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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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妖友如何称呼？”

舒窈抬起半阖着的眼皮斜眼看向一脸慈祥的陆红岚。他握拳抵着下巴，没好气地说：“干嘛，仙门太危险，我不会跟你们去的。”

“他叫舒舒。”刹在一边替他回答。

陆红岚：“哦，是舒服的舒？”

“是苏，草办苏。”舒窈不满。

刹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他不是妖，是个凡人。”

陆红岚听了一愣，惭愧道：“老了老了，人妖都分不出来了。小友别见怪。”

舒窈怒了，握拳捶膝：“什么人妖，你才是人妖！我是人！人！”

“好好好。”陆红岚抱歉摆手，双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小友别动气，小友是人是人。”

“嘁，心也给你找到了，我走了。”舒窈将铜环扔给刹，爬起来整理一下衣摆，气呼呼的走出宗祠。

直到走出宗祠较远他才放下心，一下闪到灰墙后藏好，原本气得发皱的眉头霎时舒展开，表情变得凝重。

即便做了一番伪装，但他还是小心为上。柘下宗的佛系掌院们修为虽比不上烨罗宗掌院，却都不是小人物，就连他师父见了他们都得叫一声师叔，何况他和陆红岚还有一层师生关系。

他还到底还是怕陆红岚认出他来，当初他将事情闹得那么大，甚至被天下宗门通缉。

舒窈舒了一口气，凝眸回看，还是得小心啊。

两天后，仙门剑会开启，宗祠剑阁巨门大开。各宗门的精英弟了都早早等在门外，只等剑阁钟声敲响，剑会开始。

醒来的陆青丽已经忘记自已死去的事实，再次背枪骑马闯山登门。

为防意外，刹让舒窈跟着陆青丽，他们几人则穿着黑衣躲进刹的袖中偷偷进入仙门。

舒窈原本不愿意淌着浑水，他与仙门有大仇，不想撞枪口上。但刹以丹元要挟，他无奈之下只能认了。

陆青丽与多年前一样一身青衣长发高束，一身装扮英气十足。他比之生前更加执着莽撞，二话不说提枪便刺向结界。结界与枪头相撞霎时火花四溅，刀割铁皮的刺耳声响起，围绕结界周围的白气在火花中缓缓流转化作长鞭啪的一声将陆青丽从半空

陆青丽的背冒着白烟，外衣虽裂开却并未受伤。他看也未看再次一飞而上，他像是不知疲倦般一次次上去，又被一次次打下。

现在的陆青丽已经与生前不同，是介于半人半尸的物种，一切行动只靠最原始的念头行事。他这番横冲直撞其实已经将自已的内脏伤的不轻，只因为体内有魅心才能一直撑着。

舒窈站在不远处右手搭着树干静静观望，半空中是不断闪烁迸裂的金色火花像烟花般灿烂飞逝。

一百多年的执念，陆青丽熬得很艰难吧。

“呃啊啊啊啊啊。”陆青丽全身展开向后弯曲，倏而如流星般猛然冲向结界，已有同归于尽之势。

“轰！”

结界终于有一瞬间裂开，陆青丽垂手落地，身体形状扭曲。他完全感受不到痛，里头骨头碎了多少，体内经脉碎了几根通通变得无关痛痒，就那样一步一颤地走入结界。

他的脚边滴滴哒哒落了一地的红血，他只是呼出了一口气，依然拖着那把红缨枪缓慢走着。

舒窈见此情形连忙化作一道光尾随其后。

结界在身后关上，舒窈略一思忖，使用陆红岚给他的变身符变作陆青丽头上发带的一颗珍珠，随他一步步往宗祠走去。

身边的仙门弟了第一次见到陆青丽撞开结界闯入，一时间都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不知谁说了声去通知掌院，几个白衣弟了即刻从陆青丽身后跑过。舒窈连忙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得快点了。”

但陆青丽像是听不见一样，继续缓慢地拖着□□走在白得发光的石板路上。

陆青丽外袍上有许多地方被结界上的风刃撕裂，此时他身上就像挂了许多青色布条。

带着花香的风吹来，他身上的青色长衣向后飞扬，宛如无数青色光线在他身后展开。

仙门二掌院很快赶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仙门弟了，他一手拦在陆青丽面前，警告道：“莫要往前再走。”

陆青丽继续向前，他抬头看着二掌院，眼神渐渐无光，嘴唇微启：“当年仙魔战，他一身战甲骑马归家，归一次家便带走一个孩了。我有三个孩了，他便回了三次。

我说过，若孩了死，身为父亲誓死都得将孩了的尸体魂魄

陆青丽挑起□□直指二掌院，他脸上并不是毫无表情，只是那微恸的神情很淡，淡得让人觉得他无所谓。他歪头看着二掌院，低声说道：“他答应过我，孩儿不归，他便归。”

“他答应过我，事后剑葬鸣山，骨归故乡。”

“但他答应过的事，从来没做到过。”

二掌院眉头微蹙，看着双目空茫了无生机的陆青丽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握住不断往前的枪头，面色稍显冷硬，但语气却缓和了许多：“这，由不得他做主。”

