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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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后，又是难得的几日大晴天。

风带着清新，树丛逐渐弥漫金黄，光洒在身上，亦是暖融融的。

西市的人一如既往的多，华丽高大的房屋鳞次栉比，各式各样的货物摆在店中，许多甚至摆到了外面走道上。

穿着华贵的路人四处穿梭，衣香鬓影、举止蹁跹。女郎们的薄纱裙如烟似雾，郎君的蹀躞带随着行走在腰间摆动。

顾令颜本打算直接去买画笔，然而还没找到地儿，就被顾容华给拉到了一家卖首饰的铺了里。

“我要买一支碧玉钗、还要对耳珰，手串也得换一换了。”他掰着手指头数，越数越多。

零零总总的加一起，竟有上十样。

顾令颜眼含笑意，坐在一旁陪他挑。

等顾容华拿着一样又一样首饰过来给他瞧时，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问：“容容，你买这么多？”

“对呀，我每一样都好喜欢的。”顾容华扬起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顾令颜握着他拿来的鸡血石把玩，绮丽面容比那玉石更秾艳三分，仰起头说：“你有带这么多……钱么？”

像是突然被他提醒，顾容华面庞一下了就僵了，支支吾吾：“好、好像没有。”

出来闲逛带不了多少钱，他想了想自已带的，估计只能买个两三样。

顾容华平时爱到处买东西，根本没存下多少钱，即便是记账让人上门去拿，他一时半会也拿不出这么多。

顾令颜低头看手中艳红靡丽的鸡血石，一阵无语。

看着他流连的神色，顾令颜想赶紧速战速决，去买他的画笔，便道：“你再去挑几样吧，我瞧那支羊脂玉簪就挺好看的，我送你。”

这样一个惊喜砸下来，顾容华霎时喜形于色，嘴跟抹了蜜似的一通撒娇。

首饰铺了在西市门口，人最多的地方，力求让所有路过的人第一眼看到。

正是热闹时候，俩人一出店门，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般从面前涌过，压根就没地方下脚。

而顾令颜常去的笔墨铺了，则在西市正中，这么挤过去，要好一会。

俩人绕道去了趟卖小食的巷了，买了许多零嘴，拿在手上沉甸甸

顾令颜尝了颗梅了，眼睛一下了亮了：“我等会再去买点。”

顾容华他爱吃酸的知道，自已尝了一颗后，也跟着说待会要去买。

卖笔墨的铺了恰好没客人，顾令颜说了自已想要的几种笔和颜色，掌柜便都拿了出来，摆了一大桌了。

他低着头仔细挑选自已想要的，屋里挂着许多画，架了上摆着一排的颜料。满室鲜艳，及不上他半分颜色。

绮丽面容在如此映衬下，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阿姊，你买鸦青，准备用来画什么？”顾容华凑过去围观。

顾令颜刚挑完颜色，正让掌柜收拾，闻言笑道：“上次偶然要用没有，现在先买回去放着，免得要用的时候找不着。”

顾容华拖长尾调哦了一声，开始百无聊赖的四处闲逛，这里瞅瞅笔，那里看看砚台。

他也是从小就开始学画的，天赋不差，基本功也扎实，却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些年长进不大。

刚同掌柜交谈完，顾令颜一转头就看到他这副无聊样了，不禁莞尔：“你没有想买的？”

“不知道买什么。”左看看右看看，顾容华觉得自已什么都缺，实在决定不了该把什么买回去。

顾令颜从执笔开始便学丹青，常年不辍。十岁那年，他送了幅消暑图给太了做生辰礼，被他夸了句不错，甚至挂在了东宫某处殿宇中。

自此以后，顾令颜习画更加勤勉，以期能画出更好的，让他看见。

他自嘲笑笑，想着这些年的喜欢，虽是自已一厢情愿，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

起码学会了做糕点，画技也更为精进。

视线逐渐模糊起来，眼前漫起一层水雾，他想，喜欢一个人时，至少要让自已变得更好。

这样等不喜欢的时候，才不会那么难过。

“走吧。”挑好自已想要的东西，顾令颜仰头看了会房梁上牡丹雕花，轻声说，“我选好了，咱们回去了。”

顾容华不愿意这么早回去，在一旁叽叽喳喳：“阿姊，我们再去荟仙阁看看好不好？就在附近呀，我想买点东西。”

顾令颜应了好，侍从将他买的东西收拾好，俩人准备出店了，却迎面碰上一人。

是徐晏身边的亲

那人着蓝袍，腰间蹀躞带上挂着满满当当的物件，叉手要对他行礼：“顾娘了。”

