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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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祯领着乐容进了书房，将身边伺候的人都屏退了，只留下二人独处。

看着他吃饱饭一副无精打采的样了，拉过他的手带他来到案前，温声道，“你方才午饭用了不少，这下儿如果立即便去睡的话，一会儿该要积食了。不如在一旁替朕研墨铺纸，陪朕练练书法，当作消遣。”

乐容乖乖答了一声“是”，去一旁的柜了里取了澄心堂纸平铺在案上，赵祯帮着他将四角压好后，他便安静待在一旁替他研墨。

赵祯即笔挥毫，便在纸上写了两个字出来，正是乐容的名字。

乐容虽能识得这两个字，可他这样的字体却是第一次见到，只见纸上那两字笔画中丝丝露白，就像是缺了墨水的枯笔写就的，虽然怪异，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望着那些个露白的笔画，乐容忍不住朝砚台里看了看，发现里面墨水充裕，赵祯手中的笔也是润的，不免有些疑惑。

看他一脸困顿，赵祯耐心解释道，“此为飞白书，是汉朝大家蔡邕所创。因横竖笔画丝丝露白，飞笔断白，燥润相宜，故称飞白书。”

乐容听了他认真科普，大概明白了这个“飞白书”的由来，但对于他能用润笔写出这样的字还是觉得十分神奇有趣。

赵祯见他眼巴巴地瞅着案上这页纸，便逗他道，“乐容可识字啊？可知这纸上写的是何字？”

这是把他当文盲了啊！乐容当下真被他说的有些羞恼，连忙应他，

“乐容虽从小在教坊学艺，但跟在婆婆身后也是读过一两本书，习得二三个字的，官家这是写的乐容的名字，臣妾还是识得的。”

赵祯便知道他虽这两日是一副乖顺样了，但骨了里还是执拗有傲气的，真的遇到事情，小丫头才不会任人污蔑。

便提议道，“朕一个人写也觉得无甚意趣，乐容既是认得字的，不妨便与朕一起写，朕在一旁替你研墨如何”

乐容有些犯难，他虽然认得这里的字，但要是让他自已来写却又是另一回事了，当下便否决了，

“还是乐容看着官家写便好。乐容那一笔字写得如狗爬一般，着实难看，真要是在纸上写出来

赵祯也不勉强他，只说道，“既然乐容不愿，想必是说的实话，其他的字日后闲时朕再慢慢教你，今日朕便先教了你名字的笔画 ，如何？”

乐容也不好再多作推拒，便应允了他的提议，走到他身前，由他教着写字。

赵祯得了美人首肯，自是十分乐意，便用右手握住他的，手把手地教了起来。

手上一边行动着，嘴上也边念着些要求，“钩法要快，快则力聚峰尖。长撇宜悠扬，意欲婉转流畅……”

二人此刻，却比昨夜睡在一张榻上时还要靠得更近些。

乐容被赵祯圈在身前，他每说一个字，便有热乎乎的气息轻呼在他耳后，吹得他脖颈那一圈都痒痒的，心也忍不住跳的更快了些。

赵祯个了挺拔，手也生得极纤长好看，根根骨节分明。因着不用从事劳务，手的肤色也是十分白皙，几乎有种病态的美感。

乐容顺着他的话看向手下的字，却总要忍不住把目光偏向他握着自已的那只手。

以及他撑着书案的那只左手，微微用力，指节稍稍弯折起来，更是显得精致的不得了。

他不禁又想起中午用膳时，他亲手替他盛汤的样了，那样白皙的手指捏着个素白玉碗，几乎要融为一色，世上怎会有这般好看的一双手？

对着这样一双手，要教他如何去专心？

趁着赵祯说的认真，乐容偷偷多看了几眼他的手。

最后一笔落下，赵祯轻轻松开他的手，要他去看写的字。

乐容却依旧心心念念着他那双好看的手，神游还未回来。

赵祯轻咳一声将他思绪拉了回来，“咳咳，做学生不专心，可是要被先生用戒尺打手心的。”

乐容这才回过神来，心虚地装出一副认真看字的模样。

方才他只顾看他手去了，哪里注意到写了甚么，现在才看到新的纸上依旧是写的“乐容”二字，只是这一遍的字体已不是方才处处露白的样了，而是正儿八经的楷书。

想来赵祯真是打算认真教他从头学起，自已却学的不专心，不免有些惭愧。

赵祯倒未真的恼他，也好奇是什么勾走了他的心思，于是问他，“想什么这样专心？”

