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人不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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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若若指名道姓让你来找我，说明她早就对你的身份存疑了，也看出了咱俩的关系。她本来可以继续装聋作哑，如今却选择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看来她是发自内心的向我投诚来了。也罢，过段时间等她忙完了，你带她来见我吧，不管她所求何事，只要别太过分，我总会帮她的。”

赫尔曼的话依旧在耳边回响，埃德加面无表情的又往嘴里塞进一颗荔枝，当甜蜜的汁水溢满口腔，他却没有生出丝毫愉悦，反而不禁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唉！”叹气声比他更大的是巴伦，巴伦托着下巴，兴致缺缺，“星球长已经走了一个月了！”

“唉！星球长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坐在他身旁的利奥也跟着叹道。

“唉！邱若若已经走了一个月了！”劳伦斯同样捧着大脸，唉声叹气。

“唉！”四个人再次齐齐哀叹。

忙了一上午的阿道夫总算寻了空来食堂吃口饭，结果看到的就是这几个人无所事事的画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干什么呀，干什么呀！有空在这里伤春悲秋玩思念，你们怎么没空来帮我干点活？菇房里的姬松茸长出来了都还没来得及收呢，鸡也还没喂……别吐，蚯蚓虽然长得恶心，但养出来的鸡的确很壮实，有本事你别吃它下的蛋！”

“西瓜也已经进入了结果期，星球长临走时特意跟我交代过，一定要压蔓整枝，疏花留果，有效利用光能，防止风害……喂，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不要只顾着吃荔枝装哑巴，看我一眼好不好？”

“哼，几个大男人还没有辛蒂懂事，人家一个女孩子，连续几天不眠不休的在养殖厂来回奔波，再看看你们！什么叫劳动最光荣，什么叫劳动最伟大？星球长天天挂在嘴边的话，你们都忘了！”

几人继续低头沉默，打定主意不干活，阿道夫终于泄气了，把巴伦挤开，也随手剥了一颗荔枝，一边吃一边嘟囔道，“吃吧吃吧，其他的都给大家分完了，这一茬荔枝拢共就只剩这么些了。几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星球长留点，我真为她感到痛心，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话虽说得好听，可阿道夫却吃得比谁都快。

劳伦斯几人动作一滞，埃德加眼前一亮，“是啊，星球长还没吃到荔枝呢，我现在就去捎给她。”终于有理由去见邱若若了，嘻嘻~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埃德加将所有的荔枝打包带走，视线瞬间聚焦到了劳伦斯身上，他手里握得正是最后一颗荔枝。

劳伦斯当机立断，立刻往嘴里塞。

不久后，传来他凄惨的叫声。

“巴伦，你这个牲口，我是你的长官，你怎么能从我嘴里抠食呢？”

“利奥，别挠我咯吱窝……哈哈，我们机械人根本不怕痒，气死你！”

“阿道夫别脱我靴子……啊啊！你怎么知道我藏了荔枝在里面？吃我鞋里的东西，你不嫌磕碜啊？”

“你都不嫌磕碜，我肯定也不嫌！”阿道夫抓起荔枝就跑，巴伦和利奥赶紧去追，唯有劳伦斯光着一只脚，踉踉跄跄的去捡靴子，好不可怜。

艾达路过，看着这几个大男人自相残杀，啧啧几声，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颗荔枝，自在的剥了起来。

虹暇星。

实验室外，邱若若心急如焚的等着结果。雅各则安然坐着，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屏幕前播报的时事新闻。

见他如此镇定，邱若若不禁问道，“你怎么这么冷静啊？不怕这批酒酿造失败吗？”

“怕什么？我完全是以你记忆里的味道和色泽为基础，逐步还原的酿酒配方，只要你的记忆没出错，那我还原的酒就不会出错。别忘了，食堂里的那些调味品，也是我通过这种方法复刻的。你什么时候见我掉过链子？”

“对哦，你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被邱若若夸了，雅各得意的扬了扬下巴，然后继续道，“不过你这个白酒，工艺的确太复杂了。两次加生粮、八次发酵、九次蒸馏，不仅用曲量大，还要多次取酒，陈贮后再次勾兑调配，然后再贮存。全部生产过程花了快一个月，实在是太慢了。像目前流行的葡萄酒和啤酒，半个月不到就能生产出一大批，相比之下，咱们的效率还是过低了。”

这还叫效率低啊？在华夏，名酒酿造都得花上近五年之久，星际时代的速度已经快到惊人了好不好！

邱若若在心底默默吐槽。

忽然，雅各的说话声停了下来，邱若若不解的看向他，却见他目光复杂的盯着显示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到的是奥斯蒙副议长意气风发的脸。

此刻他正在宣读下年度议会工作计划，台下群光闪烁，所有人的焦点都是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风光无限，春风得意。

“你认识他？”邱若若试探道。

雅各立刻收回视线，冷冷道，“不认识。”

“骗人。每次你在新闻上看见奥斯蒙副议长了，心情都会变得很差……”

