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脾气太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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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

阿一是真的没想到，平日里一句多半满是戾气的话能被沉洛说得那么……那么正经温婉，她原还低着头找她的小竹箭，听到这句话手一抖，险些扔了她的万象袋。

这是条单道，出城半里时水希挑的路，说是回灵沂宗最近的。单道周围皆是灌木，阿一同莫习一路聊下来，连只野鸡都没发现，水希却突然说有人躲在这堵他们？

同莫习对视一眼，阿一想起蚩梦谷里水希教她的本事，凝神一探，不由惊道：“是你！”

阿一说着，抬头看向水希，见后者对她点头允许了，这才拿小指勾住马鞍上的小笼子跳下了马，往那灌木后头走去。

莫习担心阿一，本想跟着下马去看看，却被水希拦住了。

莫习回头道：“怎么？”

“不必过去，无事。”

水希话落，那灌木后才缓缓露出一抹明黄裙角——是个女子。

莫习略想了想便明白过来：“是昨夜那被你废了修为的女妖？”

见水希点头，莫习也便放下心来，既然已经被废了修为，如何还是阿一的对手？

“已经能够通过探视辨出来人，她这样的进步太快了……”

“什么？”莫习本还在看着阿一同那女子交谈的身影，却突然听到水希低声奇了一句，不由莫名。

只是水希说过这话后，又恢复了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方才那略微失态之人并非是他。

阿一走到灌木边上，随手就把手上的小笼子扔了出去。

灌木丛里的人低呼一声，慌忙接住了，本来稍有些和善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怒气：“臭丫头，你对你儿子也这么不经心吗？”

阿一偏头一嗤，掏出一枚物什拍到那女子的手上道：“臭婆娘，我这么年轻，哪来的儿子？”

那女子先还要发作，待看清手上那枚毒针，瞬间便熄了火。

“沉洛都同我说了，昨日夜里那堵针墙都是你晃的虚招，你其实是想拿这毒针对付我对不对？你后招可真多啊，这针上的毒你自己解得了吗！就冲这一点，我扔一下你儿子怎么了？这小虫子又不是不会飞，能摔着他多少？”

“我……我，其实不是……”

“欸！别跟我说那些没用的，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快点，跟小虫子道个别，我就把他带走了，百八十年再放他回来见你。”

女子一听那句百八十年，眼眶便突然红了，嘴唇轻动，最后却只问道：“你不怕我直接带着他逃了？”

阿一看着她那同昨夜反差极大的模样，许是水希一张符烧没了她所有的修为，如今她的脸色很是苍白，脚步不稳，只能靠在身后的灌木上勉强站着，怪不得方才水希让她出去时她半晌都没有动静——许是如今这人形也是勉强维持的……

阿一打量罢了，偏开头嘲讽道：“就你如今这副样子，还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就算你把他带走了，解不了这笼子上的封印也是白忙活，除非你想他一辈子都在这土豆大小的笼子里过活……”

女子动了动唇，却到底没同阿一争吵，扶着灌木背过身去对着那小笼子说了几句话，说了什么阿一也没听懂，声音又小，还带着口音，什么蜜蜂话……

当然，阿一也不屑听，只站在一边盯着这女子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许是被阿一这么盯着实在不自在，女子没说几句便转回了身，将笼子捧着递给阿一道：“还望姑娘替我好生照看他，他取了名字的，唤作蜂怜，姑娘……别小虫子小虫子地叫他，他有些笨，你这么叫得多了，我怕他以后忘了自己的名字……”这女子说着，眼眶又红了，看着都要滴下泪来。

“他本性不坏的，到城中行乱其实真的只是巧合。”女子说着顿了顿，看了阿一一眼，见这小姑娘难得一副安静的派头，并没有打断她的意思，遂紧赶着接下去道，“我本是这城外山上的蜂王之一，那段日子山上的气候不好，推迟了我的婚飞，加之族人设计陷害，以致失了王位。我本是要被他们处死，最后还是靠我自己活了下来……蜂怜是我最后一个也是如今唯一的儿子，他刚出世时我便带着他四处躲藏，我日夜奔波也从未教导过他……

那日夜里有人上山寻蜜，正逢我趁着天黑外出寻食，而阿怜他饿得实在不行，循着蜜香味便摸到了她们辖下的一处蜂巢，好巧不巧附身在了那男子身上……我后来在城中寻到他，他已经犯下了大错，近了女色……不过他真的只是因为那些女子身上的味道香才寻过去的！我跟着他去看过，他，他其实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过，只是抱着那些姑娘睡了一夜……”

女子也知道自己的话有些没有说服力，而阿一从始至终都只是一直盯着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到底相信她多少，为了让阿一能尽量友善地对待自己的儿子，女子只得绞尽脑汁，尽可能完整地解释下去：“我知道他在城中行乱，本想待他附身的效力解除便带他离开，可但前两日我正巧遇到了当初的仇人，我也不怕你笑话，这么多年过去我依旧不甘心，埋伏着设计了她一把，如今她也是受了伤回去，我们蜂族里从不需要摆设，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欸！说偏了！”

