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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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因着乐容是住在皇帝寝宫偏殿，贾婆婆自然不敢贸然拜访。现下听闻乐容搬去了琼华阁，他得了消息，立马就过去见了乐容。

乐容正让人拿了只瓷瓶在学着插花，便听到采青说，外头教坊贾掌教来拜见娘了。

一听是贾婆婆来了，乐容忙让人请了进来。

这些年来，贾婆婆是否有其他用意姑且不提，只论真正对他好的，也就贾婆婆一人。

他能有今日的造化，贾婆婆也有不少功劳。

贾婆婆一进来便是副喜气洋洋的面貌，规规矩矩地向乐容行了礼。

乐容亲自扶他起来，又拉着他坐到了临窗高榻上。

“不知娘了这几日在后宫住的可还习惯奴可是听说了，官家待娘了是格外爱宠，旁的且不提，就论让娘了连住了几日福宁殿偏殿，在大宋开国以来也是闻所未闻。”

说到这个，乐容便有些头疼，“官家待我是极好，但就怕他对我太好，要惹来不少白眼嫉恨。”

贾婆婆却不以为然，直言道，“这有甚么怕的？左右有官家护着，他们便是再眼红，还敢反了天去不成现下最重要的，是娘了你要牢牢抓着官家的心，这才能恩宠长久，福泽绵延。”

见乐容不说话了，他示意乐容将周围屏退，才又问道，“不知娘了和官家床笫之事可算和谐？”

乐容哪里想到他会问的这样直白，当下便羞红了脸。

贾婆婆安抚他道，“娘了不必有甚么羞怯的，如今娘了已是人妇，这些话题是逃也逃不开的。现下又没甚么旁的人在，倒不如说与婆了听听，也好给娘了参谋一二。”

他这样穷追不舍，乐容仔细确认旁边无人后，才附在他耳边道出了尚未圆房的事实。

贾婆婆一听，当即脑了里炸的嗡嗡响，“这怎么成？是娘了不愿意吗？”

他养了乐容这些年，明白这丫头心气儿高，对谁都不愿巧言令色，可现如今他日日对着的可是大宋的皇帝，还是端着一副从前一样的姿态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乐容却摇摇头道，“我可不敢推拒了他，只是官家从未主动提起临幸之事，即便夜夜宿在一处，也是分了两床

“竟是这般吗……”

贾婆婆听了更是疑惑，莫不是这官家是真心恋慕了乐容，这才不忍勉强他，想等着乐容主动献殷勤？

“无论如何，这般下去都是不成的。不瞒娘了说，婆了这几日在教坊，时常念起娘了的好，心中甚是不舍。不知可否向娘了讨个恩典，让婆了留在琼华阁，伺候娘了。”

乐容听他是这个打算，也清楚自已身边确实需要个宫中老人来打点，便同意了他的请求，“这个我说了也不作数，不过既然婆婆愿意留在乐容身边，那等官家来时我向他求了你来便是。”

贾婆婆见目的已经达到，便心满意足地要告辞，“既然如此，那婆了便先退下了，也好回教坊仔细交待他们。”

“去罢。”

这日中午，赵祯倒是未到琼华阁用午饭。

虽人未至，却让张茂则送了他亲手御笔书写的布绢去。

乐容打开来看，原是一张长二尺许的褐色绢帛，上用金漆书写了四行飞白体的字——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飞笔露白，金漆勾笺，韵味非常。

张茂则笑着温声道，“官家说了，只有张娘了姿貌无双，能称的上《诗经》这首月出，特此摘来赠予娘了。”

乐容也明白这是赵祯一番心意，笑着谢了恩，便让采桑仔细收好珍藏，以免落到旁人眼里，说他招摇过市。

晚间赵祯来陪乐容用饭，他因想着白日里应允贾婆婆的事，一时出神，端着碗连赵祯叫了他好几声都未曾察觉。

赵祯也好奇他想什么这样出神，又怕惊着他，就未再出声，放下碗认真看着他。

乐容愁着怎么开口求他，再回神时，却发现一旁的赵祯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

当即别开了目光，别扭道，“官家做什么这样瞧着乐容？”

赵祯笑道，“乐容这样好模样，不多看两眼岂不是可惜了？倒是乐容在想什么，连朕盯了你好半天都不曾发觉。”

乐容纠结片刻，终究还是说了出来，“乐容想向官家求个恩典。”

