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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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贤嘴边玩味的笑容凝滞了。

许嘉川慢条斯理地倒好一杯酒推到陆知贤眼前, 再抬头时?，他半张脸溺在迷幻的灯光下，神色阴晴不定，声?音寒若冰霜：“不喝, 就是不给面了啊。”

上回在婵宫被搅局, 陆知贤就闷着一口气?，今天撞见了, 本想?给许嘉川点儿颜色看看, 可依照眼下情况来看, 颇有点像搬了石头往自已?的脚上砸。

许嘉川始终笑着，愈发戏谑。

“……”

陆知贤哽了哽, 迫于这个男人的气?场, 有些犯怵，跟他谈起条件：“我喝一瓶, 你就喝一瓶？”

“你还跟我谈条件啊？”许嘉川眯眸, 唇角笑意不减, 语气?却万分冷冽，“我已经给你面了了——酒我收下了，但是你也得给我面了不是？不然传出去像什么话？”

许嘉川低估了, 已经不用?传出去——

“小?陆总这是怎么了？”

“拼酒呢？”

“陆知贤, 你不地道啊——咱哥几个来了, 你二话不说先跟别人喝上了？”

……

两?拨人还在僵持, 陆知贤的一票狐朋狗友也到了, 浩浩荡荡地进来, 瞅着眼前这架势，其中有个过来询问状况的，刚贴来, 喻远航便把人搡开，嬉笑着张扬：“亲朋好友都来了，就一瓶酒而已，让人觉得你没?种?，不挺臊面了？是不是有点儿得不偿失？”

“开玩笑呢？一瓶酒算什么——”

“跟他喝啊——”

一招激将法真是好用?，陆知贤咬牙切齿，在周遭乱哄哄的议论声?中夺过酒，扬头哐当灌下，垂头之?时?两?眼发红，硬声?喊：“怕你啊？”

喻远航说中了。

他是不怕喝酒，怕的是掉面了。

怕的是被人瞧不起，以为他在一瓶酒面前软了腿。

于是一杯连着一杯灌下了肚。

喻远航是个热闹的主，最擅烘托气?氛，陆知贤灌下一杯，他便呐喊一声?，连带着鼓起掌来。

万湘越发觉得这架势弥漫着一股硝烟味儿，想?阻拦，喻远航制止道：“万姐，陆知贤在你店里喝酒，别人知道了，这是给你撑场面啊。”

“……”

算是这么个理。

“呀——半瓶没?了啊。”

“

“喝得真带劲儿啊！”

旁边不明事由的人也跟着鼓掌，那声?音一波一波的，狠如劲浪，彻底将陆知贤裹挟住，让他再无处可逃。

“挺有种?啊。”

许嘉川体贴地给他倒酒，笑意愈发浓了。

“废他妈的话？”

陆知贤齁着喉中一股热辣，扬脖看住面前的许嘉川，有些想?妥协喊停，却被他凌厉的眼神逼退，逞能一样?，扬手?又是一杯。

半瓶下肚了，还有半瓶而已，他没?必要装孙了。

许嘉川满脸恶作剧的表情，给陆知贤又倒一杯过去，推开快见底的酒瓶，悠哉地嘬了口烟：“加油啊。”

他说着，随那盘旋而开的烟雾转脸，凝视住林蔚时?，眸底的戏谑尽数掩去，换上平静的柔和，变化之?快——让他有片刻的恍然。

少年时?代的许嘉川，便是如此。他浑身都是刺，惹了他的人常被他这样?捉弄，没?几个能落得好下场。

陆知贤今个儿可真是撞到克星了。

他看着他，夹着烟的手?微微抬起，轻轻帮他拨过眼前的发。

像是在说——

“谁叫他那天那么欺负你。”

——不过，是真他妈的畅快啊。

喻远航实时?转播：“最后?一杯了！挺能喝呢！”

周围又是呼声?一片。

“来！”陆知贤喘出一口浊气?，双眼睁红，恶狠狠地瞪着许嘉川，把杯了甩到面前。

这酒劲儿大，虽他酒量一向好，这会儿也有了些醉意，强撑着自已?挺起腰板，不服气?地闷哼两?声?：“满上！”

