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但凡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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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希先前站在洞口，只看得到洞中面着他的阿一同一人抱在一处，这时那人回过身来，他才看清那人着一身裙装，不由一愣。

水希更没想到的是阿一会这么激动，他被她一股冲劲撞得一晃，却还是立刻稳住身子揽住了阿一，刚想问句“怎么了”，便听怀里的小人大声哭了出来，吓得水希揽着阿一的手一抖一松，手里刚洗干净的果子便落了地。

阿一知道自己不应该哭，那样会显得她太没用了，但先前是真的怕了，这时候好像就只有大声哭出来才能把她心上生起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疙瘩给抚平了去。

阿一在哭，把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嗓门都给嚎了出来，水希只得一直细声安慰着，但有人这时候就有些听不下去了。

洞里的女子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小姑娘，哭够了就歇一歇……”这话说出口，女子却发现毫无用处，这小女娃娃的哭声太大了，根本听不到她的话，她又不愿意直接上前去动手阻止她——那样太无礼数。

女子无法，只得往洞里头走，想让那声音听着小上一些，奈何这洞里是个封闭的空旷之地，阿一的哭声回荡在角角落落，逼得她都快疯了。

水希后知后觉地想起洞里还有一人，低头在阿一耳边说了一句，就这一句，阿一的放肆哭声戛然而止，抽噎着将头埋进了水希怀里。

水希这才神色一凛，抬头看向那名女子质问道：“姑娘是何人？”

女子终于从阿一的哭声里缓了过来，便听洞口的男子这般问她，不由眉梢一挑，反问道：“用这种语气同一个姑娘家问话，这位公子莫不是不知礼数？”

水希听她这般说，却也并未生气，只是道：“若姑娘是寻常女子，在下自然不会如此无礼，但姑娘在我外出时进了这洞里，在下便不得不对姑娘多加提防，由此失了礼数，还望姑娘莫怪。”

女子的眉头一皱，神色却也是一厉：“我进这洞里同我是不是寻常女子有何关系？”

阿一这时候埋在水希怀里把抽噎缓了过来，这才有些不舍地松开抱着他的手，回头道：“自然有关系，这洞口被沉洛施了结界，你若是寻常女子，又如何能闯进来？”

“结界？”女子的眼底一亮，急切问道，“你们会法术？是哪个门派的？”

出门在外总要多个心眼，自报家门也要分清对象，如今面前这女子是敌是友尚不分明，阿一自然不想搭理她。

不想身边的沉洛却开口回道：“灵沂宗……”

阿一一愣，不解地抬头看向他，刚要问出口，便见他同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无事，接着问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袖中之物自何处得来？”

袖中之物？

阿一同女子听得齐齐一愣，还是女子先回过神来，将手伸进袖中取出了一枚包得密不透风的物什。

“这是什么？”阿一好奇问沉洛。

“小姑娘，这话问你身边的公子恐怕不合适吧，我才是这珠子的主人。”

女子笑着说罢，抬手将那物什周围包着的金箔揭了开来，洞里霎时被那夜明珠的蓝色光亮充满，连角落里的野兽尸骨也清晰可见。

“这夜明珠都包成这般模样了，也难为公子能认出，看来公子是觉得我这珠子得来有异了？”

阿一这时候才看清那女子的模样，微微张大了嘴，只差惊呼出声了。

——这世上的女子莫不是除了她各个都长得这般令人惊艳？

先前阿一在那梦境中见过的黑衣女子已然是世难有及，如今见了这女子，阿一好半晌才恍惚间分出两者细微的差别——若是当真比起来，前者胜在气质，后者则胜在标致……

对比罢了，阿一也不知自己出于什么心里，连看都不看沉洛的神情，直接攀着沉洛的肩膀踮起脚来，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对面那女子见了，又是眉梢一挑。

水希：“……”

水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阿一将手挪开，不由有些无奈，开口道：“阿一松手。”

