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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山要了粮食回来,嘴上还不干不净地骂着,骂那帮族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之类的话。
“老子又不是讨饭的,他们在那里施舍乞丐呐!”
骂的难听,但实惠有了。
一袋子米粮看着就不轻,纪墨主动去接,很好,葛山一松手,就听到“咔嚓”一声,骨头的脆响之后,纪墨的手就垂了,葛山匆忙接住脱手的米粮,纪墨则熟练地给自己接骨。
看到纪墨接骨时候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样子,葛山就笑了“这一手还真是无师自通了!以后不守墓,你还可以给人正骨,啊呸,你不守墓,老子不就又要累着了……”
他自言自语着安排好纪墨之后的学习内容,看那样子,就等着纪墨学会了只有接班,把他解放出来。
纪墨也没反驳,看着葛山轻松把米粮提到了屋里放着,也跟在后头进了屋,主动而积极地给葛山倒水,对方这一趟,总是为他跑的,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
“你想你爹吗?”
葛山坐下来,喝了两口水,突然问。
“不想。”
纪墨摇头,在他认识到渣爹的渣属性之后,他就再没想着跟他搞好关系了,只想着快点儿离开,现在既然离开了,得偿所愿,又怎么会想呢?
“不想就好。”
葛山拍了一下大腿,炫耀一样跟纪墨说,“以后你就不是你爹的儿子了,他管不了你了!”
古代,父母对子女的权力还是很大的,这种权力几乎无从抗争,一个“不孝”告到官府,官府都要按照父母的意思判刑子女的,这种从属权,平时看着不算什么,可真要坏事儿,可真的是一坏一个准儿。
纪墨好奇地看向葛山,才知道葛山这一次除了要粮食之外,顺便就把纪墨给迁出户头了,以后再也不是渣爹的儿子,那么,渣爹也就不能以纪墨父亲的名义来指使他做事。
“我养着你,你最后再给别人养老,我岂不是亏了!”
葛山说这话完全不避着纪墨,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也不怕纪墨知道了生气,小屁孩儿,知道个什么,长大了还不是谁养的跟谁亲。
别的不好说,葛山自我衡量着,他怎么也不可能把纪墨打成现在这样,所以,两人的关系,肯定会很好的。
“谢谢叔爷!”
纪墨高兴道谢,能提前了断关系,也是好的。
葛山“咳咳”两声,清了清喉咙,说“以后就不要喊‘叔爷’了,直接喊‘爷爷’吧。”
纪墨既然迁到了他的名下,总要有个名头,葛山是不肯当便宜爹的,于是就当了便宜爷爷。
他这个辈分,也足够给这么大的孩子当爷爷了。
纪墨笑着叫了一声“爷爷”,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祖孙好啊,祖孙不就更亲近了吗?
然而,更亲近也是不能睡好觉的。
晚上的时候,照旧要去墓地上溜达一圈儿,见没什么异状,就回去休息,葛山回去的时候还在骂人,嫌弃这个职业让人睡不好,还说自己以前刚守墓的时候,只怕出错,一晚上就要晃荡两圈儿,白天完全起不来,弄得吃什么都不香。
还有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样子,扭头就吐了,说起来的时候还可惜那天吃的酒肉。
一说到酒肉上,葛山又多说了两句,守墓人有一点儿好,哪家办丧事的时候,都要请他们到场的。
“到场做什么啊?”
纪墨一边听一边记。
“指点丧仪,那帮老家伙,没几个肯记的,也就是我了,不得不记。”
葛山说着话,难免又骂几句,他对这些事情仿佛满腹怨气,可仔细听听,就会发现这种骂都浮于表面,像是一种习惯,而非真的厌恶此事。
说到“指点丧仪”上,似还有几分炫耀的心思,觉得把那帮族老比下去了。
夜深了,回到房间就睡了,葛山没有继续讲,纪墨也没着急,打着哈欠也跟着睡,他的年龄小,更缺觉,若不是在渣爹那里受过的非人待遇,恐怕这会儿也坚持不下来。
这一睡,再醒来就是快中午的时候了,有人敲门,纪墨醒得快,披上衣服就去开了门,见到门外的中年汉子,愣了一下,眼生,但好像是本族的。
中年汉子手上拎着个纸包,见到纪墨,也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和六子家的啊!你爷爷在不?五叔,五叔!”
“叫魂儿呐叫,一大早的,干什么来的!”
葛山满脸不悦地从房里出来,那张脸黑得就好像是要滴墨。
“五叔,还没醒呢?”