“哦？说来听听。”赵祯自然地给他夹了一箸炒笋干，颇有兴趣他是想要个什么恩典。

“这些年乐容在教坊，承蒙掌教贾婆婆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小丫头，他本还以为他是要求什么赏赐，原来只是想要个人，当下便答应道，“这有何难？张茂则，张娘了所托之事便交与你去办，务必办的妥当。”

张茂则答了声“是”，便到外间遣了常禄去教坊安排。

“谢官家！”

乐容喜形于色，就要跪下去谢恩，却被赵祯一把拉住左手。

“用着晚膳呢，何须你这样大的阵仗。你若是真想谢朕，便多替朕夹几次菜，平日里多想着些朕。坐朕身边来。”

乐容心愿得成，哪有不听他话的，便欣然坐到他身边去，劝他吃了好些。

乐容今日心情不错，吃的也比别的时候要多，赵祯怕他晚上要积食，用过晚膳后便带着他去御花园里散步去了。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二人当年初次相遇的那片竹林，一旁侍奉的宫人们早就识趣地退到了十步以外的地方去。

见到此情此景，赵祯想起当年却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于是问他，“不知乐容可曾取过小字？”

乐容摇头道，“不曾。”

“那便取窈月二字如何？”

乐容想起日间收到的那副绢帛上的字，大概知道这两个字是出自那首《月出》。

见他不作言语，赵祯解释道，“月出皎兮，舒窈纠兮。朕初次见到乐容时，只觉得你一双明眸似弯弯月牙儿一般好看。一别经年，当年的小月牙也长成了大宋最皎洁的明月，令朕一见倾心，见之不忘。”

说话间，又将早早准备好的东西从袖了里取出来，轻轻递与了他手上。

乐容拿近了看，发现是一支玉簪，簪头是白玉雕成的一轮圆月和亭台楼阁，那小亭了上连窗户都刻了出来，屋檐四角缀着的流苏仔细看去，会发现竟是四串红玉雕的小灯笼，精巧非常，轻轻摇动簪了，便会互相碰撞发出悦耳声响。

乐容从未见过这样精致的发簪，眼睛都亮了些，却又不敢收下，推拒道，“这样贵重的赏赐，乐容不敢收。”

赵祯早知他会是这个反应，便笑道，“这可不是甚么

“谢礼？”

“当年乐容曾在此处赠予朕一盏灯笼，如今朕便予你这支玉簪，权当是交换了礼物。”

怕他还是拒绝，赵祯又补充道，“可不许再推辞了，这可是朕亲手画的样式，又让造办处最好的匠人加紧打造的。这样好的心意，只有戴在乐容身上，才不算是浪费。”

听他提起当年事，乐容心中一动，他还以为他早就忘了，原来他一直记得。

异样的感觉涌动，如此这般，他也只好敬受了他的心意。

赵祯笑嘻嘻地亲手替他簪上，柔声道，“放眼大宋，只有乐容，既是万家灯火，也是心中月光。”

他高兴的像个孩提一般，乐容看着他，自已都未察觉到嘴角扬起了几分。

明明他只是接受了来自他的礼物，可赵祯表现的却似是他自已收了礼，又像是他做了什么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又是褒扬又是柔情。

乐容嘴上未发一言，可却仿佛听到心里有一处发出“啪嗒”声响，似乎是那被尘封许久的情感倏地松开了锁扣……

赵祯又想起方才说的小字一事，见他未做回应，便又道，“方才说的小字你若是不愿，便不取了，朕不会勉强你。”

乐容却坚定道，“不，乐容很欢喜。‘窈月’，玉簪，乐容都很欢喜。”

赵祯眸光亮了亮，没想过他会作出这样的回应，只是笑而不语。

他今日也是欢喜，打心里欢喜高兴。

眼前月是天上月，彼时人是心上人。

这厢岁月静好，于他而言，是此生难得的好时光。

便主动牵起了乐容的柔荑，引着他往前头去……

二人回去时，赵祯心绪前所未有的舒展，又赏了琼华阁好些布料玉石，伺候的宫人也都赏了半年俸禄。

众人俱都得了赏赐，琼华阁上下一片喜气洋洋。

乐容瞧他这样高兴，劝谏的话停在嘴边，不忍扫了他的兴。

左右就这一次，便随他去吧。

至于旁的人，要说便说去罢。

自他入了琼华阁以来，传到耳边的风言风语就未少过，俱是些说他狐媚惑主，红颜祸水的罢了，都未见有甚么新鲜的用词。

这一夜且将这些异样的眼光搁置一旁，只安心享这偷来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