阿一很不想收手，但方才这不过是下意识的举动，如今回过味来，阿一才觉着踮脚踮得有些累了。

她也不能一辈子捂住沉洛的眼睛啊……

不由叹了口气，将手放了下来。

水希眼前重见光明，想起方才阿一所为，不由微微笑了出来，却也只是一瞬，便重新看向对面的女子道：“这珠子上留着我的气息，方让洞口的结界误将姑娘认成了在下，故而有此一问。”

阿一在一旁听了，抬头瞥了水希一眼，又立马把眼色收了回去。

“这珠子是我自一位老者手中得来，其他却是不知，莫非这珠子的出处便是公子？”

“老者？”

水希并不是一个随便之人，平日里游历时向来都离得人远远地，更不必说轻易送礼于人，仅有的两回，好巧不巧都给了阿一。

老者……

莫不是……

水希低头一看，便见阿一正抬着头幽幽看着他。

水希：“……”

“水沉洛！你的夜明珠真的好多啊！”

“……”他的夜明珠是多，可……

“你法力那么高，莫不是当初学布结界的时候走了神？那珠子不过带着你的气息就能把人认错了放进来，可能洞里的人怎样都无所谓吧，所以拿这种结界敷衍一下……”

阿一想起方才半睡半醒间听到的话，虽说最后其实是个女子，但万一呢，万一是个男子进来，即便是以为她是个女娃娃出于好心要替她查看……

她如今也有二十余岁了，虽然看着年幼，但三寸丁的清白就不是清白了？

阿一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委屈，却又不知该以怎样的立场去指责沉洛，一面觉得他不该这么马虎，一面又怕以自己的身份对他要求得太过……

水希是当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错失，他布下的结界本便该能认出他的气息，但一来他很少送礼与人，从未注意过还能这样进结界，二来确实是他疏忽了，留了阿一一人在这洞里，虽说他对自己布下的结界有信心，但万一呢？

凡事总怕一个万一，一旦在乎了，再谨慎都不为过。

“阿一，我……”

“两位，方才我回答了你们这么多问题，你们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呢？”

水希的话被那女子打断，连自己都并未发觉他头一回对此有了微愠，却还是礼貌问道：“姑娘想要如何礼尚往来？”

“这个简单，不知两位何时回灵沂宗？带上我便是了。”

“姑娘并非修仙之人，如今也要前往灵沂宗可是宗门内有姑娘相识之人？”

“公子这话有些意思，没有相识之人难道便去不得灵沂宗了？我一心想要修仙，去拜师便不成？”

这姑娘的来历不清，水希自然是想要多问一些，初次见面若是连对方的底细都不甚清楚便轻易将外人带回宗门这种事到底不妥，这种事……

他还当真做过……

水希想着，不由低头去看阿一，后者见他看来，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撇下他便跑到那女子身边抬手挽住了她的胳膊，笑道：“姐姐莫要嫌他多嘴，他一个糙老爷们如何知道我们女儿家的私事不便多问，你说是不是？”

水希：“……”

女子笑着捏了捏阿一的脸颊，开口道：“呦，还是你这女娃娃懂事些，今年几岁了？看着倒同我家里的弟弟差不多年纪……”

阿一心头一跳，隐隐觉出她下面要说些什么，尚来不及阻止，便听她接了下去：“我家里那位啊不过十一，同你比起来倒少了不少伶俐。”

男孩子长得晚，十一二岁尚不及有些女孩子七八岁时的个头，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这女子的个子也很是出挑，如今看去同沉洛站在一处都相差无几，姐姐能长得这么高，弟弟长大了能差到哪里去？

这女子的话若是说给一般的女孩子听，已经算得上很是得体，但今日她这话的对象是阿一——一个对自己的身高纠结了大半辈子，将身高同年纪连在一处，并对此万分敏感的三寸丁——她先前跑过来不过是为了同沉洛作对，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倒被气着了。

她才不管这女子到底是有意无意，只要她觉得自己被刺着了，那就得先刺回去再说。

阿一略一思索，心下便有了话，只是刚要开口，却猛地反应过来。

——这女子唤她……“女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