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十章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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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要去哪里？”阿一的声音清洌洌地响起。

男子脸上的震惊转瞬隐没，低下头对着阿一笑道：“爹出去走走。”

眼神触到阿一那一脸的笑意时男子下意识地抖了一抖，随即果断地用另一只袖子挥向阿一面门，想要趁着她松手时赶紧逃开，却不想阿一半点都不见慌，只微微往后下了腰便躲了过去，而与此同时，男子的手腕上却突然传来一股热意。

男子的背脊一僵，旋即见了鬼一般地拼命将手往外抽。

“化了化了化了！快放手啊，放手放手……”

若是个陈年老妖，这种时候必定是弃卒保车，可眼前这男子是到底不够老道，方才果决地判断出阿一已经将他识破便用尽了他所有的心机，这时候哪里还想得到先逃开再说，只知道自己马上便要化了！

“你不是挺喜欢碰我吗？我现在让你碰个够你反倒不乐意了？”阿一说着，另一只手掏出一条绳索便往男子身上挥过去。

“捆妖索？！”

男子这时候才想起自己可以变形，连忙化成了一滩水往地上泼去，阿一此时倒不吝惜法力了，捏了诀将捆妖索换成了壶形，迎着那滩水便将它全须全尾地接了进去，最后利落地盖上盖子。

阿一拿着手上的壶先上下左右地乱晃了一阵，这才消停下来，跌坐在草垛子上，重新昏昏沉沉起来。

壶里的妖从眩晕中清醒过来，便开始对着外面直叫唤：“放我出去！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你凭什么收我！”

“在我生病的时候趁虚而入，借着我的梦境幻化成我爹的样子，通过触碰就可以吸取我的精气，这样也不算害人，嗯？”阿一拿手遮住眼睛，轻声说着。

“那些精气你方才抓我手腕的时候不是全拿回去了吗？”

“我靠我自己的本事拿回来，跟你什么关系？拿回来了就可以当做没被你抢过了？”

“……那也不是我的错啊，我是被你们的负面情绪吸引过来的，我陪你们演戏总要收点酬劳的吧？”壶里的小妖话音一顿，又突然恍悟道，“所以你昨日就是故意搞出那副样子将我引出来收我？昨夜里你都快哭了也是演出来的？你……”

阿一没回答，闭着眼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小妖以为她默认了，接着不置信地声讨道：“你们这些虚伪的修士！专骗我们这些不经世事的小妖感情，有本事你们去抓那些为非作歹的大妖啊，为难我们做什么？恃强凌弱，你们……”

“闭嘴！”阿一突然开了口，顺手又将壶子摇了摇。

那小妖被收进去的时候是一滩水，在里面便只能是一滩水，阿一这么一摇，晃得他七荤八素的，却还是不愿意对阿一低头：“你放我出去，我们再打过！”

阿一轻“呵”一声：“我闲得发慌不成？还跟你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出去便要伺机融到外面的雪堆里跟我玩捉迷藏？你若是想玩，我不介意现在先给你生个火烤烤。”

小妖的企图被阿一说破，又羞又恼，气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你们这些奸诈的修士！满肚子花花肠子，亏我昨夜里还照顾了你一晚上，看你冷还帮你盖了好多草，放在你身上的感情都不作数了是不是？我就取那么点点精气，能让你们怎么样，我也没害人性命，你们至于吗……”

阿一听得烦，打了火苗便点到壶上去。

里面的小妖说得起劲，先还没察觉，等他感觉到越来越热，便忍不住叫了起来：“停停停……太热了！我要冒泡泡了！”

阿一皱着眉头道：“闭嘴！”

这小妖也不知是怎么，突然识时务得很，终于闭上了他那喋喋不休的嘴。

阿一收了火苗，在草垛子上又睡了过去，直到日上三竿了才爬回起来，热虽然已经退下去了，但还是浑身发虚，脚步也有些不稳。

又在观里修炼了几个时辰，阿一看着天色，重新捡回佩剑，往山下飞去。

自那日倒在张伯门前后，小辰便被张伯留了下来，村里的大夫来看过，说这孩子是气虚，开了副药给他调养，昏沉了两日，看着是好些了，但却依旧未见醒转，急得张伯连骂那大夫医术不精。

其实还真不是大夫医术不行，小辰被妖缠了一月，本也便没有那么快能恢复的道理，反而是那大夫替他开了药，才让他渐渐能感觉到周边的动静，只是还睁不开眼罢了。

他知道今日白日里是个好天气，张婶在屋外同张伯说把被子拿出去晒晒，但入夜了也还是同往常的冬夜一般冷得不行。

他本以为自己会这么半梦半醒地再熬一晚上，却听到他如今住的这小木屋的门“咯吱”一声响了，不知为何他有些莫名地紧张起来。

没过多久，他的床边好像站了一个人，一个声音在沉寂了片刻之后蓦地响起：“把你抢的精气还给他。”

