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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漪的目光自姜元靖的面孔上掠过,果不然看到他急速紧缩的瞳孔。
计划,不一样了呢!
来吃了午席郑家的郎君们便又匆匆去找孩子,可又不能全都走了,便留了位郑夫人和女眷们在这里,总不能对主家太过失礼。
繁漪看了郑夫人一眼,不禁感慨,到底是世家宗妇,这会子了竟也能分出心神来看这出戏。
闻言,郑夫人眉目一亮,忙问道:“关大人,是我家翟儿找到了吗?”
孩子找到了,正巧又到了晚席的时候,郑家的郎君们便都来了。
郑二爷忙进了门,含笑道:“母亲安心,孩子一切安好。”
郑夫人自是好一阵的“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繁漪细细瞧着郑家大房的反应,果不然啊,面上欢喜,眼底却也少不得有些失望。
半透明的指甲轻轻弹了弹衣袖上的桃花纹,繁漪笑色微微,就不知这抹失望有没有落进郑二爷的眼底呢?
凤梧点了点头:“人呢?”
关青垂首:“是提前服了毒的,已经死了。”
凤梧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摆了摆手就叫退下了。
李夫人出去亲自迎了人进来,与姚闻氏和文蕖灵的继母文宗氏打了招呼,说了个大概。
似怜似叹了一声,执了姚意浓的手紧紧握了握,总算有了几分笑色:“你能安然无事,咱们也能安心了。”旋即又去拉了文宗氏进了屏风之后,“孩子倒没什么伤损,只是被下了迷药,还迷糊着……”
姜柔看向文蕖灵的父亲文婕,问道:“听说文家把文蕖灵许给镇北侯府了?”
事到如今,文蕖灵镇北侯府定是去不得了,同李蔚翎也把堂拜了,这门亲事也算是做定了的。
文婕自然晓得怎么说才是最有利的,摇头道:“国公夫人喜欢她,一直带在身边,便是想给她寻摸一门婚事。并不曾定下人家,县主怕是误听他人言了。”
姜柔一笑:“如今也好,镇国将军府的门第也不委屈了她。”
文婕看了姚家人一眼,一时也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来,便只是点了点头。
李夫人是知情识趣之人,立马从屏风后绕了出来,拉了姚意浓的手道:“我是十分喜欢意浓的,若是二位不嫌弃我李家门楣,今日便认了意浓为义女,来日也便如亲家一般来往。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原本三房需要丁忧就已经呈了颓势,偏三房的女儿接连惹麻烦,折损许多,亲家几乎反目,如今好好的婚事白白便宜了文家。
可姚家还能如何,总不好叫文蕖灵这已经拜了堂的退让吧?
姚四郎看了末座神色淡淡的繁漪一眼,明明自己长她一辈,却莫名对她怵的很。
被她那一眼沉幽睇过来,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忙拉了姚意浓上前:“还不快给义父义母磕头!”
姚意浓依言磕了头,拜了义父母,终于与那李蔚翎断了关系。
心下说不出是感慨还是幽怨,被沉溺在地毯上的尘埃猛然一呛,险些落下泪来。
若是、再早一点,早哪怕一点点……
李夫人亲热而怜惜地将她扶起,唇齿间欲言又止,将她扶着与姚闻氏坐在一处,微微默了片刻,才小心道:“你可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如何会被人换出来?”
姚意浓轻咬苍白的唇,目光难以控制地望去一眼。
没有得到他一丝一毫的回应。
而那抹如春日晴光下的桃花倩影,明媚的如此夺目,却只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双手,所有温存与缱绻得的理所应当。
与往日判若两人姿态。
凭什么呢!
