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章 山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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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的脚步有些急切，看在路过的宫女眼里倒让她们多了不少诧异——崔姑姑一向沉稳自持，今日为何……

仿佛是察觉了一旁的视线，宫人的脚步慢下来，回身走到几个宫女面前仔细看了片刻，道：“是哪个把这些交给你们几个的？这些衣物可都是太后娘娘备着赏赐给准皇后的，可都给我端稳了，若是出了岔子，你们有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宫人说罢，又急着步子径自离去，留下几个小宫女端着衣盘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口了。

宫人行至凤仪殿前，整了整衣衫，才在几个守殿宫女的低声问候中进了殿。

甫一进殿，便听一侧有个轻柔的女声问道：“阿秀，如何？还有几日能赶回来？”

崔秀低叹了一声，恭敬禀道：“娘娘，那边传话来，道是……又跟丢了。”

“什么？！”

女子将手上的绣品往桌上一搁，回头道：“怎会又跟丢了？昨日不是刚传回消息说是找到了吗？这才过了一夜……”

“娘娘您莫急，”崔秀说着上前将女子扶起，引到凤榻旁坐下，“皇上那性子您也知道，若是当真想逃开，必定是不会留下痕迹，如今虽说是跟丢了，但天白那里已经有了消息，一定会将皇上给您带回来的，您还是多休息，莫要再忧心了。”

女子闻言，眉目才渐渐低了下去。

崔秀有些看不过去，刚要再宽慰几句，便见榻上的娘娘抬头向她看来：“阿秀，你说怎么才能让他自己回来？说本宫重病，卧床不起？”

崔秀一惊，不赞同地低呼道：“娘娘！”

女子却不顾面前之人的阻拦，冲着外面唤道：“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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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城郊是我们此行路过的最后一座城，往西再行五百里便能到山门入口。”

“山门入口？那山门又在何处？”莫习同水希问着，自然而然放下手中的白瓷碗，不由分说地将这简单的动作摆出了一股子贵气——行了这半月，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粗茶粗碗的日子。

阿一也早已见惯了莫习这样随意里漏出的优雅，却见隔壁桌的茶客因着这句话回头看了莫习一眼，之后更是直接不加掩饰地一直盯着他看了起来。

阿一看不过去了，即便如今莫习戴着斗笠，但她依旧是个姑娘家，如何能被人这般无礼了去？

“山门不过一处标识，要我说，外门之外的群山其实都是山门。”阿一说着，起身晃到莫习的另一边坐下，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那几人肆无忌惮的视线。

莫习瞥到后，斗笠下的嘴角经不住地勾了起来，却只装作不知，正想再开口接话，却在听到邻桌几人的对话后不由愣住了。

“兄弟你这两日便要往家中赶回去了？”

“是，此番追随少爷出门，却与少爷失散，护卫不力本是要将功补过再返回家中受罚的，前几日却突然收到家中传信，道是主母重病，卧床不起，需得尽快带着少爷回府。”

“不是说与少爷失散了？这两日能尽快寻回吗？”

那声音顿了顿，才接道：“想来，已经等到了。”

“是吗？那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是啊，怕只怕少爷不愿意随我回府。”

“不是失散的么，既然寻到了又如何不愿意回府？”

这人的问题太多，可另一道声音却不再回话了，茶铺里一时安静下来。

水希自一开始说过话后便只是静静坐着，这时却是起身道：“时候不早，我们尽快启程，今日黄昏应能入山。”

阿一应一声，拉着莫习跟上去牵马了。

茶铺里留下的几人看着三人渐行渐远，终于有人坐不住站了起来，却被当中一人叫住，不由回头道：“老大，再不跟上去，主子若是又逃了我们该去哪儿寻啊？”

天白撕下脸上的易容，起身道：“既然主子当初在客栈留了信让我们等在灵沂宗附近的城外，那便说明他已决定回去了，照主子的脾气，我们若还不知轻重地跟上去，惹得主子动气直接进了灵沂宗，那时才是当真无处可寻。”

那下属回过味来，立即低头道：“是属下冲动了。”

“无事，这摊子收了，我们便守在这入口附近等主子出来。”天白先一步走出摊子，察觉无人跟上，不由扶额，回身骂道，“没做过买卖吗，赶紧把这摊子收了，三儿，还在那煮什么茶？”

