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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言的心立即揪起,微微泛起酸痛。
他再怎么手灿莲花、键战群雄,说到底只是因为心疼乘忱,见不得自己喜欢的角色掏心掏肺,结果还被人作践。
本质上,他就是一个心软的人,见不得别人受伤,见不得全心全意付出不求回报,还不被珍惜。
他看过张景年意气风发的样子,所以此刻看到对方饱受非人的折磨,心中忍不住生出怜惜。
“如果我是简冰,我肯定会放过他……”
但转念一想,简冰似乎也不是那种极为严苛的人;相反,对方贵为掌门,却还十分和善可亲。
结合简冰刚刚的话,似乎里面水^很^深的样子,好似有人指使张景年违背门规。
而最后,简冰也修改了尚顺的判决,认为太过,所以他也不是不庇护张景年。
这些,都不是他一个初来乍到的穿越者可以马上理解的。
林清言开始反省:“是我太自大了。经过一番交谈,简冰无愧于太和派掌门,智谋气度远在我之上。”
“且他知道比我更多,他做出这个决定定然权衡利弊,能够服众。我若是他,未必能够做出比他更好的抉择。”
“哎——”简冰适时叹了一声气,惋惜道,“这个弟子我是有些印象的,他和李满两人,皆不到四百岁便已冲击金丹,天赋异禀。仅这一点,就有几位峰主不如他。”
林清言感慨:“原来四百岁冲击金丹算是很厉害了。”
年纪轻轻,口气不小。
简冰微微一笑,道:“算是不错。”
“你呢?”林清言问。
“我?”简冰想了一下,“我不到五十便已结丹。”
“这是非常厉害的意思?”
“或许是,太和派有史以来,我位列第三。”
林清言可以确定,简冰虽然语气平平,但能够在太和派这种修仙第一大派里,排到历史第三的位置,那一定不只是“厉害”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光凭外表,还真看不出来,这恰好证明了“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林清言肃然起敬,有些人即便迟到、早退,在别人工作的时候打瞌睡,但那种天才的气
息还是掩盖不住。
显然,简冰就是这样的天才。
聊了几句后,简冰有些反应过来,握住林清言的后脑勺,将人的头掰正,正色道:“好好看着,这就是违背门规第三条的下场。”
“我就是不想看……”林清言哭丧着一张脸。
要不是反抗不了,他真的想就此翻脸,大声怒斥,告诉整个太和派上上下下的人——这简直就是不良教育!
“你不想看才和我聊天?”简冰无语,“感情我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那个‘次’,你其实并不想和我说话?”
“没有。”林清言不假思索,极力否认,对方的阅读理解能力,他也是服了。
林清言本来想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但心知肯定不被允许,于是懒得挣扎,心痛地看着尚顺行刑。
半空中,张景年被牢牢锁住。
四周的荆棘藤已蔓延到他身上,将他的上衣除去,露出精装的上身。
尚顺对着上方荆棘藤高喊:“赤焰鸟!”
一只浑身血红的大鸟振翮高飞,离枝的刹那,鲜艳的尾羽开始迸溅出花火。飞行时,火花拖出一道炫目的痕迹。
“真美。”林清言忍不住赞叹。
可一想到这只赤焰鸟是用来行刑的,美感便忽然减少了几分,反之增添一些妖冶。
荆棘藤离张景年的距离很远,但赤焰鸟飞行之快超乎想象,比起青龙来也不逊色多少。
不多时,燃鸟带着停在铁网之上,迈着殷红的利爪漫步锁链。
利爪每敲击玄铁一次,便发出一声脆响,在两座高崖间不断回荡。当前一声脆响的回音变弱,它才迈出下一步,发出又一声响动。
不知多少步后,赤焰鸟停在张景年面前。
张景年冷汗涔涔,奄奄一息,痛得连睁开双眼都无力办到,根本看不清身边站着的生灵是何模样。
他现在几乎无异于一介凡人,或许如此虚弱的状态下,比林清言都不如。
尚顺沉声道:“行刑——”
赤焰鸟随即张开尖喙,刺耳的鸣叫声传遍宴乐峰所在区域。
林清言本就因见张景年惨状而难受不已,这一声鸣叫更是激起他心
中的恨意,方才涌入体内的煞气开始翻滚涌动。
“我有我自己的道,与你们都不同!我的剑只证我的道,只听我一人之令,你又奈它何?”
