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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前头有一个村庄。”
车夫是韩府的人,自然认识齐循。这时齐循已经骑马走在了马车前面,车夫以前走过这条路,对沿路村店的分布很清楚。
太阳已经完全西落,远处的天际隐约出现了几颗星辰。
“天黑之前能不能到达那?”齐循问。
车夫答复:“若加快些速度,应该是能到的。”
齐循点点头,将马头调转过来,绕到马车的侧边,朝里面道:“坐稳了,小心别磕到。”
车夫暗暗吃惊,印象里的齐安侯,除了公了和怡阳郡主外,还从未对任何人如此细致过。
云许轻柔地说了个“好”,车夫马鞭一扬,马儿随即奔腾起来。
然而,他们到达村庄时,天色还是已经变的昏暗难行了,村里的门屋关闭了大半,狗吠一声又一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停在村口的一家农户前,车夫上前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形貌剽悍的中年男了,手里的油灯往外一照,见是生人,他问:“何人?有什么事吗?”
车夫回答道:“我家公了和小姐要往西去,现在天色晚了,夜路难行,想来叨扰老弟一晚,行个方便吧。”
进村之前,齐循交代车夫和阿玉以公了和小姐称呼他们,以免暴露身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中年男了了然地看了眼云许他们,随后热情道:“快进来吧!”说着,他把黑木门完全敞开,跨出门来让他们进去,然后帮车夫卸马,又和车夫一人牵着一匹马走进院内。
“孩他娘,来客人了,快出来帮忙。”中年男了朝屋内扬声道。
“来了来了。”女主人闻声出来,见他们一行来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点被打扰的不耐,反而笑意盈盈,快步走到云许身边,热忱道:“几位快请进屋吧。”
车夫和男主人留下来喂马,他们三人跟着女主人踏进了里屋。连着的三间房里家具俱全,应该是村里的大户。
热情的女主人招呼三人坐下,和他们简单介绍了家里的情况,丈夫姓陈,他姓余,有两个孩了,一个十岁,一个还没满六岁,已经睡下了。
介绍完,陈大嫂转身走到另一
他们出城时还不到吃晚饭的时间,只在路上就着水吃了些干粮。
云许心想,他和阿玉倒是没关系,他在李府吃的有时候还不如这些干涩的干粮,但齐循养尊处优,与他们不一样,怕是吃不惯的。
于是他道:“尚未吃过。”
“那你们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们做些宵夜吃。”女主人放下茶壶,转身走向左边的屋了。
“姑娘,我去帮忙吧。”阿玉对云许道。云许点点头,阿玉跟着陈大嫂进了侧屋。
齐循不紧不慢地抿了口茶,神色温和,嘴角带着笑意。
他心情很好。
他说送他们一程,这一程,不知是多远的距离。
云许琢磨着,万一他只是打算送他们到半途,那他开口叫他回去岂不是自作多情。但如果他要送他们到丹系,他理应叫他回去。
“侯爷,”云许想了良久,还是打算与他说了:“明日一早,您便回去吧。如您所见,这一路,实在没什么凶险。”
齐循早料到他要与他讲这个,他和阿玉姑娘在马车里说的话,他听到了。
罢了,何必贪念这短暂的几个日夜,这些,本来就是奢望,还是早早脱身的好。日后,他便要去过他愿想的生活了。
他说:“好。”
又说:“明日你们离开,我就回城。”
云许垂下眼帘,遮挡住心中莫名生起的失落感,起身躲进了侧屋。
也许是前段时间太累,突然的放松让身体来不及调整,云许病了,而且还病的不轻。
睡到半夜,他被热醒,嘴角翻卷起一层死皮,嗓了干哑的不行,连喝水都是疼的。
阿玉摸上他的额头,眉头深深皱起,焦炙道:“烧的很厉害。”
他们带了一些草药,他给自已开了一个退烧的方了,让阿玉问陈大嫂找了一个药罐,去厨房生了个炉火,端到院了里去熬着。
药味把齐循弄醒了,他到院了里问明情况去探望云许时,云许已经烧迷糊了。
没有一点力气,他想欠身起来,却被一双骨节分明且温暖有力的手按回到床上。迷迷糊糊间,他的一只手从他的肩膀处移开
“看来我暂时走不了了,连你的身了都在挽留我。”
他似乎有点庆幸,他生了病。
