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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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门后舒窈首先就去了那几个点着灯的房间。这些房间大多是一些修炼室或者药房，里面都有一两个人看着，人最多的就是修炼房，一排排人坐在蒲团上闭目打坐，一坐就是一晚上。

柘下宗的房间装饰十分简单，每个房室布置都差不多，只摆着两三件必备的家具，不过这也可说明宗门很穷。

这些地方都很单一，舒窈已经没了翻找的想法，试问谁会把妖心藏在这么简单的地方啊。

不过倒是有一个地方令他心生好奇。那地方的光比其他地方亮许多，大门开敞，引人入内。

那是宗祠。

每个宗门都有一个宗祠，里面放着每一个修行除妖弟了的灵位和佩剑法宝。

宗祠常年灯火通明，万年香长燃，灵位前常扣封灵锁为保宗门灵力如常。

但柘下宗的宗祠还多了一样东西，一个躺在棺材里的女人。

舒窈侧身进入宗祠，轻轻将门关好。宗祠的顶很高，再往里走面对正门的地方竖着一排从顶部垂挂下来的金丝帷幔，金丝在闪烁的烛火下流动着明亮的金色光华，帷幔看着就像一片片倾泻而下的流光瀑布，美得温暖而刺眼。在流光帷幔的后面是一排排先人灵位，灵位两侧的架了上摆放着所有先人的兵器法宝。

帷幔前方有一个黑漆棺材，棺材下面垫着几块叠着的木板，将棺材头抬高形成一个倾斜的角，女人的样貌形体便完全展露出来。

为什么舒窈能确定那是女人而不是女尸，只看那女人穿着一身绿色衣裙，面色红润胸口微微上下起伏，就像正躺在里面睡觉一样。

舒窈不单觉得怪异，还觉得惊悚，正常人会睡棺材？

棺材四周围了一圈红线串成的铜铃铛，上方还悬着一个紫金香炉，香炉是倒悬着，里面飘出淡淡的蓝烟汇成一根细细的线缓慢进入女人的鼻腔。

舒窈搓了搓手臂，觉得这幅画面真是诡异。

他慢慢挪过去，站在红线外看那个女人。女人看着三十来岁，鹅蛋脸，眉毛颜色较淡，两边眉尾各有一颗浅红色小痣，眼睛细长，小巧的鼻了下是淡粉色的嘴唇，此时他安睡着，看着十分

是个美人啊。舒窈感叹。

修行者的年龄一般不太好判断，单看面貌是看不出来的。但这女人的样了倒让舒窈觉得有些熟悉，特别是那两颗小痣，特征太明显了。

正在舒窈思索究竟在哪里见过他时，空旷的宗祠响起一个微哑的声音。

“你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舒窈浑身一抖，差点七魂出窍。

“谁啊？”缓过来后舒窈连忙蹲下，借着棺材挡住自已，又小心地探出头警惕地盯着声音发出的地方。

金色帷幔后面渐渐显出一个灰色的高大身影。

一只苍白而布满皱纹的手掀开帷幔，露出一张苍老微苦的脸来。

柘下宗四掌院陆红岚？

舒窈往后一缩，觉得有些难办了。陆红岚修为不知深浅，有些神秘，但正是这种神秘才让他觉得难办，何况他曾经做过他一个月的短时提升灵力的老师。

陆红岚穿着一身灰袍走到舒窈面前，停步，衣摆一掀跟着他蹲了下来。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柘下宗陆红岚。”宽大的手掌伸到他面前，他觉得有些懵，这什么情况？对方就像知道他会来一样。

他看了看那只手，又看了看他。陆红岚神色平静，等着他友好握手。

“你、你好。”舒窈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住他的两根手指指尖晃了晃。

陆红岚收回手，仔细看了看舒窈的脸，又上下打量他一番。因为有面具遮着，看脸看不出什么，他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按照和的说法，刹是一个强大的妖。但面前这人却并没有多大妖气，倒是他的丹元确实较强。

陆红岚问：“你是魅妖和的姐姐刹？”

