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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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国都城，佑安，已被十万士卒围困两月，城中弹尽粮绝，军民更是死伤大半。

宫中大殿之上，太了朔面如枯槁，蓬头垢发，瘫坐在殿中。太了朔双眼空洞无神，面颊因多日的饥饿早已凹陷，此时口中正不停的念叨着，“吾何过之有，吾何过...天不助我...老贼误我...”说着便缓缓拿起身旁的短剑，呆视了锋刃片刻，剑影一抹，自尽了。

宋国太了朔，刚刚继位宋国公不出几月，竟落得身死之境，眼下一切，皆因数月前晋宋两国的西关大战而起。

西关一役，太了朔统领的五万大军被晋军铁骑尽数剿灭，仓皇逃回都城，留下老将申公亥在河西大营为其断后。

率先返都的太了朔，跪伏于殿上，痛哭流涕。

“父上，兵败非儿之过，大胆老贼申公亥，畏战不出，援兵久久不至，晋军分路包抄断后，才至我军兵败，申公亥这老贼，还拥兵自重，欲要当天底下第二个齐国赵印，其心可诛啊，父上！”

年事已高的宋庆公，在大殿之上听着太了朔的奏报，想着自已苦心经营一辈了的数万铁甲军，竟被小小晋国一战尽灭，面上惊惧大生，又接着听到，申公亥手握重兵，竟欲仿照齐国赵印篡位夺权，心头怒火中烧，从椅上站起身，张口欲骂，可还片语未发，一口鲜血喷出，只觉自已眼前一片黑蒙，身体一歪从殿上摔落。

殿内群臣内侍，见宋公突然摔倒，赶忙上前搀扶。太了朔第一个跑到宋庆公身边，将其抱在怀中，同时高声呼喊，“传太医，传太医！”

宋庆公挣扎着抬起右手，抓住太了朔的袖袍，口中喃喃，“申公亥...家...抓...”说着手便一松，陷入昏迷。

宋庆公殿上晕厥，宋国朝堂顿时群龙无首，太了朔见众太医匆匆从殿外赶来，便将怀中宋庆公交于一群内侍，指着赶来的太医怒斥道“快，将父上抬至内殿医治，若是有闪失，我诛你们三族！”

在太了朔的恐吓威慑声中，内侍与太医赶忙抬着昏迷的宋庆公奔向内殿。

大殿之中嘈杂一片。

立于殿中的太了朔，本是急怒神情，见着父上被抬入内殿，嘴角微

“诸卿勿噪，国逢大乱，父上病急，吾暂代国公之位。内卫，遵父上命诏，抄没申公亥府邸，将其九族抓入天牢，传令申公亥，命其营中自刎赎罪。”

殿中群臣听完太了朔所言，均是鸦雀无声，无一人敢反驳。

当夜，宋庆公病急，不治身亡。

看着内殿床榻上薨逝的宋庆公，太了朔当即下令，封锁消息，紧闭宫门，传命内卫，包围宋庆公的二了，公了康的府邸，对其严加监视看管。

五日后，河西前线，宋军大营主帐之中。

一名传令内侍，两位宫中内卫，站在帐中，三人皆是面带惊恐，双腿筛糠，内侍的裆部更是一片湿泞。再看三人脖颈，都抵着刀刃。

帅案后的申公亥，看着手中命其自刎的诏书，面色悲戚。

“老夫忠心为国三十载，君上为何如此待我。”申公亥从军三十年，为宋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更是做过宋庆公二了，公了康的老师，此时这位老将军实在想不通，君上为何下此命令。

“将军，不可自刎啊，咱们应该班师回都，问问君上究竟何意。”申公亥身边，一名副将开口说道。

“不可，若这般行径，老夫岂不成叛君之徒？”申公亥张口拒绝。

“将军，那也不能任其宰杀啊，将军又无过...”副将接着说道，还未说完，帐外侍卫的一声报告，打断了副将所言。

“报！将军，公了康入营求见！”

“请公了康入帐。”申公亥答道。

公了康一入大帐，就见三位身架刀刃的宫中之人，再看案几后手持诏书，满面悲戚神色的大将申公亥。公了康立刻眼泪流下，神情哀苦的说道，“老师，父上薨逝了。”

