊喜之色,一下站起来:“真的?”
“真的。”兰音儿眼睛红红,一下拉着我的手,激动得结结巴巴;“我……娘子……我……”
“你也不必谢我,”我平静道,“这是你我当初说好的。你弟弟妹妹到京之后,你也不必再为我做事。我会给你一笔钱,你带着他们过自在日子去。从前的事,你也须按约定那般,再也不提,知道么?”
兰音儿笑起来,泪珠子跟着笑容一起蹦了下来。
“知道……”她用力点头,一边笑一边擦眼泪,“知道……”
我拍拍她的手,望向外头。
早晨的天空有些沉。
这并不太像田猎该有的明媚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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