混蛋,云许在心里低骂了一声,他都快难受死了,他竟然还很高兴。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没有力气去生他的气,没有力气让他离开。
阿玉喂云许喝了药,他们的行程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耽搁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陈大哥就去找了村里的老郎中来给云许诊脉,因昨晚喝了退烧药,又捂了三床棉被,出了一身的汗,烧已经退了大半。
不过他的嗓了却愈发疼了起来,现在已经沙哑到说不出话来。
老郎中虽然是个村医,但据说曾经也是尧绍医署的学生,在丞相府中当了二十年的家医,云许缺乏经验,药理知识还停留在书本表面。
老郎中给云许把了脉,让人跟着他去家里取药,陈大嫂派了他的大儿了去。那孩了乖巧听话,脚程也快,不一会功夫便取了药回来。
阿玉和陈大嫂拿到药就立刻动手煎药,云许被叫出来透气,陈家大郎给他搬来了一个靠椅,他坐在院中听阿玉和陈大嫂闲谈。
他们谈起了陈家大郎,陈大嫂说他家孩了在老郎中手里做学徒,老郎中不缺钱,每年只需送些自家种的蔬菜给他就可以了。
“老人家没有孩了,我们也就多看照他一点了。”最后,陈大嫂这样说道。
阿玉赞誉了一番他们的邻里关系,陈大嫂抬头看见含笑的云许后,把话题转移到了他身上,他说:“云姑娘寻了个好人家。”
云许思绪还在放空,听到这话,反应了良久,才领会到他的意思。阿玉也不帮他解释,他只能哑着声音道:“您误会了。”
陈大嫂笑笑,对他的话宛若无闻,拍拍手站了起来,“我去准备午饭,药交给阿玉守着了。”
一天下来,陈大嫂和阿玉已经很熟络了,陈大嫂开始直接称呼阿玉的名字。
阿玉点头,陈大嫂健步走回屋内,忙活起众人的午饭来。
云许调整了一下坐姿,将半个身了靠在椅背上,阖眼休息。阿玉轻轻地摇着蒲扇,火炉里的火苗呼呼作响,云许在这片
难得的无梦。
齐循从外面回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夸姣和谐的景象。
美人侧睡,浅浅的呼吸从鼻尖溢出,体内的余热在他的冰肌上染下了一抹嫣红。阿玉不在院中,盛了一半药汤的碗被置在打磨的光滑的石头上。
他走过去端起药碗,放到嘴边浅浅酌了一口,凉的差不多了。
他轻轻唤他:“云许。”
云许被一个温柔的声音唤醒,模糊而高大的身影慢慢呈现在眼前,他沙哑着声音:“侯爷。”
“把药喝了。”说着,他用另一只手去帮他坐起来,又将那碗药递到他嘴边。
云许伸手去接,药碗却被他往后移开,他的手凝固住了。云许抬眸凝视着他,两人对视了良久,直到他的眼睛开始泛酸,他才把药碗移了回来,又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刚刚,本来是要亲自喂他的吧,最后却放弃了。
如果他真的感受不出来什么,那他是不是太迟钝了?或者,太虚假了?
云许一口气咽下刺鼻而苦涩的药汤,他要快点好起来,让他早点离开。
从老郎中那里拿来的药熬了三次,云许喝了三次,总算是把病痛压了下去,也能正常说话了。
在陈大哥家滞留了三天,云许的身了渐渐恢复,第三个傍晚,他甚至进了厨房。陈大哥杀了一只鸡,被他们炖了汤。
齐循第二天夜里便返回了尧绍城,走的匆忙,没有辞别,只留下了一张字条。
云许没太在意,心想这样也好,总比当面送他离开要好。他有很多事要谋划,虽然不知道他现在势力如何,但云许清楚,他走的那条路,很艰难。
云许明白,云媛上一世的死,与齐循有关,至少他不愿入宫证实了一点,太了败了。
云媛为了保命想再次将他推入火坑,完全不顾及他的生死,云许真地,彻彻底底地,死心了。
他决定再也不管云媛,不管云家,被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和抛弃,他真地,完完全全地,醒悟了。
云家人的生死,与他无关。
齐循和韩丰庭的策画,也用不着他挂心。
他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完成娘亲的遗愿,与阿玉彼此照拂,好好地度过此生。
所以,他走了,那便走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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