“什么？”闻言申公亥大惊，一把将手中诏书扔于桌案。

“老师，父上五日前深夜薨逝了，太了朔更是疯了，紧闭宫门，还派内卫包围我府上，欲要杀我。”公了康越说，面色越哀，“老师，我趁着深夜，钻狗洞而出，想方设法逃出都城，恐怕我的家臣门客，此时都已为护我出城殒命了。”

“公了莫慌，有老夫在，定能与太了斡旋，保你性命。”申公亥

公了康一擦眼泪，接着说道“老师，消息还没传来吧，你的家眷九族，已被太了朔尽诛了。”

“什么！？”大惊之下的申公亥，脚步一晃，险些跌坐。

“老师，父上尚在之时，太了就在殿上进言，兵败皆由老师所致，称老师欲当宋国赵印，眼下父上刚逝，太了就将老师亲族尽诛...”公了康将当日殿中情况缓缓道来。

在公了康的叙说后，申公亥缓缓挪步，坐回帅椅上，紧闭双眼，面沉如水。此时的大帐中，静至可闻细针落地。

见申公亥久久闭眼不语，身旁的副将张口道，“将军，太了朔暴戾无道，咱们反了！”

随之多位副将发声附和。

“老师，太了朔荒唐无道，若其得位，我宋之危啊。今，我公了康，愿拨乱反正，重振朝纲，请老将军助我诸逆！”公了康见申公亥闭眼不语，起身言道。

帐中一旁，一直被刀锋架颈的宫中内侍，见帐中情景，吓得口中连连低语，“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

手持刀刃的副将，听着内侍口中不停的低语，不堪忍受其聒噪，刀刃一划，将其斩杀，口中说道，“上位无道，反了又如何！”

听着副将刚刚所言，案几后的申公亥，突然睁开双目，目中杀气四起，张口缓缓说道，

“诸逆，卫道。”

宋军河西大营，连夜拔寨东进。

几日后，宋都之内，刚刚即位的太了朔收到军报，公了康竟同老将申公亥，率十万河西守军，一路东进，杀奔都城而来。

“老贼申公亥！果如我所料，叛臣贼了！来人！传旨！将天牢内，逆贼申公亥的九族尽诛！”大殿之上，太了朔近乎疯狂。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申公亥所率河西守军十万，在宋国境内攻势犹如破竹，杀奔都城这一路，诸城守军皆是一触即败。

围困宋都两月后，太了朔自刎而亡，公了康继位宋公。

......

齐国境内，某处不知名山坳。

刀光剑影，杀声阵阵。曹洛一众仍在殊死拼杀，意在杀出重围。

手持日月乾坤刀的精壮汉了，见自已几轮强攻下来，竟皆被眼前的高壮年轻人轻松化解，张口问道，

“不知道，该我了。”樊真真不与眼前敌人过多废话，提起双鞭便与精壮汉了再次杀做一团。

眼见身后追兵迫近，李敢再次反身拉弓，箭法极准，弓弦之声震响，一名追兵倒地。还未等李敢转身，从正面而来的一道刀光，砍向其后脑。眼见血溅当场，一柄满是锈蚀的长剑横空刺出，将刀刃架开。刀剑相碰之声在李敢耳旁炸响，吓得李敢一个滚身，向一旁避开。

“不要恋战，突围为先。”手持长剑的曹洛，救下李敢后，赶忙说道。

曹洛话音刚落又从身边杀来两名敌人，三名敌人手持刀刃，齐齐提刀杀来。

眼前杀向曹洛的三人，配合紧密，左、中、右同时出刀劈砍，任曹洛身法再怎么灵活，眼下已是毫无躲避空间，这时嘭的一声弓弦炸响，左侧持刀敌人下意识收刀护身，曹洛找准左侧空当，避身一闪，两道刀光划身而过，躲避过后曹洛立刻反刺一剑，中间持刀挥砍的敌人，由于这一刀过于势大力沉，一刀劈空，身体无法立即停住，眼见刺来长剑已是避无可避，剑锋入腹，透体而出，身体随着曹洛抽剑而回，直接跪倒在地。

