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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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遍山的花，花间一条小道，小道虽小，来往之人却络绎不绝。

顺着小道往上走，到半山腰，才分出一条岔路，多数人登到这半山腰，便不往前了，拐了方向往山的另一边御剑而去，唯有少数女子接着往山顶的方向上去。

这些女子，无一不头戴芙蓉白玉簪，着一身粉衣，脚踩素白绣鞋，鞋上绣着的一样也是粉色芙蕖。

阿一不知自己为何到此，正想着是下山去还是下山去，却不自主地跟上了那一群女子……

山顶的风景较半山腰上更美，花叶愈发稚嫩，露水投射着山顶的柔阳，周遭轻薄的雾气衬得此处宛若仙境。

这是一个清晨。

阿一站在山顶向四周看去，透过薄雾，隐约见相邻的一座山上也尽是各色花叶，看得人赏心悦目，心里不由对这地方生出些亲切感来。

而方才分道出去的那些人，此时正不断御剑往那山上赶去。

那她在这里做什么？显然那一处才是主场啊……

阿一回头，想要寻位姑娘问问这山上是在做什么，却不想方才她跟着的那几个女子早已走得无声无息。

正迷茫间，头顶突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那声音问她：“你是何人？此处可不是外人能来的。”

阿一吓了一跳，抬了头向上看去，却只见树叶间垂下一双黑色绣鞋，这回鞋面上却是什么都没绣下。

阿一下意识便开口回道：“抱歉，这，我也……”

“姑娘见谅……”

听到这声音，阿一不由一颤，缓缓转过身去，见到身后之人的那一瞬，有什么便落在唇上。

阿一这辈子头一回尝到了这东西的味道，咸咸的……

是他。

“……在下初次来此，先前赶路紧了，见此处同师兄风信中所传之地相似便御剑落了下来，看来在下是走错了地方。”

“……你师兄是谁？”

“灵沂宗，莫温。”

这一声回话，树上树下的两人均是沉默了，树上的人如何阿一不知，她只知道树下之人在等，等那黑色绣鞋的主人再次开口。

可树下人等到的却是那垂下的黑色绣鞋蓦地一收，

自树下便再看不到树上之人一丝半点。

“原来阁下是灵沂宗掌门的师弟，失敬。”

“不敢当。”树下人行了一礼，刚要接下去问路，便见那树上重新露出了一只玉手。

那手伸出一指往北侧一指：“北侧的副座便是此番主场，阁下自御剑过去便是了。”

“……如此，便多谢姑娘。”那人说着，也不御剑，却是左右看了看，信步往山下走去。

这时那树上的姑娘反倒急了，以为他没听清自己方才的话，补了一句道：“你下山做什么？”

那人的脚步一顿，有些吃惊，却还是笑着回道：“在下初来此地，此时离贵派的掌门继任大典尚有些时辰，便打算四处走走，赏一赏这漫山春色……姑娘相拦，可是在下所为有何不妥，姑娘但说无妨。”

“……阁下多虑，既如此，我不便打扰阁下雅兴，还请自便。”

在这个修仙界人人御剑，无心观赏沿途花色的着急世道里，他却能这般淡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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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蓦地醒了过来，坐起身来又抖了一个激灵。

天色渐亮，周遭清晨的雾气正浓——她竟是在这院中昏睡了整整一夜？！

阿一赶紧捏了个诀暖身子，以防如今这老态身子这么一睡便睡出毛病来。

左右环顾了一周，她终是想起昨夜那白色团子来。

那是狗吧？

……好可爱！

所以……她是被它给萌晕过去了？

呵！

怎么可能！

阿一摇了摇头，手抻着地慢慢站了起来，起了身却是没动。

半晌，阿一突然抬手捂住了脸。

啊……

委实丢人！

阿一尚有些回不过神，耳边突又传来两声轻唔，不由心中一凛，隔着周遭的雾，循了声便往那方向摸了过去。

待走得近了，当真在目力所及之处见到了昨夜那白团子，正瑟缩着，看起来将自己团得比昨夜更紧了。

这时阿一也管不上丢不丢人了，三步作两步地冲了上去，一弯腰便将那白团子抄在了怀里，拿袖子捂着。

转念一想，又暗骂自己忘性大，忙捏了个诀

给这小东西暖身子。

那白团子受了一夜的冻，此时终于觉出暖意了，竟同孩童一般砸吧几下嘴，酣睡了过去，看得阿一的心又化了几分，盯着它的睡容挪不开眼。

只是阿一看着看着，便有些出神……

直到有光投到阿一的眼角，她才惊觉晨雾已然散了，回头看了一眼，阿一猛地发现自己已经出了院子……

——沉洛没关着她？

那她昨夜的多心是不是都可以作废了？

那，他一夜未归，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阿一一下便急了，抱着白团子便往林中急急地跑过去，气喘吁吁地一连跑出二三里，阿一才又猛地想起自己可以用法力。

