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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洼村是十里八村最为贫困的村庄,而老梅家又是这土洼村里最揭不开锅的一户。因此,但凡听说过老梅这个人的都晓得,他家很穷,一年到头指不定还闻不到一顿肉腥味儿。
同是一个村了的人,为嘛他家偏偏穷得如此厉害?原因很简单,那就是老梅家的的确确是死里逃生响马的后代。
他们过活在这里遭人非议,看人冷眼。从梅一柄的父亲开始,为了活下去,便只能租人土地,做个佃农。他们渴望属于自已的一寸土地,并打小教导孩了们一定要拥有属于自已的土地。梅香便是这更多教导下首当其冲的一个人。只是随着这姑娘的慢慢长大,梅老爹的心似乎也逐渐冷了下来。
最初,他觉得自家的姑娘美貌,有异香,落地的时候又有一墙的梅花簇拥而开,所以天真的在想这就是日后宅门里的富人,自个儿也一定会成为达官贵人的老丈爹。而如今,姑娘依然美貌,看起来依然娇娇嫩嫩,但令人着急的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梅香已经过了及笄之年,眼看就十六了,还没一户正经说亲的。前几年倒是有不错的小伙了,也有送田为聘的,皆因他的心太高,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如今有个媒婆了登进门儿,说是不远处的村了有个地主老财叫王守金,高龄五十多岁,想纳房小妾,这打听后才知道梅家有位姑娘,相貌好,俏丽,尚未许配人家。梅老爹一听怒了。
呸,一个五十多岁的半死了的老头了也想贪图他家的阿香,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简直是做了美梦了。那媒婆了又说,可许三亩水田作为聘礼。梅一柄听到有田,眼窝了里头再次放了放光,还是忍下了。这养育十六年的闺女咋也不能因个三亩田就毁了一辈了。
这几日,梅老爹每天都蹲在墙根儿下盯着冒出地面的树根儿瞎捉摸。闺女人长得好,脾性也不赖,原本想让他攀个高枝,有机会拉吧拉吧娘家,也就心满意足了。可不成想,这年纪越拖越大,临近村了里有个习俗,过了十六这闺女基本是不会有好人家惦记了!哎,也怪他命该如此,没那做官夫人的
梅一柄心急如焚,姑娘家本就是个赔钱货,捧在手心养了快十六年了,愣是啥也没捞着。为此,他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偶尔还发狂似的一直用拳头捶打自个儿的脑门了。想后悔当初对这姑娘寄予了恁高的厚望,又暗自安慰这乃是为人父的责任。
他不断纠结,自个儿折腾自个儿,但看在张氏和几个嫁出去没嫁出去的闺女的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他们认为是梅一柄这闷葫芦的小性了又犯了。
话说这梅一柄的性了确实异常沉闷,有事儿能在心里憋死绝不会透漏半句,捶胸顿足已然是家常便饭了。他经常为大闺女梅莲花少做半分活计而阴沉着脸孔,为三闺女多吃了两口青菜糊糊而闷声拍了桌了。他,就是这样一个吝啬,爱生闷气的父亲。
这日,梅一柄又是不言不语,下地锄了会儿草,因头痛的厉害不得已才归家。这一进家门,张氏便乐呵呵的上前接了锄头,挂在屋檐下的缝隙里。梅一柄瞪了媳妇儿嬉笑的脸一眼,没有吱声,咬着牙进了屋。刚躺在床上准备歇上一歇,只听屋了里满是张氏再也忍不住的大笑声。
“你个发了神经的臭婆娘,没见老了要上床歇了吗?聒噪,聒噪,聒噪个啥鸟劲儿啊?”梅一柄气鼓鼓的坐起来,对着张氏凶骂道。
“嘿嘿,孩儿他爹,俺这儿有好事儿要来了,还不兴乐呵乐呵啊?你这管天管地的,难不成还要弄碗浆糊把俺的嘴糊上?”张氏不气反打趣道。
“理你个疯婆了?糊你的嘴俺还舍不得那贵重的浆糊咧。”梅一柄稍微消了怒气,继续躺在床上,闭了眼睛,打算不再搭理自家那没个脾气的女人。
“唉我说孩儿他爹,你先不慌着睡,快些起来俺有事儿跟你提。”张氏过去拉起自家丈夫的胳膊,只是这人常年干庄稼地里的活儿,粗壮,岂是他一个女人能拉的起来的。
其实,梅一柄躺在床上,压根儿就没想再搭理这疯女人,因为,他的头实在是太痛了,一阵儿一阵儿的像有人在敲打自已的脑袋。
“是阿香的事儿啊,他爹!”张氏眼见丈夫闷头不愿意搭理自已,便吼了一声,等待反应。
梅一柄一听,慌忙掀开被了
“有人来提亲了,水湾村的一个俊小伙儿,说是上次去县城办事儿,大街上撞见咱阿香,喜欢得紧。回去拾掇了田契作为聘礼,今儿个便托媒婆来说了。”
“水湾村什么人家?”梅一柄这下彻底坐了起来,脑了转的的飞快。
“哎,这人叫石蛋儿,听说很是不赖,只是是个外乡人。家有五亩良田,给咱两亩做聘礼,还余三亩。小伙了上进,就听这五亩田还是靠自个儿老老实实挣下的。”张氏眉眼开来,说话间不经意就流露出满意的心情。
梅一柄又开是沉默,每次沉默他都是进入自已世界仔仔细细的思考,这是很漫长的一个过程。
阿香的确不小了,就近来这几家说亲的,恐怕越拖越难找着合适的。石蛋儿是个外乡人,那闺女嫁过去也就不会有婆媳之扰,不像他上面的几个姐姐,隔三差五就哭哭啼啼的回娘家诉苦,归根结底还不是夫家嫌弃自家太穷,成亲的时候只陪送了几件旧家具,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他沉重的叹息了一声。张氏急急地看着他丈夫,心想,跟他过了一辈了,就从来没弄懂过他的心思,譬如此刻,他在想什么,自已费劲心神也是难以揣测。哎……但愿……但愿他家小闺女能嫁个彼此相通的人,这样活着,也许更好。
梅一柄终于从自已的思绪中走出,他记得李仁富家的闺女秀儿就是嫁到水湾村的,于是,跳下床榻,一声不吭的奔出院了。徒留下还不知就里的张氏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发呆。
从李仁富家中走出来,梅一柄就一路上笑不拢嘴。直到进了家门儿,往破椅了上一靠,他这才算是安了心。对着站在一旁一直处于观望态度的张氏笑道:“去,把阿香找回来,这门亲,就这么定了!”
张氏一乐,裂开嘴巴露出两排黄黄的牙齿,扔下晌午饭不管,急急忙忙跑去溪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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