身后几人噤若寒蝉，终于还是忍痛弃了摊子，跟上天白的时候，那三儿还同身边几人道：“这几日这茶煮下来，我觉得煮茶是很有门道的，你们看方才主子喝着我那茶也很是满意，要我说啊，这煮茶应该……”

三儿念念叨叨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不过，方才主子是着了一身绿裙装吗？”

“……”众人的脚步皆是一顿，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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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茶铺子往西入了密林，又行了两百里，周遭的环境才开始有了些微的变动，好像这树木更加苍翠了，林间的走兽也多了起来，溪水的声音清澈得让阿一想起前些年在山上的日子，一瞬间便在心里感慨了一句：终于回来了。

阿一凝神片刻，回头问水希道：“沉洛，我们的山头附近原来还设了这样的结界吗？做什么用的？”

山头？

水希听了一时竟没回过味来，半晌醒起，不由又是哭笑不得，却也并未在这一点上多加争论，而是答道：“灵沂宗毕竟是修仙门派，选址是不错的，据闻当年初初定下这地界时，山门之外方圆数千里皆为密林，山水一色，实为宝地，只是这数千年里，外世也开始扩张，初知有人要在山脚伐木建城时，当时的掌门便出山周旋过，最后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地界圈在了山门外五百里内，也算是保住了山外的清静，只是怕有人误入扰了门中弟子修行，这才在入林两百里处设了个小结界，外人轻易入不得这结界罢了。”

水希说罢，莫习便接了下去：“方才那处是宜州城，当是八百三十五年前建下的，建下之初便作为封地被送与了当时的长公主，听闻那位长公主对宜州城很是喜爱，从接受封地开始便住了进去，终身未曾再出城过一步。”

阿一闻言，回头看了莫习一眼，佩服道：“姐姐连这么久远的事情也知道，当真是博览群书，小妹甘拜下风啊。”

莫习抬手将阿一作揖的动作打断了，笑骂道：“成日里不学好，就知道油嘴滑舌。”

阿一躲到水希背后探了个头出来，不服道：“若是换了旁人，我还不乐意对着他油嘴滑舌呢！”

莫习听着，无奈地摇了头，却也没再多说，只是看着阿一那古灵精怪的模样轻轻笑了。

几人交谈间，绕过了一处山脚，再行下去便是上山的路，水希先一步下了马，回头道：“下面的路……”

“我知道我知道！”阿一有些兴奋地跟着跳下了马，“我在外门的时候常常跑到这附近来的，我知道下面的路怎么走了。”

水希看向阿一：“外门据此尚隔了十数座山，阿一你到此处来是做什么？”

阿一嘿嘿笑着含糊过去，却回头同莫习道：“姐姐，接下去的路不御剑便都是山路了，骑马反而有些累赘，不若直接将这几匹马儿留在此处，我们徒步过去吧。”

阿一说着，凑到莫习的马儿边上踮着脚小声道：“我知道附近有片湖，那里的鱼特别鲜，鱼肉细腻紧致，还没有多少鱼刺啊，我待会儿指给你看看，等你入了门，改天我再带你来这里溜一圈尝尝，或者你自己来也行的。”

莫习听罢，坐在马上低头看了阿一一眼，眼里都是笑，轻身下了马。

一旁的水希见了，虽不屑用法力去偷听他二人对话，心中却到底有些发堵，见莫习下了马，提步便走。

阿一从后面跟上来笑道：“沉洛，我来带路吧，我来。”说着便把两人往一旁引了过去。

如此到了半山腰上，阿一引着两人七拐八拐，终于在第九拐时绕过一棵需数人环抱的大树，那大树便像是个天然路障，挡住了它后头一片宽敞的小湖。

湖水清澈微微见蓝，尽头处能见到是山上的泉水汇到此处聚成的，出处则是另一头的一处断层，无怪乎他们方才一路过来，并未听到有何溪水之声。

阿一兴奋地蹦到湖边，一眼便看到湖下面游动的肥鱼，虽说才出门数月，她却突然生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慨，好像这一趟出门，什么都变了，但细细想来，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这里的鱼儿还是同先前一般让人看着便喜爱，这里的湖水还是这么清澈见底，湖口的那棵树还是那么高大，这座山，这片林，便是她自己也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