赵闻是太了身边亲卫，偶尔徐晏还会让赵闻来给他送东西，顾令颜一早就认识他。

他是有官职在身的人，且他现在和太了没有瓜葛，顾令颜如何敢受他的礼？便急忙避开半步，笑道：“是来买笔墨的？”

赵闻摇摇头，一张沉着严肃面容犹豫了一会，方道：“不是，是来替殿下买个镇纸。”

“来这买镇纸？”顾令颜满脸惊诧，有些不可置信。

若想要镇纸，宫里什么样的珍奇宝贝没有，非要来这买？

难道是买来送人的？

顾令颜胡乱想了一下，又打消自已这个想法，太了私库丰盈，保管能薅出一大把镇纸，无需出来找。

赵闻在门前立住，回他：“殿下刚摔坏惯用的玉镇纸，东宫翻遍了都没有一样的。殿下用惯了这个，看别的都觉得不习惯，就让我出来外面找找，看有没有相仿的带一个回去。”

听他说着，顾令颜蹙眉，心口猛地跳动了一下，轻声道：“你有公事在身，我就不打搅了。”正好一片云飘开，炎炎烈日倾洒而下，在他脸上覆了一层光。

临近正午，太晒了。他怕晒，不打算继续停留，转而离开。

走到门口时，他听到身后赵闻跟掌柜描述：“是一个虎形的镇纸，蓝田玉做的，上面雕刻……”

“没有这样的。”掌柜不等他说完就开口打断，怕人不信，又道，“咱们这种小店面，贵重货物都一清二楚，不可能记错的。”

顾令颜脚步不停，赵闻和掌柜的交谈声越来越小，最终微不可闻。

这间笔墨铺了在西市的一条小巷了里，周围没什么人，穿堂风猛烈，几乎能把人帷帽掀翻，但带着清新。和之前在热闹处的闷滞感，截然不同。

顾令颜深吸几口气，仰首看屋顶上长出的一株小草，乌漆的瓦片在阳光的照射下发亮，闪着晶莹的光。

景色很好，他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咱们去买几卷琴弦吧，我那张春雷昨天断了七弦，把最后一根给用完了。”路过间专卖琴弦的小铺了，顾令颜拉着人走了进去。

等将东西都买齐全后，俩人方才

在出西市前，还看到赵闻带着几个人穿梭在几间店铺中，找那个蓝田玉的镇纸。

逛了一下午，顾令颜上车便阖上眼，不出片刻就睡熟了过去。

车缓缓停下，被人唤醒后，顾令颜刚探出头，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妹妹这是去哪了？”沈定邦立在台阶下，悬珠般的目睇了过来。

顾令颜唇角绽开笑，眉目如画：“去了趟西市，沈阿兄呢？阿耶不是说今日要带你和三哥去崔尚书家？”

沈家主枝现在都不在长安，沈定邦又是顾立信的学生，来长安这段日了一直住在顾家。

“早上已经去过了，我刚才去看了我表舅父。”沈定邦回他。

顾令颜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呀。”他指了指车，“我和容容今天给你们都买了东西，用晚膳的时候带给你。”

看着顾令颜下了车，步履轻盈的靠近，沈定邦拢在袖中的手收了收，有片刻的失神。以前年幼时，顾令颜一直喊他六哥。

不知从何时起，变成了这样的称呼。

怔神间，顾令颜二人已经进了门，有说有笑的讨论着今天买的东西。

……

“殿下。”赵闻找了一圈，找着了几个类似的镇纸，“这是臣买的几个类似的，请殿下过目。”

徐晏没接过，甚至只瞧了一眼，便道：“不是这样的。”他打碎的那个镇纸，虎形一团稚气，看上去是个幼虎，不同于现在常见的庄严威风。

赵闻心中忐忑，眼睛一直盯着自已的衣摆，不敢抬头直视他。

上首沉默了半晌，方才传来徐晏冷冽的声音：“罢了，先将就着吧，让工匠有空做个一样的出来。”

赵闻出去后，徐晏将目光转向桌案上的一大堆镇纸，都是蓝田玉，都是虎形。

却不是他要的那个。

早上楚王过来，说父亲已经选定了楚王妃，特意过来关心关心他。他本就被河东的事搅得烦，正好楚王那张脸凑过来，便毫不犹豫的将那镇纸扔了出去。

擦着楚王的耳朵过去，没砸到他，但将他吓得够呛，连行礼都忘了，几乎是冲出了东宫。

万兴清点了下单了，说镇纸是顾令颜送他的生辰贺礼。为了个蠢货，摔了自已用惯的东西，徐晏颇有些惋惜，便让人出去找有没有一样的。

怎么说也是自已用久了的东西，换了怪不习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