“啊？”阿一突然开口，女子才醒起自己越讲越有些咬牙切齿起来，忙收了情绪接着道，“我逞一时之快，待回到城里，却错过了半月之期，更没想到阿怜自己又选了一个人附身，依旧夜里跑去女子闺房里睡，我没怎么教导过他，他也不知这样做有损人间女子清誉，只知道如此他自己夜里能睡个好觉……昨日夜里我本是想要去骂他几句让他不敢再这般胡作非为，却偏巧撞上丫……姑娘你在收他，我一时无法，才想着拿那老头的命来威胁你……”

“姑娘，那毒针确实是我不该，这些年我东躲西藏，为了自保也为了复仇，的确走了歪路修了不少族中毒术，但我如今也自食恶果了，”女子说着，微微探头看了单道上的水希一眼，才缩回来道，“那位废了我这一身修为，日后我必定不再修此道，也算是为了我儿积德，还望姑娘善待我儿，能，能早日放他归来。”

“说完了？”

女子一愣，听着阿一这平淡的问话，心里不由有些忐忑，怕她不答应，却还是点了点头。

阿一又抬着头看了女子半晌，突然道：“原来以前当过王，怪不得脾气那么冲！”

“……”

阿一随手将那笼子挂在了腰间，才道：“昨夜我探过那小王的神识，精气微虚但却未泄，证明他的确被附身过，以致精气受损，但到底是尚未，呃……犯下大错。”

“你早便知道？！”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愿意把他带在身边？早嫌弃死他，把他扔给沉洛了……”阿一朝天翻了个白眼，正要离开，又被叫住了。

“姑娘可否替我儿换个……笼子，我怕他在那么小的地方关着不舒服……”

这回倒是把阿一说得笑了，看着女子笑道：“这我可没办法，这捆妖索锁住妖时原本应该是个荷包模样，除了透气什么都感觉不到，你昨夜也是见过的，我如今好心将它改成了笼子模样，想让这小虫子……好好好，这蜂怜看看外面的景象，不至于太闷，已经算是待他不错了，你还想我给他更高级的待遇，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他毕竟是在蹲牢子。”

女子：“……”

阿一笑罢，看着女子结舌的模样，心情更不错了，转身便待离开，这回是刚走出数步又被叫住了，勾得阿一有些不耐烦起来。

“姑娘可知道我们妖界传一位仙君传了数百年？”

“什么仙君？如今这世道竟有人修成仙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自古修士遇妖，不论善恶，皆收之，妖界之人有修正道者，亦难幸免，仙君却不同，相传他从来只收作恶之妖，惩治也最为公正，据说两百多年前曾出过一个为祸的大妖，在人间作乱，引得各大修仙门派束手无策，直接导致了修仙界对妖族的大肆讨伐，却无人知那时的大妖在妖界呼风唤雨，大半妖族亦是苦不堪言，最后便是仙君收了那大妖给整个妖界带来安稳。”

阿一听得一头雾水，奇道：“还有这样的修士？还帮了整个妖界？修仙界讨伐他没有？”

女子摇了摇头：“我妖龄尚小，并不知道太多……”

阿一听得扫兴，“切”了一声，醒起一事，看着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蜂珵。”

阿一听到这回答，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眼，道：“名字倒挺好听……那你为何会拦在这条路上？”

蜂珵没想到阿一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今日她拦在这里不过是为了再见一回阿怜赌了一把……

“我……昨夜那位的漩云水袖……此处是出城往灵沂宗的近路……是以，我才猜想……”

阿一听她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好在大致理清了她话里的意思，心想：“原来漩云水袖在妖界也这么出名啊……”这么想着，脚下自然而然往外走去。

这回蜂珵倒没再出口相拦，却反倒是阿一自己越走越慢。

最后似是听她“啧”了一声，又折回来盯着蜂珵看了半晌。

“蜂珵，我问你，你……”阿一犹豫着开了口，又回头看了身后一眼，才缩回来低声问道，“你真的觉得我的脾气跟你当初一模一样？我刚才观察了那么久，我觉得我肯定没有你那么，那么……呃，絮叨！我脾气是不怎么样，但你昨夜那派头绝对比我夸张了数倍，哦不！数十倍。你这样是怎么有男子愿意同你在一起，还生下这小……呃，蜂怜的？”

所以这姑娘方才盯着她一言不发，心里一直在想的便是这些？仅仅因为她昨夜不经意的一句话？

“……姑娘，我们蜂族中的女子生来便能生育，其实不必男子也……”

阿一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你脾气坏成这样，那男子受不了跑了？”

“非，我的意思是我们蜂族中的雌性生来便有产下雄峰的能力，根本不需要男子。”

蜂珵也不知道怎么说得更细了，看着阿一一副皱着眉头似懂非懂的样子，这么多年来竟头一回有些局促起来，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再解释一番，却听阿一“啊”了一声。

“……你的意思是，你这样的性子，从来便没有哪个男子喜欢过你？一百多年了，从来没有？！”

蜂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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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

天白挂在屋檐上，轻敲了敲客栈的窗户，对屋里道：“主子，已经照您说的将城中的守卫都遣散了。这几日太后那处催得紧，您看您何时随属下回宫？还有您让属下新置办的衣衫属下也一并……主子？”

屋里良久没有动静，天白终于发觉出不对，想了想，一脚踢开客栈三楼的窗户，入目的便是一地的暗卫，各个面上满是青紫，屋里还哪里有主子的身影？

天白手上不由一松，却又立马伸手将快落地的衣包拾起——主子的衣衫如何能沾地？

可是主子，您昨日夜里分明答应了跟属下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