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伤魂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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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雨停后，空气格外清爽，阳光穿透这破败的小木屋，明媚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

丰子洵端着一个瓷碗上来，递给明媚，明媚低头一看，还是昨日那个有着豁口的碗，里面是一些清水。

丰子洵见人迟迟不肯接过，解释道：“放心，这碗我洗干净了的，里面是些晨露。”

明媚伸手接过碗，好奇道：“接这么多，你是起的有多早？”

“这还算多？”他伸手拍了拍自己腰间的水囊：“我可是连这里都装满了的！”

“看起来你是一夜没睡吧！”明媚喝下露水，把碗放在一旁。

他眉眼一弯：“不通宵守夜，又如何能够通过你的试探？”

明媚闻言抬头看向他：“哦？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丰子洵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你不信我，所以我强行跟着，就令你多有怀疑，昨日的表现不过是试探我罢了。”

“呵，还行，不是那么笨啊，小道士。”明媚不在意的笑了笑，整理了一下衣襟就下楼去了。

丰子洵在她身后喊道：“不要叫我小道士了，都告诉你名字了，你又没比我大……”

明媚没有回头，随便问问：“那你多大了？”

“……十九了，你呢？”

“我？我不清楚……”明媚摇了摇头，她不记得自己年纪，回头看到丰子洵一副惊疑的模样，忽然想到第一次碰见顾梁寒的时候，他说过自己三年前及笄了，便说道：“应该是十八了吧……”

“应该？怎么，还会有人不知道自己的年岁？”丰子洵显然觉得惊讶不已。

“我就是不清楚啊，总之差不多便是这样了。”明媚冷着脸迈出房门，走到外面。

丰子洵也出了小屋，他看明媚似乎并不打算跟自己说太多，琢磨着开口：

“……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的。”

明媚闭着眼睛闻了闻湿润的空气，不想提这些，转而开口道：“昨日我们遇到的是鬼姑神，你应该知道的吧……”

丰子洵低头想了想：“曾经在义父的一本书上看到过，鬼姑神，又叫鬼母，清晨生子，夜里就会把孩子给吃

掉……”

“我师父曾经告诉过我，鬼姑神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的，她平时会化作妇人模样，白日带着孩子，但是夜里就会现出原形，将自己的孩子当做餐食，若是吃不饱，那附近的生人可就要变成她的盘中餐了。”

丰子洵感叹：“不想此地会遇有鬼族……”

明媚挑眉：“鬼界又没有自封结界，鬼族在哪里出现都不奇怪呀！而且这个地方本身就不太平，你没有发现偌大的林子里，一丁点鸟叫声的听不到吗？”

丰子洵才注意到，从昨晚到现在，这荒林之中确实没有见到任何活物，不由感叹眼前少女心思细腻。

“……那我们现在应该往何处去？”

明媚抱起手臂：“我们？怎么，你还要跟着我吗？”

他点点头：“当然，我想自己应该已经通过你的试探了吧！”

“那是另一回事，我虽然相信你没有打算再利用我领赏钱，但也没打算一直带着你呀！”

丰子洵失笑：“带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确实跟你一样的目的，找出那场猎杀游戏的背后主谋。”

“哦？”明媚眉头一动。

“行走江湖多年，义父一直教导我要做行侠仗义之人……而且明媚姑娘，相信不只是我拿到了那张通缉令吧，你可能已经成为很多不明真相之人的目标了，罪魁祸首肯定也不会放过你啊，若与多人对上，你确信，一个人真的应付得过来？”他觉得自己这样完全可以说服她。

明媚的确觉得，他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这样一来，或许他又会成为一个被自己拖累的人呢。于是她依然拒绝：

“不劳操心了，说的好像多了你我就多了很大助力似的。而且我来这里，是还要探寻沧笙珠的下落呢。”

丰子洵眼睛一转，对人抱拳施礼：“那姑娘可愿成为我的助力？”

明媚疑惑：“你……”

“观姑娘一身正气，应也是仗义之人，不知姑娘可愿帮我一同寻找祸害武林的恶人，寻找沧笙下落？”