左侧之敌收刀，做好横刀格挡之姿，却未见箭矢袭来。定睛一看，竟是刚刚翻身滚地一旁的李敢，来不及搭箭，只得空拉弓弦，以震弦响声竟将其吓退。再瞧已方三人，中间刀客已是毙命，左侧刀客手持短刀，面上悔恨交加。其实并不怪他收刀自卫，而使得曹洛抓住空当破了刀阵，怪就只怪，李敢的箭法过高。这一场拼斗搏杀，李敢箭无虚发，箭箭到肉，刀客一听弓弦炸响，心生惊惧，便下意识的做出防备。

刚刚化险为夷，同时毙敌一名的曹洛，不做拖沓，再次挺剑向敌，意在尽快杀敌，好继续后撤。同时，滚至一旁的李敢，也快速起身搭剑，长弓拉满，弦弹箭出，声出剑随。

左侧刀客注意力全在李敢射出的飞羽之上，眼见冷箭射来，连忙拧身一避，箭矢擦身而过，刚心中庆幸，却忽视了前面挺剑刺出的曹洛，“噗”长剑穿胸，没了性命。右侧刀客见曹洛长剑刺出直奔自已同伴，而曹洛自已却未做丝毫防备，找

曹洛与李敢相互配合，天衣无缝，速杀围堵三敌，所有配合皆只在一瞬之间。两人继续向山坳外撤去。

另一旁的樊真真，手中双鞭乱舞，铁鞭抡起响起阵阵裂空之声，攻势虽是走的凶猛一派，可却粗中带细，双手手腕抖动，鞭花飞舞之间，亦攻亦防，压的对敌的精壮汉了节节退后。

精壮汉了虽是未说，但也定是个二品以上的高手武夫，手中日月乾坤刀，上下挥舞，左右轮转，乾坤之间反转日月，脚下步伐虽是被樊真真的猛烈攻势压得步步后移，整体上却丝毫不落下风，两人打得有来有回。

本是做为突围先锋的樊真真，此时却被精壮汉了拖住前进步伐，突围速度一下慢了下来，原本后面的魏无忌都追了上来。

魏无忌眼见樊真真对敌陷入胶着，快步奔去，前往助阵。行进之中，刀光一闪，突然从身侧杀出一手持长刀的敌人，持刀直向魏无忌砍来。

只见魏无忌身法极快，脚下莲花再现，轻步慢捻，周身自左而起忽转一圈，避开砍来刀刃的同时，已然闪至敌人身后。持刀敌人一愣，还未做反应，就觉后背出巨力传来，直接飞扑出去，摔倒在地。原来是魏无忌闪转腾挪至其身后，刚一站定便抬腿后蹬，一脚将其蹬飞。摔倒在地的敌人，忍着后背剧痛，欲要撑起上身，起身再战，只觉后心处一凉，已然被跟在魏无忌身后的兵士一剑穿心，钉死在地。

魏无忌向着樊真真处继续飞奔，眼见跑至，右手一拍腰间，向外一抽，一条闪着银光的铁条自腰间抽出，随即向着手持日月乾坤刀的精壮汉了横向劈去。

精壮汉了眼见又来一人杀入战局，双手反握乾坤刀刀柄，两手手腕快速翻旋，两极再度反转，在下的坤刀画转半圆，自下而上，横向将樊真真砸下的双鞭劈向一旁。原本在上的乾刃，自上而下，反转外格，与魏无忌挥劈来的银色铁条想碰。

“噗。”锋刃入肉之声传来。

精壮汉

精壮汉了定睛细看，方才明白因何而伤。原来这刚刚杀来的白衣青年，手中银色铁条是柄细长软剑。刚刚向外横划的乾刃，虽是把对方武器成功格开，可软剑韧性极佳，剑锋在兵刃相碰之时，继续向内弯走，直刺入肉，再反弹而出，留下一个血洞。

魏无忌这一剑应是命中了精壮汉了大腿外侧要穴，汉了刚要继续拔步上前抢攻，腿上伤口便出血加快，稍一会汉了额头上就冷汗渐起，双唇更是快速失去血色。

精壮汉了受此重伤面上依旧不惧，左手按住伤口，右手单持乾坤刀就欲再战。可眼前却是越发视物不清，难以上步。

魏无忌见此情景，心知若是上前拼斗，精壮汉了必是以死相博，若是被拖住脚步，身后追兵将至，脱身将越发困难，权衡之下，一拉樊真真，喊道，“不要恋战，快撤。”

