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 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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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你这几日是怎么了？为何同那妖族说过话后便一直闷闷不乐的？”莫习系了马，在阿一身边坐下，靠着后头的树干道。

阿一回头看了莫习一眼，张了嘴正要说话，便见一旁水希端着些果子回来了。

阿一最近重新开始勤奋修炼，便开始辟谷了，除了喝水什么也不吃，水希却依旧总是会采些果子回来。

看着莫习自然地接过水希手里洗净了的果子，阿一突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气闷，抬手解下腰间的小笼子便扔给水希道：“我算是知道这小虫子为什么那么傻了！”

——因为她娘脾气差得没人要，只能生出个儿子来！

那，她会不会也因为脾气差……

水希接下扔过来的笼子，觉出阿一不论是动作还是话里都带了气，刚要开口相问，便听到一阵清晰无比的嗡嗡声，低头一看，笼子里的蜜蜂不知何时醒了，正疯了一般四处乱撞。

莫习在一旁看得有趣，边吃着果子边道：“这是怎么了？先前不是一直很安静么？”

阿一瞥了那小虫子一眼，想起蜂珵说过的话，也是愣了愣，最后道：“失心蜂吧是……”一句话没说完，那小虫子“嗡”得更起劲了。

阿一：“……”

“自古阴阳和合方为孕育之本，但蜂族不同其他妖族，女子便能单独产子，由此产下的子嗣妖魂有缺便是常事，即便如今能够化形，灵智却反倒不如普通妖兽，按理不会突然这般发作……”水希将那笼子递到阿一面前道，“阿一，先前你说过，这小妖曾言他寻到那些女子是因为觉出她们身上有香气，他在你身边待着时很是安分，如今这般，可是因为离了你？”

阿一抬头瞪了水希一眼，把水希的手往边上一推，随即扭过头道：“那也不关我的事，他只要是个女子都会觉得香，你给姐姐，让姐姐带着他好了，我现在一想到他就来气，我不管……你们干嘛？为什么突然打起眼色了？”

莫习同水希打暗语被阿一抓了个正着，哂笑着收回视线，轻咳几声道：“阿一听话，我如今不过一介凡人……”

“姐姐放心，如今他是被捆妖索关着，凭他那点修为在里面再修个五百年也出不来，不信你问他，”阿一指着水希道，“这东西便是当初他给我的，他最知道了！”

莫习偏头同水希又对视了一眼，遂起身道：“我这凡人之躯，接连几日赶路下来，早就累得不行了，整日里还只见得到你们三个活物，我出去散散步，你们先聊。”

“欸！姐姐那我也……”

“阿一。”

阿一刚起身起到一半，被水希叫住，撇了嘴便不管不顾地跌坐了回去。

水希怕她跌着，自然而然抬手扶了她一把，却不知就是这么一顺手，便把阿一心里的气闷给扶平了一半。

“这么多日过去了，你一直不曾问过我该如何处置这蜂族。”水希说着，顺势便将手上的笼子递到了阿一手里。

一到阿一手里，那一直响在耳边的嗡嗡声瞬间便消停了。

阿一本想再给水希扔回去，见到这小虫子来了这么一出，也只得好生收下。

“……我以为你早就有打算了，我对这种事一点经验都没有，自然都是听你的。”

“那如今将他交由你处置，你如何看？”

“我？”阿一回头看着水希道，“你问我做什么？我连有哪些处置的法子都不知道。”

“处置之法无非不过三，一为施教，二为关押，三为行刑，具体而异便是。”

“施教？我自己都还只是半吊子，如何教他？”

“你既然收了他，便必定认为他有过错，既然找出了错处，教他改过便是。”

“你说得轻巧，我教他改过，但若是我也不知改成如何模样才是绝对的正路，那我岂非又害了他？”

阿一说罢，便见水希颇有些肃穆地看着她，他很少这样，反倒闹得她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你能这么想很好……”

“啊？”

阿一没想到最后听到的会是沉洛的表扬，如今算下来，沉洛好像当真从未夸过她？

——当然，这要除去先前在蚩梦谷里她闹脾气时，沉洛没法子才夸了她几句，但阿一后来想过，虽说当时沉洛否认了，但他那几句话到底是不是单纯为了安慰她才绞尽脑汁想的只有沉洛自己知道。

如今这一下不一样，是沉洛主动说的，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表扬，反倒让阿一有些受宠若惊地无措起来。

“这世上又有多少人知道绝对的正路如何走，大多不过是在尽力摸索自己以为的正路。我们要做的，便是凭心行事，无愧于心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凭什么要求他也走我认为对的路？”阿一说着，再次提起那小笼子，指着里头趴着一动不动，许是又睡过去了的蜂怜道。

“你与他既然有缘，又为何不可一试？若他当真不愿，但只要他较之前有所改过便都是值得尝试的。”

“……那关他多久？行刑什么的应该不用吧，他也没做什么杀人越货的事，不过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呃，喜欢抱着人家姑娘睡觉，觉得那样能睡得香一些罢了……”