明媚看他笑的坦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这人还真是挺会的，一下子就由被动变为主动了。

“其实不用……唉，算了，想跟就跟吧，不过最好跟我保持距离，如果遇上有打不过的，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跑掉就是了。”

丰子洵笑出声来：“明媚姑娘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放心，就算要跑，我也有办法带姑娘一起脱险的。”

明媚扯了一下嘴角，她觉得，此刻能说会道的丰子洵，好像跟昨天那个小道士都判若两人了。

“……只能凭着感觉先走了，还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讯息，而且我们也没有真正走出这个屏障。既然有鬼族出现，那就有可能还会遇到些什么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丰子洵点头。

……

一路上，荨悠都在仔细的感受着周遭的气息，顾梁寒也不停的在所路过之地东张西望，寻找那一抹身影，柳肃萧传讯与自己的师父，也告知他们这边的情况。终于，他们也找到了那间木屋。

推开门看了看，就是那般破败景象。

“这里好像根本没有人住啊！”顾梁寒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

“这里有痕迹！”柳肃萧在楼上发现一个干刚用过的水碗和被擦拭过的木榻。

荨悠也跑上楼，很快就发现了被丢弃在一旁的弄脏的手帕。

“是明媚姑娘的手帕！”柳肃萧一眼就认出来，这粘着灰尘的手帕和自己身上的那条一模一样！

“没错，是明媚的！”荨悠也肯定。

顾梁寒眼睛一亮：“那媚儿是住过这了？那她是不是就在这附近？”说着赶紧跑到门外大喊：“媚儿！你在哪？”

两人跟着下楼走出来。荨悠抬头看了看：“她应该是早几个时辰离开的，而且这个地方……”

“有幻境！”柳肃萧接道。

“什么？幻境？”顾梁寒茫然的看着他们二人。

“对。”荨悠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啊，我们怎么找媚儿？”

荨悠微微蹙眉：“这幻境在不同时辰进入是不一样的，现在要找到明媚，只有先想办法破了这幻境！”

……

“小道士，你知道如何打破这幻境吗？”明媚边走边问道。

丰子洵已经无力再去纠正对自己的

称呼了。

“……应该找到设这幻境的人。”

“可我觉得，设这幻境的应该不是人。”她眸色一深。

“是鬼？”

“有可能啊，也许还不止一个呢，你可会觉得害怕？”

丰子洵眉梢一挑：“哈，你一个姑娘家都能够如此镇定，我若是害怕，可不就说不过去了？”

“那你一个人闯荡江湖多久了？”

他算了算：“……一个月了。”

“什么？！”明媚一下子停住脚步，向他投去了怀疑的眼神。

“真的！以前是和义父一起，自己一个人外出确实是才一个月！”他信誓旦旦的样子。

“……好吧，那你义父呢？”明媚收回目光继续走路。

“……他到别的地方游赏去了，让我一个人出来锻炼。”丰子洵在她身后走着，她没有看到人变化的表情。

“这样啊……”明媚有些想念自己的师父师娘了，她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走累了吗？”丰子洵关心道。

“没有，才走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可能累……”明媚抬手悄悄抹去眼角泪水。

他迟疑片刻，才开口道：“我能问问……那恶人为什么要陷害你一个小姑娘吗？”

明媚脸色一沉：“他……害死了我师父师娘，却依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所以他认为东西在我这里，想逼我交给他罢了。”

丰子洵身体一震，居然是这样的事情……他可不敢再问下去了。

“那个……抱歉，我不该问到你的伤心之事。”

“不该问你也问了，那还抱什么歉？不显得很没用吗？”明媚声音依旧冷淡。

丰子洵又被人堵了一通，面色涨红：“……按客套话的礼数不都这样说吗？不然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要不然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明媚眉头一动：“哼……那还是省省力气吧，我可没有那么闲。”虽然还是丝毫也笑不出来，但是此刻心绪倒是没有方才那样遭了。

“小道士，跟我说说看，你义父都教过你一些什么？”