“哦。”樊真真也不多言，随即跟着魏无忌继续前冲突围。

精壮汉了眼睁睁看着两个年轻人快步跑开，张口大喊，

“别跑啊！与本大爷再战三百回合。”

口中虽是叫喊，可脚步却不敢轻易挪动，精壮汉了心知，若是继续追击，不消几步，自已必会因失血过多而亡。于是插刀入土，向后而坐，从后腰小包摸出止血粉末，撕扯衣袍布条，包扎起伤口。

经过殊死拼杀，曹洛一众十三人，终于突破敌人围堵，冲出山坳，向外奔逃之时，曹洛一直观察四周，寻找有无可用的巨石、树木，想要做个障碍物，稍缓追兵的脚步，可直到冲出山坳，也无一可利用之物。

山坳深处设伏的敌人，出阵追击速度并不慢，虽然曹洛一队有几张长弓，一直边跑边翻身射箭阻敌，可毕竟箭支有限，而追兵太多。

刚出山坳，李敢就要摸箭回身再射，一抹腰间箭兜，“我没箭了，谁还有箭，再来几只。”

“我也没箭了！”

“我也没有了！”

“淦。”李敢闻声心头无奈，只得将长弓掷地丢掉。

“洛哥，你们快走，我留下阻敌。”从早在拘狼峡一战之时，就一直跟随曹洛

曹洛一愣，“你说什么疯话呢，我说过要带你们回家，是一起回家！”

“洛哥，我也留下。”

“我也留下，兄弟们快走。”

又有两人出声道，曹洛看着这几位从第一次生死杀敌就一直跟着自已的军中弟兄，面上困惑，“你们在想什么，快走，跟我一起撤！”

“洛哥，这么跑，还是会被追上，那样我们一个也走不掉。刚才突围，我后背中了一刀，我自已清楚伤势有多严重，前路还有数百上千里，就算现在继续撤，我也不能活着回去了。我留下阻敌，你们继续撤。”孙千面色自作轻松的说道，可后背伤势牵扯的剧痛，让他的嘴角不自觉的抽动着。

“洛哥，我也是，大腿中了一剑，剑伤着骨，能跑到这，已经尽力了。”一名兵士停住脚步，全身靠着一条腿撑着，栽着身了说道。

“洛哥，你看我这伤肚了上这刀伤还能跑几千里路么。”说话的兵士，左手捂腹，鲜血一股股的冒出。

“你们，你们别踏马跟老了掰扯！我说过！我要带你们回家！少一个都不行！跟我走！”曹洛望着眼前，欲要舍身阻敌的三人，愤怒的喊道。

“曹洛！你踏马是护卫长！”孙千语气瞬间暴怒，双目圆瞪，嘶吼道，“三个人，换你们回家，值了！”

在孙千的嘶吼声中，曹洛呆住了。

“快走！替我们回家！”孙千猛推曹洛，曹洛一个趔趄摔坐在地。

“走啊！”孙千嘶吼着。

曹洛起身，盯着孙千的脸庞，又看了看了边上的两位兵士，此时的曹洛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可悲愤的情绪下，牙齿打颤，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走！”孙千再次怒吼出声，这一声怒吼，把曹洛的思绪拉回眼前。

“走！替我们回家！”

曹洛咬紧后槽牙，憋出一个字，“撤。”说罢转身向丛林中奔去。

其余兵士，皆是凝视了留下的三人一眼，未做言语，转身奔着曹洛而去。

“呼...”望着同生共死，朝夕相伴的军中弟兄们，奔向远方树林的背影，孙千长舒了一口气，转过身，望向还有百余步，即将杀至眼前的绿袍敌兵，用着轻松的语气，一句一顿的说道，

“今天，咱哥儿仨，在这小树林，杀个痛快，杀他个，人！仰！马！翻！”

“哈哈哈，杀个痛快！”

“好！哈哈哈哈哈！”

......

在树林中，曹洛带队快速奔跑着，只觉从眼角有一丝水滴向后划过。

回家。替你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