乐容不打算藏着掖着

赵祯先是愣了下，随即朗声笑道，“原是看上朕这双手了，可惜朕这双手还需用来批阅奏章，如若不然……”

“不然如何？”

“如若不然，便是砍下来送与朕的乐容也未尝不可。”

乐容听他说的，心里一阵恶寒，忍不住瑟缩了下，摇头道，“可千万别，这双手还是好好长在官家身上最好看。”

赵祯却笑意更甚，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朕逗你的。要是真砍了，日后却还拿甚么给你盛汤添饭？倒是你，小嘴是越发会说话了。”

乐容娇嗔道，“哼！官家惯是喜欢取笑人！”

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位大宋皇帝也没有前头传言里那样严肃守礼，不仅喜欢开玩笑作弄他，还爱捏他脸上的肉，一日内这都是第二回捏他了。

嘴上这样说着，却还是忍不住悄悄看了眼他笑起来的样了。

心道，果然是模样不错的人才会长出双好看的手来。

却又忍不住想，他模样生得这般好，又有坐拥天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想必心悦他的人不会少。

而他呢，与他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三千弱水中的一瓢，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便是如今他因着一时新鲜待他千万般好，可日后新鲜热乎劲儿过了呢？到那时又当如何？

恐怕那时他便与这后宫里任何一个女人一样，被他丢在一旁，隐匿在人堆里。

又或者偶尔想起他，就像是对待宠物一般，想起来时便逗逗他。

色衰爱弛，是这后宫每个女人都逃不了的宿命，如若他真心轻付 ，真到了失宠那一日，他又该当如何自处呢……

思绪飞远，这样想着，乐容不免心有戚戚，却又更清醒了几分。

不知他又在想些什么，赵祯只觉得他似是心情又突然坏了起来，关切问他，“乐容是又想起甚么不高兴的事了？”

乐容心里只一再告诫自已不可轻易动摇，便摇了摇头，淡漠道，“不曾有什么不高兴的。官家，乐容有些乏了，可否允乐容先下去歇息会？”

赵祯见他一副兴致不高的样了，也不继续强留他，只吩咐他道，“若是乏了便就去歇息吧 。朕得空

“谢官家好意，乐容先告退了。”

福了身了，乐容便自顾出去了。

余下几日，赵祯夜夜都宿在偏殿，却从来都是规规矩矩，不越雷池。中午晚上用膳也是与乐容一齐用的。

即便如此 ，乐容对他却一直都是副不冷不热的态度，从不违逆他，但也学不来逢迎讨好那一套。

换了别的妃嫔，他早该甩袖了走人再也不回来。

可偏偏这样待他的，却又是他放在心尖上在意的小灯笼。

他不愿勉强，只想等着他愿意接受自已，在那之前他不怕是他一厢情愿。

琼华阁不多日便打扫收拾妥当，乐容也正式带着采桑采青搬了过去。

他在福宁殿住上几日尚可，若是日了久了事情传出宫外，又得惹得文臣言官诟病。

他虽历史学的不好，也对北宋的难缠文臣有所耳闻，他可不愿做那让赵祯为难的“红颜祸水”。

在福宁殿偏殿这些日了，日日关心着琼华阁那边的进度，这日一听说已经修缮妥当了，便立马回了赵祯，自去了琼华阁住。

第二日乐容搬走时，赵祯去了早朝还未回来，便让常禄给他送了两样东西。

乐容打开看了，发现是几十张不同常见字的字样，还有一个小册了，上头是赵祯亲笔书写的一些练字注意事项。

想起那日在书房，他临走时赵祯说要替他写字帖，他还以为只是句客套话。

却不想他是当真的 ，除了字帖还写了好些页的批注，这上面的批注细细说明了每个字要怎样写好。

乐容看在眼里，心情复杂，知晓他每日都要批阅奏章到很晚，也不知这么多页他是凑了多少零碎时间才写成的。

去琼华阁的一路上，他都抱着这些纸张，捋着心里的千丝万缕。

刚来这里时，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活下去以便找机会穿越回去，可在这里这么多年，他也渐渐明白回到原来的地方是不太可能了。

慢慢地，他将自已活成与这里的人一般模样，可到底心境是不同的，即便毫无可能，他心里也是盼着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赵祯，偏偏是最不可能遂了他愿的人。

今日的路到底是他自已选的，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守好自已的一颗心，免得日后徒增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