他微愣，吐了口气，慢慢道：“……我是个孤儿，九岁的时候，被义父收

养，我就跟着他练剑，修习一些法术，但是我也不知道他是师出何门，就只知道他从很年轻的时候就独自一人行走江湖了，虽然一直都是道士打扮，但是我感觉义父也不是一个纯粹的道士……”

“哦？那怎么样是纯粹的道士呀？”

“既然要修行，肯定要先修身，但是义父好像从来没有任何忌讳，不食素，有时也饮酒……”

“这才叫随性呀，人生在世干嘛那么多拘束！”明媚无所谓的耸了耸肩。

“所以明媚姑娘也是个随性的人了？”丰子洵笑着看向她。

“我就只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难不成还要……”明媚话语未竟，本是艳阳高照的树林里突然又狂风大作！

“那里有动静！”丰子洵拔剑指向南面。

利风刮的人睁不开眼睛，明媚干脆闭上眼睛，用耳朵去仔细听周围的声音。

“铛！”

顺着动静一刀斩下去，脚下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惨叫一声，便没了气息。

那阵狂风也渐渐停了下来，天色变得昏暗不已，周遭的景致也发生了变化。

“这里变化的可真快呢，看来我们是接近了破出幻境的关键了。”明媚一手握紧了刀柄，一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段枯枝。

“方才草木茂盛的景象应该是假的，否则的话，怎么可能连一只鸟都没有呢？”丰子洵看了一眼明媚手上的东西，皱眉：“真是什么东西都能化妖了！”

明媚把枯枝举起来：“你是说这个吗？”

“不是吗？”

她摇摇头：“这东西不过是死物罢了，方才听到的哀嚎声，都是假的。”

“什么？”丰子洵露出意外的表情。

“也许就只是试探试探你我吧，不过在这里一定要万分戒备才行！”她保持着警惕。

“好像……不太对劲……”丰子洵看了看正前方，一片黑压压的物体慢慢聚集到一起向着他二人移动过来。

“难道是……”明媚眉头一皱：“小心！”

一大群身形怪异的巨鸟向二人席卷而来，带着不住的哀嚎之声，两人一并奋力挥砍，这些鸟巨大的爪子仿佛铜铁所铸一般坚硬而

有力，连武器都难以穿透。

“怎么办？这样下去很耗费体力啊！”丰子洵的衣服上有了几道被巨爪抓出来的血痕。

明媚一刀砍下，一只怪鸟只是掉落了些许羽毛，而另一边的巨鸟朝着她脸上抓过来，明媚伸手一推，手心被划了一道伤痕，但是那只攻击她的巨鸟居然叫了一声，落在地上，利爪泛起了黑烟。

“嗯？”明媚看了一眼自己流血的手掌，随后再次拍向另外一只袭击自己的巨鸟，同样那只巨鸟被击中的地方也开始泛起黑烟。

“我知道了！用血！”她叫道。

“什么？”丰子洵有些愣。

“用血攻击它们！”明媚高声提醒到。

“……”丰子洵便也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血痕，抬手攻向周围的巨鸟，可是那些沾到他血的鸟却毫无反应！

“怎么会这样……没有用！”丰子洵呆愣了一瞬，此时明媚已将自己的血涂在了自己的刀上，很快她周围的鸟数量就减少了，很多被她伤到的，便飞离了那处。

她见丰子洵没有办法脱身，便旋身闪到他身前，替他挡去了攻击。

丰子洵愣愣的看着身前保护自己的女子，一时间心绪莫名。

很快，一大群受了伤的巨鸟都四散飞开，嚎叫之声却不绝于耳。明媚眼尖，一把抓住了一只颈上长着一圈绿羽毛的巨鸟，转头对着发呆的人喊到：“快，抓住它！”

“哦！”丰子洵反应过来，扑身上前使劲按住了挣扎的巨鸟的脖子。

明媚腾出手来，一刀插入了巨鸟的后背之中，巨鸟发出一声巨大的哀嚎声，紧接着便化成一抹绿光，冲入了云际。随后天空一下子裂开，周遭景致开始扭曲，很快就被裂缝给吸走了。四下立刻明朗起来，两人定睛一看，周围是一片残破不堪的荒地，满是枯枝败叶，还有一些乌鸦在附近低低的飞来飞去。