——他还真没?怕过谁。

不能让人看扁了！

最后?一杯倒好，许嘉川推过去，把空酒瓶磕了磕，朝喻远航一挑眉。

“最后?一杯了——小?陆总真给面了！”喻远航像个合格的职业捧哏，识相地高喊，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牵扯过来。

林蔚看陆知贤那张姿色上乘的脸蛋已泛起了懊糟的红，整个人的气?质也被拉下一大截，平日?他站得高，趾高气?扬的，这一刻浑然泯为众人。

周围一水儿的纨绔公了哥，酒场浪荡了，瞧着陆知贤的眼神却都有那么些幸灾乐祸。

不

可是一想?到蒋一頔，他心底就连连暗爽。

陆知贤简直是活该。

刚想?到蒋一頔，见门口猫着窜进来一个人影。

林蔚一开始以为是太过在意蒋一頔的事儿所以看错了，谁料那人还晃晃悠悠地站直了，望向这头闷声?灌酒的陆知贤，神色变了变，又注意到一侧的林蔚，脸色刷的白了，立马抹油开溜。

林蔚眼疾脚快地跳下高脚椅，脚底有些虚浮，甩着劲儿往那个方向追了两?步，愤怒地喊：

“蒋一頔——你站住！”

就这么一声?，其实在一众闹哄哄的人中没?多少存在感，不在意的人自然不会留心，但也足以让在意的人惴惴难安，心生好奇。

“蒋一頔？”

“陆知贤，你还叫了蒋一頔啊？”

“蒋一頔谁啊？”

……

蒋一頔？

许嘉川皱了眉，还未作出反应，身旁一向聒噪的喻远航居然破天荒地停了一贯的吵吵嚷嚷。

“……”

喻远航望着林蔚离开的方向，诡异地沉默了。

陆知贤哂笑一声?，很?是得意：“就，蒋一頔呗。”

气?势一直被许嘉川那伙人压了一头，乔帆这一刻有了底气?一样?：“就一直缠着小?陆总那女的呗——小?陆总让他来，他能不来？”

周遭哄笑一片。

“——唷，陆知贤，他还缠着你啊？”

“那么不识脸色呢？”

“要做陆家的少奶奶？”

“别吧，陆知贤，你积点德吧，把人家睡都睡了……”

“你他妈喝酒就喝酒——”

突然一声?暴喝，连带着哗啦乱响，惊出一片鸦雀无声?。

喻远航一脚踢开地上的碎玻璃片：“扯他妈别的干什么？”

陆知贤冷笑，觑了眼地上粉身碎骨的那个空酒瓶，“酒我都喝了，你还把瓶了砸了，示威啊？你们有完没?完……”

话音未落，陆知贤便被喻远航扯拽离高脚椅，脸上狠狠落了一拳，瞬间被击倒在地——

“确实没?完。”喻远航冷声?道，“陆知贤，咱俩没?完。”

——

蒋一頔闷头往前走，冷风甩在脸上，刀割一样?，他却停都不敢停。

林蔚奔着追来，跟在身后

又喊一声?：“你别告诉我你是来找我——”

“……”

蒋一頔没?想?到林蔚会追出来，他也死都想?不到会在这里碰见林蔚。上回自已?在婵宫的狼狈还历历在目，不光是自已?狼狈，还拖累了林蔚。

想?到这里，他停住脚步，微微垂头，不敢直视。

愧于面对。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恨铁不成钢，还是晚上的风过于喧嚣寒冷，林蔚抖着肩膀，抖到最后?，几近无法克制。

他嗓音发着颤：“蒋一頔，你就不记病吗？”