雅各把咖啡杯重重摔下，语气冰凉彻骨，“邱若若，我给你脸了？”

邱若若立刻作出缝上嘴巴的姿势。

雅各心情好了点，开始切新送上来的柠檬挞。莫名的，雅各竟觉得有些不顺手。筷子用久了，还真不太习惯用回刀叉了。

甜点刚要入口，又听邱若若突然问道，“奥斯蒙喜欢柠檬挞吗？”

“不喜欢，他很讨厌甜食……”雅各下意识的回答瞬间止住，他瞪着邱若若，怒声道，“你到底要干嘛！”

邱若若摆出一张笑脸，凑过来，可可爱爱道，“你是因为奥斯蒙负副议长，所以才自我放逐来到活血星的？为什么呀？你们闹矛盾了？翻脸了？”

雅各上来就要掐她脖子，邱若若立刻卧倒，疯狂打滚，嘴里还不忘哭天喊地，“大家都是好朋友，你还对我有所保留，什么都不告诉我……啊，我的心好痛~啊，我好难过~啊，我要哭了~”

雅各制住乱动的邱若若，捏住她的脸，使劲往外扯，“还说我有所保留，我看活血星上保留最多的人就是你吧？我问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烹饪方法你从哪儿学来的？那些古老到几乎全断层的农业手段你又是怎么会的？还有，谁告诉你荔枝、桃子、杏子等水果的存在？星际上都闻所未闻的陌生植物，为什么你邱若若偏偏能未卜先知，晓得在未开发的原始星球上或许会能找到这些新品种的？你说啊？说啊？”

“你，你，你听我狡辩。”邱若若抢回自己受罪的脸颊，白嫩的肤色上已被迫染上了一层象征着疼痛的红晕。

她心疼的揉了又揉，眼珠子也骨溜溜的乱转着，显然还在考虑用什么样的借口圆下这个谎。

雅各抱着胸，讥诮道，“是不是又想说，这是你在某个荒芜星球上，一个名叫华夏的古遗迹里传承来的知识？”

“哇，你怎么知道？我刚想告诉你呢。雅各你不愧是我的好朋友，真是心有灵犀啊。”邱若若夸张的笑道。

“因为上一次，我问你为什么会包饺子，你也是这么忽悠我们所有人的。”

邱若若讪讪的缩缩脖子。

雅各嗤笑，“既然如此，那你带我去那个荒芜星球看看吧。古遗迹啊，我很感兴趣。”

“还是算了吧。我路痴，早不记得那个星球在哪儿了。哈哈，还是吃甜点吧，来，我喂你。”

“不用你喂。”雅各抢过叉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嘴上还不忘教训她，“邱若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深究你的，你也别来深究我的，懂吗？”

“嘿嘿，懂了，懂了。”邱若若为雅各添满咖啡，腆着脸笑道，“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奥斯蒙副议长闹翻，我保证绝不继续深究了，我发誓！”

雅各见她还是不死心，几乎都气笑了，“你就这么好奇？”

“嗯嗯。”邱若若委屈的点头，“我都快好奇死了。”

雅各叹口气，感觉快被这女的烦死了。

为了不让邱若若继续换着花样来纠缠他，雅各只好坦白，或许说，他其实也盼着能有个人倾诉一下。特别是邱若若，他总觉得这个人一定会懂他。

“我和他，也不能算是闹翻吧。只能说，我是对他失望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改变现状，只好灰溜溜的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邱若若问，“他为什么会让你失望？”

雅各垂眸，掩住无尽的悲凉，落寞道，“可能是因为过早得到了本不该得到的高位，按照你的说法就是，他脱离了劳苦大众，变得高高在上。渐渐地，权力侵蚀了理想，风一吹，什么也不剩下了，只有一张利欲熏心的丑陋的脸。”

邱若若靠着桌面上，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奥斯蒙以前不是这样的。他热情，阳光，善良，单纯，会为他人之痛而痛，为他人之怒而怒，并鼓起勇气，带领身边的人奋起反抗，从不退缩，从不胆怯，那时的他，是我心中唯一的英雄。”

“可真的成功了以后，他却变了，变得让我觉得陌生，觉得害怕，觉得好像根本就没认识过他。”

“在没来活血星以前，我反复思量着原因，无数次想要质问他为什么。可来到活血星以后，某一天，我突然就想明白了，不止是他变了，其实我也变了。”

“从何时起，我开始将享受视为理所当然，所以会因为吃不到肉而大发雷霆，全然忽视了，底层的人连吃口粮食都是一种奢侈。”

“大概人的本质就是自私自利，当初我们会痛，是因为挨打的人正是我们自己。可当我们成为了打手，又如何对远方的哭声感同身受？”

“邱若若，你曾说过，神是渡不了人的，因为神不懂人受过的苦。可我却觉得，或许人也是渡不了人的，因为欲·望总会在不知不觉间吞噬每颗善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