是个女声。

另一道细弱一些的声音带着些回响道：“你都能把你自己的从我这拿回去，你怎么不能帮着他把他的拿回去？”

那女子没说话，过了片刻，那带着回响的声音突然叫了起来：“停停停，我错了行不行？”

“还给他。”

“……不是我不还啊，这都过了几日了，我早就消化了……别动气啊，我真的只取了一点点，我胃口很小的，不过是这个凡人他一个月里被我连着取了五次才会有些受不住，按理说就算不吃药在床上躺上一个月也就好了……你在干嘛？”

小辰觉得自己的额头突然被点住，那触感有些凉凉的，却不冰冷，他的神志却更加清明了。

女子没回话，另一个声音顿了片刻，突然便拔高了几分：“你在给他修补精气？！你这修士是傻的吗？你要知道他们人界的草药很灵的，他吃了药再过几日也就恢复了，你何必多此一举？还刚退热呢，也不知道顾及一下自己……”

“闭嘴！”女子低低地斥了一句，那声音便蓦地止住了。

从额头开始，小辰觉得方才凉凉的感觉也退了下去，相反，他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能出声的那一瞬，他的脑子还不清醒，只下意识地唤了一句：“星儿。”

女子的手一顿，屋里的另一道声音便又响了起来：“星儿是他弟弟，应该死了有一段日子了，他好像很难过，这月初他上山砍柴，遇到大雪，留宿在观里，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他弟弟来，半夜里做梦惊醒后又自己一个人在观前堆了个他弟弟的雪人，我看不下去，就给他扮了几回弟弟。”

女子却没理他，收回手后，将手放在小辰的头上拍了拍，似乎酝酿了什么情绪，才一字一顿地开口道：“雪童子是大雪里孕育出来的妖物，会被负面情绪吸引，以吸□□气为生，你不要以为这只会影响到你一个人，你就无所谓了。雪童子从雪里出来，也有操控雪的能力，吸食足够多的精气后，他降下的雪也有能勾起负面情绪的作用，如此恶性循环，你若是不想这村子里的人都被这妖物缠上，就该认清现实……人死不能复生，你总要向前看，这很难，但是你不得不那么做……你不是对这个村子的人都很好吗？你也不想他们都被这妖物害死吧？”

“什么害死？”另一道声音终于没忍住开了口，“你不知道便不要乱说，没的污妖清白。我们也是很有分寸的，而且我说过我们的胃口很小。”

“你们雪里出来的妖物还会迷惑人心，厉害的那些不像你的演技那么蹩脚，能让人在放松警惕的时候瞬间被冻死，长得也没你那么磕碜人，好像叫雪女。”女子说罢，又想起什么，补了一句，“是你娘。”

“都让你不知道不要乱说了，这雪里出来的何止我一个，就算是娘也不是我的娘，我无父无母！还有，你说谁长得磕碜人？你都没见过我的真面目便胡说八道！还有啊，你说谁的演技蹩……”

“缩成小块躺在人家用过的碗里，还露着肚皮睡觉的糙汉子，能体面到哪里去？”

“你！你偷看我！你们这些无耻的修士，你……”

女子似乎又做了什么，另一道声音再一次戛然而止。

“……你若是觉得没了活着的意义，便想想你弟弟如果还活着他会想要你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或是别的什么目标，在你觉得活不下去的时候，你就拿出来仔细想想，人都是有潜力的，只要你愿意，什么难关都能咬牙闯过去。我也不是一定要你活着，就是觉得如果你能连你弟弟的份一起，去看看这天下的风景，不也挺好的吗？那样的草屋子，你就别再住了……”

女子说罢，顿了好久都没再接下去，似乎是发现自己没话可说了，于是也当真没再开口，转身离开了。

过了片刻，另一道声音又在门口响起：“原来你方才是在安慰他啊？我先还以为你在吓他，故意把我说得恐怖些，演戏这一点上你肯定比不上我，安慰人的语气不是你那么生硬的，你该再说得温柔一些……”

“闭嘴！”

第二日，小辰早早的便醒了，他躺了那么多天，甫一下地的时候腿有些软，却不妨碍他一路扶着墙出了屋子。

推开屋门的瞬间，小辰被屋外的太阳晃了下眼，一低头时发现满地的积雪都化了，地面很亮，这个早晨的一切好像都是新的，他看到张伯正背着他站在屋前喂鸡，不知哪间屋里传来张婶做饭炒锅的声响。

张伯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又惊又喜，喊着老伴道：“老伴，小辰醒了，快来看看，那大夫的药还挺灵的！”

小辰慢慢走到张伯面前行了一礼：“多谢张伯张婶这段日子的照顾，张伯……我打算出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