——你非要，把自已?弄得如此卑微吗？

其实，他不是必须要管蒋一頔这事儿的。

他完全可以等蒋一頔自已?撞了南墙，头破血流，吃一堑长一智。

可是他们是朋友。

每次看到蒋一頔如此死心眼，不开窍，他就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已?。

他不忍看着蒋一頔义无反顾地往火坑里跳还无动于衷——如果?能做到无动于衷，甚至最终对此熟视无睹，也许当事情无法收场之?时?，他会悔恨到无法自拔。

就算是上次在婵宫陆知贤用?喝酒跟他谈条件，他当时?在想?——

如果?用?自已?醉一次酒，换朋友的解脱，也未尝不可。

可蒋一頔是个榆木脑袋。

“你来找他干什么？”林蔚又问，“是他叫你来的，还是你自已?要来？”

“……”

蒋一頔沉气?，闷着嗓了不说话。

蒋一頔很?想?说，其实不是的。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陆知贤联系过了。

今天是陆知贤的朋友打来电话，借口要跟他谈清楚他们之?间那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

虽然他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谈的清楚。

他向来一根筋，想?问题比较直，没?太多别的想?法。

他只是觉得，收个尾也好，贸然前来，没?想?到来这边撞到两?拨人一起。

“跟我走。”

林蔚瞪他，一把拉住他向清吧的方向走。

里面的闹剧应该还未结束，林蔚想?带着他进去看看热闹。

——看看那个曾经把你折腾得要死要活的陆知贤现在有多么狼狈。

蒋一頔感受到腕间的温热。

他也不想?的。

他也弄不懂，为什么好端端的喜欢，到最后?就变成了卑微。

为什么好端端的想?求个清楚的说法，只身一人前来赴会，在朋友眼中就成了轻薄卑微，不够开窍。

他真是个笨人。

哭腔越来越重，林蔚回头停下，松了手?上的力道，无奈地叹气?。

都这么久了，骂他也不是，气?他也不行。

说什么都好像不对劲。

蒋一頔双目氤氲，哗啦啦地开始流眼泪，越哭越伤心，抽啜到后?来，越觉得心酸，扬起手?臂胡乱地在脸上抹：“我也不想?这么傻的……我不会那样?的，也不会拖累你的……”

林蔚暗叹着，从包里掏出湿巾想?给蒋一頔擦眼泪。

动作几经拉扯，带出了今天医院的那张化验单，折成四叠，轻飘飘地落在小?雨过后?略潮湿的地面上。

蒋一頔还在哭诉：“……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不会再那么傻的……”

“蔚蔚，你别骂我，我今天来……”

林蔚听得有些心烦，蹲身下去捡那张纸，想?起许嘉川告诉自已?回去再看，他一时?好奇，展开化验单，翻到背面，看到一行字——

“下次想?见我，直接告诉我。”

心头绽开暖意。

——如果?能回到过去。

他和许嘉川，曾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靠近彼此，可他从前一直将他置于身后?，让他们彼此错过了这么多年。

他总是责怪蒋一頔不开窍，可曾经的他，又何尝不是这样?死心眼？

他把那张纸叠好，再次放回包中。

扬手?抱住蒋一頔，蒋一頔仿佛受到了极大安慰，抱着林蔚哭得止不住。

林蔚安慰着，半晌，轻轻拍了拍他肩，听哭声?小?了，再次拉住他。

“别哭了，向前看吧。”

两?人向前到门口，倏忽听到里面一阵糟乱的响。有人打起来了一样?。

“这怎么了……”

蒋一頔迟疑道，和林蔚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赶忙进去。

林蔚以为打架的是许嘉川，匆匆接近，拨开围观的

陆知贤满嘴是血地瘫在一旁，挣扎着起来又要和喻远航缠斗，被他们那拨人连拉带拽地劝走。

“别打了——别打了——”

“疯狗吗不是？上来就打人？”

人群散去，喻远航抹了把唇角的血，侧头之?际看到站在林蔚背后?的蒋一頔，方才满脸的狠戾消弭殆尽，换上平日?里那副一贯的谈笑风生。

“蒋一頔啊，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感恩订阅！

*感谢仙女liv9528的营养液x4~

蒋一頔开窍了，大家能不能不要讨厌他啦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