——都是沉洛昨日定要带她徒步过来，闹得她如今总是下意识地以为此处不能用法力……

阿一暗骂一声，召了佩剑出来，带着睡梦中的团子便开始在这林中寻起人来。

晨雾刚散，林中的景象被反衬得莫名清晰。

阿一御剑穿行在林间，却发现这四处沉寂得诡异——来之前师兄还同她说过，这谷里的妖兽是愈发长进了，可她如今已然走出了数里，却是连一头妖兽都不曾见到……

阿一揣着一身法力进来，本便是做好了同这谷里的妖兽们鏖战涨涨经验的准备。

还真是不怕它们凶，就怕它们不按常理打过来。

正当阿一因着他们这没常理而心下微微有些发慌的时候，终于听到了东南面的打斗声，便同她隔了大抵一二里的距离，阿一心中一喜，忙转了方向往那处赶去。

再飞过大约一里地，阿一突听得一声嘶吼，像是困兽最后的悲鸣，接着又是一阵骚动，眼见着林子的那个方向，四处树木都不住颤动起来，微尘以一点为中心四散而起。

那中心的尘土间若隐若现的身影，可不便是沉洛么。

这应该是那些妖兽开始逃跑了。

阿一见沉洛无事，心里便松了口气。

正捋起袖子准备帮着收拾收拾往她这方向过来的妖兽，却见快要跑到她脚底下的那些妖兽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往同她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

阿一还

站在她的剑上要跳不跳，看到这一幕，半晌也没憋出一句感慨来。

她的气场什么时候强到能让这些东西闻风丧胆了？

这时，那处中心的尘土终于沉到了地上，沉洛的身影从若隐若现变得格外清晰。

阿一这才发现他如今正坐在一头数米高的妖兽头上，察觉到她这一处，向她看来。

两厢对望，还是沉洛先开的口，他问：“怎的不在屋里休息？”

阿一先前刚误会了他，此时再这般相互看着，心下本便有些过意不去，又听他这般关切，更觉得是自己度君子之腹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昨夜怎的没回来？”

水希拍了拍身下妖兽的脑袋，那刚被驯服的虎狮细声细气地嗷呜了一下，尚有些不情愿地往阿一的方向走去。

“昨日这山谷里有些异样，我在外探查了许久，才遇到这处的妖兽，回去有些不方便，那院子我本便很少回去，又只有一间卧房，我怕你不自在，便不曾……这是怎的了？”

水希原还同阿一说着话，却发现身下的虎狮突然不往前走了，甚至有些后退的意思，不由奇怪，拍了拍它那大脑袋问道。

那虎狮又颇委屈地低低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接着往阿一的方向挪了两步，便再不愿意动弹了。

水希略一思索，将视线定在了阿一怀里的白团子身上，问道：“阿一，你怀里的妖兽是自何处寻来？”

阿一本还有别的话要说，但此时沉洛的脸色明显有些凝重。

事有轻重缓急，阿一很配合地回道：“昨夜这白团子便在院外的草地上缩着了，我今早把它捡来的。”

顿了顿，阿一又觉不对，问道：“这不是狗吗？怎么是妖兽了？”

水希坐在那虎狮的头上冲阿一招了招手道：“你带它到这里来。”

阿一“哦”一声，便打算御剑落到那虎狮的脑袋上，还没靠近，却见后者又迈着步子往后退了两步。

阿一这时终于想起方才那些见了她就跑的妖兽们，不由低头看了怀里尚在酣睡的白团子一眼，心想：莫不是当真因着它？

水希又伸手拍了拍身下的大脑袋，

意在安抚，后者眯起眼享受了一下，才终于鼓起勇气让阿一落了下来。

阿一如今虽是一副巍巍老态，从剑上跳下来却是丝毫不含糊，动作干脆利落，怀里的白团子甚至还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一站到大脑袋上，阿一便要将怀里的白团子递给水希好好看看，只是手刚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水希正奇怪，便见她一张脸凑了上来，眼角被略显粗糙的指腹抹过。

他听她急道：“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