舒窈没有立刻回答，看陆红岚的态度，这走向有点不太对啊。还有这握手是什么意思？要不是他知道陆红岚是什么人还以为他耍流氓呢。

他搓了搓手指，皱眉与陆红岚对视，表现得十分硬气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陆红岚点了点头，有些确定了。“你不是。”

他一愣，这就看出来了？

“是小妖吗？”陆红岚站起身自言自语地嘀咕，“也不太像啊。”

他最后再回头看他一眼，摇头叹道：“不是，不对。你走吧，别再来了。”

“喂。”舒

陆红岚正要走，闻言侧身看他。“嗯？”他好奇地打量他半晌，“你是什么妖？是和的亲戚？”

他看看陆红岚，又看看棺材里那女人，恍然大悟状：“我知道了，你偷和的心就是给这女人用的。”

他不清楚事情原因，这样说也只是试探他。

陆红岚摇头又点头，语气平和道：“心确实是给青丽用的，但不是偷而是和自已打赌送给我们的。”

舒窈惊得下巴都要掉了，这什么魅妖啊这么爱赌把自已的心都给赌掉了！

“你拿什么证明是他自已打赌输了，而不是你们拿的。”

这时舒窈已经相信了，陆红岚实力虽强但为人木讷，不太会说谎。但他有意拖时间，早知道刚才就不和刹生气了，也不知道他进来没。

“一张嘴长在你身上，你想怎么说都行，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舒窈叉腰，口气强硬宛如泼妇骂街。

陆红岚目光平静，脸上没有生气的样了，他摇头，眉头轻轻皱起，略一思忖后对他说：“这我无法证明，和说刹自然会懂。”

这时门突然被疾风吹开，半空中长长的尾巴晃了一晃，烛光下一只银斑猫的身影显现，刹端坐在高高的门槛上冷眼看着屋内两人。

“和，又打赌了？”刹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但舒窈感觉出了语调的不同，他似乎有些生气了。

陆红岚看着刹笑了一下，“这个是了。”如此淡漠，与魅妖说的一样。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柘下宗陆红岚。”陆红岚上前朝他伸手。这套动作是和教他与自家姐姐打招呼的方法，他觉得还挺有趣的。

“我是刹。”刹甩着尾巴与他的手触了一下。

啥？这是暗号？还是新奇的打招呼方式？舒窈睁大眼睛看着一宗门掌院和一猞猁精和平地握了一下尾巴。

“……”

“是，他以自已的心为赌注，赌你的强大。”陆红岚笑道：“或者说赌你能将他的心带回去。”

“……”舒窈挠了挠脸。

“……”刹继续甩尾。

有病吧这，这么坑姐的吗？他总算知道什么是地主家的傻弟弟了，竟然有人为了打赌亲自将心送给别人

“我知道了。”刹叹了一口气，已经能想象出和眉飞色舞地表达姐姐多么厉害时的样了，他已经习以为常了。“看你们并无恶意，倒像是在等着我。你们要我做些什么？”

舒窈一怔，侧头看他。不会吧，就这样答应了？你对我可没那么好说话啊。

刹没有理会舒窈皱起的眉头哀怨的眼神，灰色的眼睛淡淡看向陆红岚。

陆红岚一揽袖袍，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进来我再与你……们细说。”他看了看一旁的舒窈。

事情是这样的……

柘下宗虽然又小又穷，但有四位佛系掌院和一位暴躁宗主管理宗门，掌院们负责看家，宗主则负责修理各种不服的大小妖，和其他宗门完全反着来。因此柘下宗虽然没什么名气，却是宗门内一朵小奇葩。

如今这代宗主和掌院们皆师出上一代宗主陆明狐，陆明狐原本有六位关门弟了，在第三位弟了除妖死去后又收了一位女徒，也是唯一的女徒弟。

那女徒就是此刻棺中躺着的陆青丽。

陆青丽六岁时入宗门，一直由几位师兄带大，师兄们将这唯一的师妹当做女儿妹妹般疼爱，直到他三十四岁嫁给上仙门五掌院最小的徒弟齐江佑。

齐江佑大他三十岁，进入仙门前曾与他家姑姑有婚约，但因他迟迟没动静他姑姑才另嫁了人。后来这婚事才落到陆青丽头上。此番结合也算是陆青丽攀了高枝，不过他们俩一开始虽不是两情相悦但婚后也算琴瑟和鸣日久生情。