偏寒风里送来一声戏子若隐若现的绵长唱腔,“你贪着个断简残编,恭俭温良好缱绻,我贪着个轻工短箭,粗豪勇猛恶因缘”,各种滋味呛在心口,一时潸然泪下。
旁人只以为她惊魂未定,好一阵的安慰。
好半晌才镇定下来,一壁盯着对面姜柔苏绣的绣鞋上连绵不绝的茉莉花纹,轻泣道:“上了大妆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时便见有蒙面人要将我活埋!”
上官氏飞扬的眉目便如她满身石榴花绣纹一般,烈烈如火地落在了繁漪身上:“那姚姑娘可曾看清楚是什么人?”
姚意浓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目色凝幽,似一潭望不见底的爬满了青苔的池水,旋即又撇过脸去,点头道:“看清楚了。”
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姚意浓的脸色,这一眼如何逃得过去,一时间看好戏的、鄙夷的、担忧的神色丰满而精彩至极。
繁漪稳稳坐着,手中端着一只莹白如玉的茶盏,茶汤碧黄而清澈,舒展的茶叶上隐隐还能看得到满披的银豪,随着温热的氤氲缓缓沉浮,朦胧了噙在嘴角的一抹清浅的笑意,如月色蒙了云烟,叫人看不真切,探不清笑意背后底色。
不说话,嘴角挂在得体而浅淡的弧度,不惊不急,并不在乎上官氏在里头如何的上蹿下跳,语言引导,也不在意众人是何神色。
月光莹莹落在窗棂上,贴着双喜的窗花将月色筛落,一格格、一条条,没有规则。
便如上官氏的语调,似要将人心也镂雕成无数的篓子:“她可在场?或者说,背后意图害你之人此时此刻可在这里?”
姚四郎面色微冷地盯着姚意浓,无声地警告她,不要给家里惹事。
连姚闻氏握着她手的力道也在不断的加重,眉目含愁含忧,目光却也是毋庸置疑的警告:“你好好想想,敢如此布局算计,决不能让背后之人逃过,否则日后、还有什么太平日子!”
姚意浓清傲而美丽的眉眼里含了雪亮的不甘与幽怨,眼底掠过一点冷凝星火。
或许是离炭火太近了,空气有些滞闷,心跳在胸腔里跳的有点快,她捂了捂心口,避开了姚闻氏的眼神,要在唇齿间的声音急促而怨恨:“在!”
去而复返的施杨氏站在角落里紧盯着姚意浓的神色,一分一毫都不肯放过。
见得那一目怨毒,嘴角扬起一抹放心的笑色,出声道:“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去年姜大公子于玄武湖遇袭一事?”
繁漪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掠过角落里安然端坐的郑家人,果不然,见得这些人眉目里微微挑起的得意与遗憾。
灵巧滚动在姜柔指间的金桔被弹进了炭盆里,激起一阵星火四溅,寒风带着冰雪初融的湿冷,残卷着冬日枯脆徐徐吹进,摇曳了红烛,似炸起了满目的血色。
繁漪不动如山。
倒是姚四郎夫妇神色猛地一凛。
姚闻氏回首冷冷盯着施杨氏道:“施太太说话最好是有真凭实据,今日之事牵扯已然甚多,若拿莫须有的来挑拨算计,可就没意思了!”
施杨氏不以为意:“此事事关你姚家女的名声与性命,难道你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么?还是你自己心里已经知道了是谁要算计姚意浓?”旋即以懂得姿态怜悯长叹道,“有时候丢脸总比丢了性命前程好啊!”
县主娘娘唇角一飞,暼了施杨氏一眼,不耐道:“有完没完了!既给了你唱词,就好好儿当你的戏子,磨磨唧唧的故弄玄虚,怎么的,还想当包公不成!”
上官氏扬了扬手中的锦帕,冷笑道:“县主急什么,别是心虚了才好。”
姜柔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可闭嘴吧蠢货,真把自己当盘儿菜了。”
门神似的跟晴云一左一右占了门口好位置的奉若,不紧不慢撇过脸来,微笑着看了上官氏一眼,抬手扭了扭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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