水希知道阿一听了进去，满意地点了头，抬手揉了揉阿一的脑袋道：“这便是我说的视具体而异了，一切的决定在你，你心里要慢慢化出一把只属于你的量尺，衡量你遇到的所有对错……既然走了修仙之路，有些担子便逃不了，这是我们都需要践行的责任。”

阿一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低头盯着睡得正香的小虫子看了半晌，才猛地醒起一事——沉洛就这么又把这虫子忽悠给她了！

阿一觉得自己被骗了，转头便想找水希的麻烦，却刚好见他笑着低下头来。

光影晃动，一瞬间阿一竟觉得他这一笑笑得她脑子一空，什么都忘了……

不过也只是一眨眼的空档，待阿一定睛看过去，沉洛又还是那个丑得不行的沉洛，连眼角那块疤的大小都没变过。

“当初我答应过你，出谷后将五行信同你演示一番，你可还记得？”

阿一定下心来，听到水希这话，不由得精神一振，点头道：“自然记得，你要开始了吗？”

水希笑着抬手点了点阿一的额头，随即将袖子一挥，阿一把被水希戳到一边的脑袋摆正回来时，便见着这林中的落叶像是被什么托起一般飘到半空中立在那里，排着队缓缓凑出了几个字。

“一、如、往、常……”

阿一看罢，回头问道：“什么意思？什么一如往常？”

“别急，你再看看。”

随着水希这一句，剩下的落叶瞬间化为齑粉，阿一本以为那些粉末会飘散开，却见它们又像是被什么粘住一般转了起来，再停下时，眼前是一幅被缩小后立着的图，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便仿若亲自从四面八方去看过一般。

“这是……蚩梦谷？！”阿一仔细辨别了一会儿，不可置信地指着一道数百米高的屏障道，“这不会就是你说的结界吧？你出谷时布下的那个？信上说的一如往常就是指这道结界？”

“正是。”

“……这得多高啊！有必要吗，那些妖兽有那么厉害吗，这，这得花多少法力呦……”

“……”

“沉洛你这样不行，你这，法力修来不易，如何能这般铺张浪费？”

水希看着阿一脸上那大写的痛心疾首，不由又是哭笑不得，无奈道：“你未见过这谷中妖兽的厉害，又如何能说这结界设得高了？在我看来依旧有些不放心，这才托了掌门师……呃，多加查看。”

阿一听了这话，条件反射便道：“我如何没见……”

但转念一想，在谷中时，她最多是简单地探视了一下那时围在他们周围的一小部分妖兽，更是连他们如何打斗都没正经旁观过，那这么说，她还真是没见识过的……

“哦？”

见水希笑着回头看她，阿一被看得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水希背上道：“那就没见过，怎么着了吧！”

水希：“……”

“我不过离开一会儿，你们这……咦！这是何物？”

阿一见莫习回来了，偏头对着水希做了个鬼脸便起身跑到莫习身边，挽着他的手臂同他解释道：“姐姐，这个唤作风信，沉洛刚拆开给我看的，你来得真巧。”

莫习低头瞥了眼阿一挽着他的手，正想牵着她走，便见那处坐着的水希站了起来，依旧是抬袖一挥，那信便立刻散了，万千齑粉稳稳落到地上，连点尘土都未起。

“既然修整过了，我们便启程吧，此处离灵沂宗尚有半月路程，期间我们便不再进城了。”水希说罢，回头同样扫了眼阿一挽着莫习的手，再抬眸时便同莫习的视线对在了一处。

阿一抬头时刚巧又见了，觉出不妙，再次扬声道：“你们到底在干嘛？”当着她的面眉目传情么？

水希闻言收回视线，自去牵马了。

阿一正觉得莫名其妙，莫习则抽回了手，见阿一抬头向他看来，心中不知想起什么，一手盖在了阿一脸上，笑道：“阿一你何时能长点心呢！下次想挽着我可得先想好了！”

“……”阿一追上莫习问道，“这有什么可想的？”

“那你可想我牵着你走？”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用……”

“是么？”

阿一不知莫习的语气为何突然低了下去，只看到前面的沉洛听到他们的对话，脚步一顿，回过头道：“阿一过来，我问你。”

问她什么？

阿一“哦”了一声，便松开莫习赶了上去。

“你可明白这一路下来，我为何从不让你御剑，而是同常人一般赶路？”

为何？

“呃，因为我们并不急着回去，且御剑也是要耗费法力的？”

阿一试探着答了，然后便又见到水希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知道自己一定又是答错了。

“所谓修行历练，便不能只是修炼，游历同样不可或缺，这世间之事，唯有见得多了，心中方能处变不惊。”

阿一点头应下，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

“为何突然同我说这个？”

这话一出，水希的脚步一顿，斜斜看了阿一一眼，便自顾自往前走了。

莫习从后面上来，在阿一身边低低笑了一声，也跟着走了。

阿一看着前面二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