丰子洵走上前，一把抓起明媚的手：“你没事吧！”

“……没事，就一点血而已，包一下就好了。”明媚抽出手开始找身上的手帕，摸索了一会儿想起来，就带了一条手帕，扔在之前那个小木屋里了。

“……算了，再说

吧。”

“再说什么？就现在，包一下最好。”丰子洵低头从衣服上撕下来一块衣摆，再次抓起人手，替人几下缠好。

明媚看着他的动作，想起来之前自己也替柳肃萧包过手呢。

“不出血就好了。”

她回神，说道：“多谢……”

丰子洵淡笑：“要说谢，刚才应该我谢你……对了，你刚刚为什么会用血攻击它们？”

“那巨鸟，应该就是伤魂鸟了吧！”明媚曾经在御钧的一本“魂鬼谱”上面看到过伤魂鸟，只是书上并没有记载对付它们的方法。

“是啊，传闻当年蚩尤被杀以后，他的坐骑又咬死了一名无辜妇女，那女子伤重，但是到了七天七夜才死掉，魂魄便化为一巨鸟，后世但凡有人被冤杀而死，不能报仇，又曝尸荒野，无葬身之处，便化为此鸟，集结哀鸣。只是为何你的血可以伤到他们，而我却不可以？”

“我也不曾知晓如何去对付它们，只是偶然间伤到了，便以为此法有效，但你为什么做不到，我也不清楚……”

“真是怪事，莫非你练过什么奇功？”丰子洵想不明白。

“什么奇功啊，我主要就是练的刀法，其他术法药理只是学了些皮毛，不知道怎么回事。”明媚要不清楚是为什么。

丰子洵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陷入沉思。

“嘶啦……”

“……”丰子洵眼睁睁看着明媚从自己衣摆上面又撕下来一条布。

明媚一边替他包手一边说：“自己也有伤，怎么不知道包起来？”

“你……”

“怎么？反正你的衣服也已经撕坏了，难不成还要我撕自己的衣服吗？”

“呃……不是……”丰子洵无言以对。

“身上的抓痕要不要包起来？”明媚看了看他肩头的几道撕破的痕迹。

“不不、不用了，这伤很浅……”他赶紧摇头，自己衣服也不禁这样撕下去……

明媚移开目光，四下打量一番道：“看样子幻境已经破了呢，这才是此地原本的面貌。”

丰子洵点点头：“嗯……如此荒凉破败，正是遭受了战火之后的杨茂，想来那些伤魂鸟

就是多年以前那场大战下的牺牲品吧，那些妖魔贪心，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生命也因此被殃及……”

明媚挑眉：“妖魔贪心？我倒觉得人也贪心，我可不相信那场争夺里面没有人族参与！”

丰子洵看了看她，叹了口气：“的确，看如今的江湖形势便知道，人也是有许多贪得无厌的……”

明媚眉头一皱：“好了，看来这里是找不到其他线索了，我们赶快离开此地吧，不然幻境还会被怨魂之类的东西织结的！”

“你怎知它还会再次织结？莫非幻境没有办法被彻底打破？”

“怎会如此容易呢，不然的话，十年的功夫难不成都没有人来过此地破过幻境？当年这茭野之地终结过多少生命，怨魂未消，照目前境遇来看，想来已经有些许鬼界之族占山为王了呢。”

丰子洵了然点点头：“原来如此……你对当年那一战很了解？”

“算不上了解，只是大概知道，都是听师父，还有……故人说起过……”想起那几人，明媚眸色稍稍黯了一下。

丰子洵将人表情收在眼底，不再继续问了，说道：“那我们快离开吧！”

“嗯。”

……

“咦？这……怎么会……”顾梁寒看着周围突然变化的景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幻境破了！”柳肃萧看出来。

“一定是明媚！”荨悠细细闻着空气中的气息：“应该是快赶上她的脚步了，我们快些！”

“好！”

三人疾步朝着同一个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