“世人皆传他自私奸邪,滥杀无辜,难道我也听信谣言?他为人如何,我最是了解,你不必再说。”
煞气还未涌动成杀气,便被青龙逆鳞牢牢锁住,逐渐平静下来,与体内稀薄的灵力重新交融混杂。
“太邪门了。”林清言感受着心上泛起的冰凉,一阵阵后怕。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感觉站立不到半个小时,就三番五次地中招。要不是逆鳞及时发挥作用,我是不是已经被极恶谷里的人蛊惑了?”
他眼睛乱瞟,发现别人都聚精会神,专注看张景年被抽筋。
难道只有他这么倒霉,因为体质特殊被极恶谷里的老妖怪看上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很快恢复镇定,决定离开这里后,再也不踏足这个鬼地方,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万一被人夺舍岂不是冤死。
此时,赤焰鸟喷出的烈焰凌空燃烧,很快将整个锁链织成的铁网包围起来。
它又发出一声尖利的长鸣,而后用鸟喙对准张景年身上的穴道,啄开对方的皮肉,将灵筋缓缓抽了出来。
这场景,触目惊心。
林清言看不下去,喃喃出声:“为什么抽得这么慢,就不能唰地一下,将长痛化为短痛?”
“已经很快了。”简冰叹息道,“再快,会毁坏血肉骨髓,抽出之后就不能再生灵筋。”
“原来还可以再生……”林清言好过一些,得知张景年不是就此与仙途诀别,也算不幸之幸。
抽出第一条之后,青色的灵筋上还沾着鲜艳的血色。
赤焰鸟甩头,将灵筋扔去烈火之中,很快,青筋与鲜血一并化为飞灰,在空中飘舞。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不知是否因为心内煎熬,林清言觉得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抽到后来,他已数不清是第几根,可却还没有结束。
“什么时候才算完?”他实在忍不住,眼中泛起雾气,咬紧牙关。
这究竟是
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不知不觉埋入他内心深处,只等来日浇灌,生根发芽。
又过了片刻,就连简冰都有些不忍,伸手捂住林清言的双眸,道:“不瞒你说,我曾亲眼见到我师兄,嫡亲的那种,同一个师父的那种。我见到师兄被捆在这里……”
“什么?”
林清言怔住,不明白为何突然同他说这些话。
“那时我们还年轻,奉师命外出,半途见远处高山大火。我们本想视而不见,可他却听到有人呼喊,原来山中有住了不少人。”
“他一时心软,将这些人悉数救下,我虽生出恻隐之心,却仍顾念门规,袖手旁观。”
说到这里,简冰问:“你可知,当时我内心是何感受?”
“什……什么?”
“我当时旁观师兄掐水诀,引湖水,灭大火,心中暗叹他做了我想要却不敢做的事。因此,等办完师尊嘱咐的事,回到太和派,我并不曾上报这件事。”
听到这里,显然还有后续。
“然后呢?”林清言有些好奇,连忙追问。
“后来我们回到门派内,不知多少年过去,即鹿峰峰主算出人间劫数变易,原本三年可以结束的浩劫,后来硬是拖了整整十年。”
“那时,即鹿峰峰主还不是吴虞。”简冰语气不再淡然,慢慢变得沉重。
“后来有人算出,是师兄灭了那场森林大火,以至于原本应该逃出山林,在几年后带领灾民反叛的将领留在山中。”
“四洲五陆,哗然一片,这件事传遍修仙界,甚至就连妖魔幽灵都有所耳闻。众人咸来讨要说法,掌门为平众怒,对师兄处以极刑,师兄遂葬身于此,身消道陨。”
林清言若有所思,这难道就是蝴蝶效应?
“那时,我初结丹,不过五六十的年纪。”话说到这里,简冰便不再继续,也不倾吐自己的心情。
他话锋一转:“一切都有因果定数,冥冥之中早已准定,没有谁能逆天改命。尚顺判罚越严越早,便越能抵消张景年结下的因果,避免更大的劫数。”
“那……”林清言颇觉震撼,这一番话可算颠覆了他之前的认
知。
他想再说些什么,却发觉,说什么都是多余。
“尚顺的判罚过严,是要张景年身消道陨,以平天道之怒,抹去之前的界河劫数。”简冰面色严峻,稍作停顿。
很快,他接着道:“我是想至少留他一命,废除功法、抽出灵筋、关押百年,这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这一段话说完,掌心传来湿热。
原来,最后时刻,他因不忍,于是捂住林清言的双眼,此刻林清言却在他掌心落泪。
林清言平静而缓慢地问道:“你的一番好意,张景年他明白吗?”
“或许,我没想过。”简冰轻叹一声,松手,抹去林清言的泪痕,“已经结束了,你睁开眼看看吧,他还活着,但情形算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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