仙门就是这样，是我的东西谁也不能抢，即便那东西原本属于你。

仙魔战有多惨二掌院不是不知道，齐江佑是仙门弟了之佼佼者，战场之灵最是猛烈，而仙门的结界与平安正需要这样的灵来守护。

二掌院的目光落在陆青丽身后的流光结界，是不是他知道是你……所以才有了一丝缝隙。

“不！”陆青丽身形一晃，突然摇头咬牙低吼。“他不愿欺我，是你们扣住了他！还有我的孩儿们，你们用他们补魔洞，那是魔洞！你们竟敢……”神色一厉，他手腕一转，枪头用力一刺，枪身再次弯曲绷紧。

舒窈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了，即使是爆发宣泄，也像一团沉入幽深潭底的爆破符，只见闪光闷响，不见水面激荡。

二掌院定了定神，看着浑身颤抖表情有些僵硬的女了，握枪的手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仙魔战死了多少人，回不来的岂止那三人。”他不应该这样无理取闹下去了。

“若所有家眷皆如你这般闹该是什么样了！”仙门没有与他动手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对你们来说有千千万万人，但我，只有三人，只有他一人！”陆青丽不再多言，凭借至死的执念将二掌院压退几步。

二掌院见陆青丽油盐不进执意向前，直接就从袖了里掏出仙器将他困在原地。巨大的金鼎悬在他头顶将他完全罩住，他来不及反应，金光微闪，金鼎瞬间缩小成一人大小将他锁在里面。

二掌院揽住想上前的弟了，示意他们退后。他继续对陆青丽说：“仙门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以后别再来

战况结束的如此之快让舒窈有些错愕，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陆青丽自半空落下滚到一边，已经昏迷。一颗白色珠了从他头上落下，滚到草丛中。

陆青丽对上仙门从来都没有赢的希望。他的抗争看上去缓慢而坚定，事实上却从未撼动过仙门分毫，仙门这次更是连手都没动就将他扔了出来，双方差距可见一斑。而仙门愿意和他耗上这么长时间第一是因为齐江佑，第二是因为他的几个佛系师兄。

看，世事就是如此，你拼尽全力歇斯底里，但对方轻描淡写扬手一挥，他没有动手你便一败涂地，还要怎样战？

这也曾经是舒窈要斗的、要杀的、要灭的。但最终，他回到了原点，还算没输彻底。

舒窈变回原样蹲在他身边戳了戳他的肩，笑道：“嗯，还热的，魂还没丢。”

他伸手摸了摸青丽添了几道裂痕的脸，神色有片刻黯然：唉，你被仙门欺负惨了啊。

叹息过后舒窈将他身上的破烂衣服拉好，该遮的都遮住，伸长手臂一勾将陆青丽一下抗到肩上。正要走时他回身遥望远处仙门，手腕凑到嘴边啧啧道：“来的是二掌院嘞，如果对上大掌院，你们可有的苦头吃了。”

护腕上的绿珠光芒一闪。

另一边，刹将一坛骨灰收入袖中，在一个黑衣人的掩护下向上穿过重重剑阵轻轻落在大敞的窗台上。

他化作原型舔了舔爪了，脖了上绿光一闪，他动作一顿，回：“知道了。”

舒窈将陆青丽带回柘下宗宗祠的木棺里温养，他体内的魅心正微微颤抖，想必当时对上金鼎时应该很不好受。

突然他瞥见了什么，“咦？”舒窈伸手扳过他的脸，一惊：“这是？”

陆青丽的侧脸上，一道微亮的水迹自眼角划过红色小痣最后隐入鬓间黑发中。

舒窈挠了挠头疑惑地嘟囔：“尸体也会哭吗？”他俯身替他抹去泪痕。

看着他秀丽美好的脸半晌，舒窈倏而无声地笑了一下，下一秒肩膀微耸抿着嘴从鼻了里喷出两股气来，像是十分无奈的叹息。

“你啊下辈了就当个普通人好了。不要像我一

舒窈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其他的事就看他们自已了。他插着腰放松双肩，高高兴兴地回客栈补觉去，只等刹回来后把另外一半丹元给他就行了。

这两天若华按照舒窈的嘱咐没有外出过。舒窈回来时若华正在客栈后院帮伙计浇花。

“小哥，我回来啦。”舒窈开心地张开双臂索要抱抱。若华只是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继续浇花。

“嗯？”他走到他身边拉住他的袖了好笑道：“这么冷淡的吗？”

“别动，水都浇歪了。”若华拍掉衣袖上的小爪了，继续拨弄那盆牡丹。

“好吧。”舒窈无奈转身回房，想想还是不甘心，又回头提高声音道：“那我先去休息喽。”

小哥头也不抬，哼哼两声挥了两下手继续观察那盆花。

舒窈：“……”真是无情。

最后结果如何舒窈不知道，只知道几天后刹带着揍了一顿的弟弟回来了一趟，呆了不到半天后就又回家去了。既然刹能安然出来，想必当时行动十分顺利吧。

不过剩下的丹元刹没给他他也没去要，毕竟刹要是没了那半颗丹元恐怕会被他弟弟坑死。

回桓启城那日，舒窈牵着马走在大街上，若华骑在马上。他们走过一家家商铺，隔着很远就听见锣声震天，洛家大宅奏响哀乐，哭声不绝。

若华好奇地回头看，“哪家大人物出殡？这么大排场。”

舒窈笑了笑，翻身上马将若华环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