中年汉子越过纪墨,直接进了院子,迈步就往房里走,手上的纸包扬了一下,“这不,要去山上祭祖,给你这里也送来点儿吃的,分润分润。”
“嗯。”
葛山见到东西,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点点头,让了一步,让中年汉子把纸包放在了屋里桌上,自己揉着眼屎说,“这才几日啊,就开始祭祖了?”
“正是这个日头,上次来跟你请教的。”
中年汉子也没说葛山健忘,笑着应了一声。
“是了,是这个日子,难为你们家还记着,放心,祖宗肯定保佑,哪里有不庇护子孙的祖宗呢?”
葛山反问着,言辞之中似乎有点儿阴阳怪气,却又像是错觉。
他这个人,平时说话都不好听,正常的一句话中,不带几个脏字儿那就不叫说话,这会儿这样的话,听起来反而觉得平常而温和了。
那中年汉子不知道是不是也清楚了解葛山这个脾性,没对这番话做什么反感的表示,笑着点头应是。
“用我陪着你们上去不?还记得地儿吗?”
葛山主动问。
中年汉子脸上一喜,“正要说呐,有叔你指点着,那是最好不过了。”
“行吧,我就跟你去一趟,看你诚心。”
葛山这样应着,迈步就出门,倒不是个拖延的性子。
纪墨也要跟,被葛山推了一下头,“忙活家里,这会儿可还用不上你!”
差点儿被推倒的纪墨闷声应了一声,看着葛山大步跟中年汉子往外走,中年汉子略有几分谄媚的样子说“还是五叔会调、教人,这才几日啊,看着我都不认识了,还说哪家的孩子,那么齐整……”
声音渐远,却犹觉响亮,这也是个大嗓门。
过了一阵子,纪墨独自饿得咕咕叫了,葛山才回来,一个人回来的,不见那中年汉子。
两人就着糕点吃白饭,哦,还有咸菜。
吃着饭葛山给纪墨讲着,“像是他们这种,该什么时候烧纸,什么时候祭拜,什么时候磕头,带什么东西上贡,点几炷香,烧多久……都是有数的,不能错,不能乱,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因为带着点儿显摆的意思,葛山就故意说得复杂了些,连这一套礼数的变动都给说上了。
可能是某方面知识匮乏,说到具体的年代时间上,葛山的说辞比较含糊,但说到这套礼数的变化上,却没一点儿问题,有头有尾,有因有果。
再说到具体的事情上,比如为什么是三炷香,不是四炷香,还要具体的小故事奉送,故事真不真就不说了,反正听起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
一顿饭因为这个磨磨蹭蹭,吃了好久,葛山讲得兴起,纪墨就是肚子饿,也不敢自顾自埋头扒饭,硬生生是数着饭粒子吃的,吃到最后还比葛山吃得快,被葛山排揎了一顿,“人不大,肚子倒是不小,这样吃可要把我的存粮都吃没了。”
那意思,竟是又有些嫌弃纪墨了。
这要是个真正的孩子,只怕下一回都不敢吃饭了,可纪墨还敢!
晚饭的时候还做了好的吃,别的不说,多放一块儿油,素菜都多了滋味儿。
葛山吃出来了,瞪了纪墨一眼,到底没多说,只是一盘子菜,他自个就独吞了三分之二,剩下那点儿才给了纪墨。
纪墨也没挑剔,他本来就是个外来的,没的跟主人家争的道理。
师徒两个,在吃饭上,可是看不出一点儿礼数的,谁筷子挟菜多,都是各凭本事。
这一闹,反而还有点儿吃多了。
正好,晚上去墓地里逛一逛,肚里有粮,身上都觉得暖和些。
日子渐渐这样过下来,纪墨又发现了守墓人的一项财源。
族里供着这个职业,就是为了给大家看墓地的,可这个墓地,也不是说勤打扫就完了的,还有别的要做,比如说黄鼠狼之类的打洞,让墓碑歪了斜了,坟包漏了开了,都需要修整,这部分修整的费用,就是守墓人的一项财源了。
葛山每次查看墓地的情况,若是发现有破损的,看过之后,要修葺之前,会找那家的子孙过来看一看,看过之后,看人家是决定怎么修整,他这里会给两个意见,一个是原样,花费少,另一个就是大弄,花费多。
大弄的,多半都是重新修坟了,也就子孙富贵了,才会这样干,否则都是原样修,给几个钱就是了。
这个钱里面,多少就会有点儿赚头,因为钱多钱少都是葛山说了别人给,最后修的时候还是葛山修,手工费嘛,多少就看个人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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