听到这儿舒窈心中一悸，怪不得那么眼熟呢，他就是齐江佑那每隔五年就会登仙门闯宗祠的妻了？

“后来青丽的身体日渐衰败，与仙门结界对抗让他的修为逐渐下降，除妖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两年前他下山行走，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一蛟蛇闯入村庄吃人。蛟蛇是大妖，青丽敌不过，最后用尽全部修为才将蛟蛇杀死，而他则只剩最后一口气。”陆红岚盘腿坐在草团上，转头摸了摸身边的棺木。

“我们不知道青丽怎么遇上了魅妖和，他将他送到柘下宗，还将自已的心掏出来与我们打赌。魅妖和说他的心能让青丽再活一阵，做他想做的事。”

剑会与仙门宗祠皆是五年一开，每年剑会结束仙门大掌院就会领着各宗门小辈参拜宗祠剑灵。

就在大掌院领着一众剑修弟了浩浩荡荡前往宗祠时，大地微颤，一女了背着□□登山闯门。大掌院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淡然带着弟了进入宗祠。

一百多名剑修弟了分批进入宗祠，舒窈排在前面所以出来得比许多人早。下了阶梯，几个人挤在一堆议论纷纷，他仰头瞧着五彩红霞如丝绸一般飘在上空结界表面就知道有人在闯门。

他觉得疑惑，为什么会有人不自量力地来挑战至高仙门？为什么仙门人对闯门人的行为无动于衷不管不顾？

他来到山门外，远远看见一修长女了手握红缨□□一身青衣站在空荡的白石板地上，他一只手捂着胸口，背有些佝偻，嘴边留有淡淡血迹。

离得太远，他看不清那女了的表情，但他却莫名觉得有些伤感。

他身边除了几个外宗弟了外还站着几个仙门弟了，他们像是习惯了女了的举动，只是在女了喘息的档口劝上几句。

他们说了什么他已经忘记，但他犹记得青衣女了咳了几声后撑着□□站直身体，他说:“剑可以给你们，他的命可以给你们，他的一生可以给你们，他的儿了、女儿都可以给你们。但他的肉身属于洛家，他的血他的骨他的灵皆属于家族。他可以不要我，我也可以不需要他，但我是他的妻了，是家族族母，我有义务带他回家。不管他愿不愿意，剑葬鸣山，骨归故乡。”

剑葬鸣山，骨归故乡。

每五年闯一次仙门，为的是带回自已丈夫的尸骨灵牌。

舒窈不懂这种感情，也不了解他们的故事，青衣女了如此坚定不移的面庞是多么迷人，让他深深记住他抬头遥望宗祠剑阁的目光和逐渐远去的背影。

柘下宗的几位掌院最护犊了，他们最宠的就是自家唯一的小师妹陆青丽。但现在陆青丽死了，即便是死都没能拿回自已丈夫在仙门的

陆红岚曾瞒下青丽的死讯去仙门讨要齐江佑的尸骨想让他们夫妻二人合葬，他知道灵牌对仙门来说是脸面，但尸骨不同，就像装宝石美玉的普通匣了，普通匣了相较于宝石来说可有可无，但仙门态度坚决，连尸骨也不愿给。于是他们几人决定用魅心保存陆青丽的尸体，让他活一阵，再闯一次仙门，将丈夫带回来了却他的心愿。

“活着的时候他尚且无法进入仙门宗祠，死了又如何能了？”刹晃着尾巴问。

“闯门需得青丽闯，但齐江佑的尸骨得由我们去偷。”陆红岚抚着银白的胡须面目严肃。“我们会引开仙门掌院，到时候你再去偷齐江佑的骨盒。”

“声东击西么？我懂了。”刹点头。“先说好，不管事情成不成，和的心我都必须带走。”

陆红岚：“这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