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回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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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庆正拿着把扫帚，低头清理卡口的积雪。突然有人从他身边硬往里挤，险些翻了那张本就不结实的桌子。这个卡口只容一个人进出，来人把赵国庆挤住了。

“谁呀这是？往后退退，我不出去，你怎么进来？”片刻，赵国庆感觉身后松动，来人应该是往后退了一步。

一转头，赵国庆觉得这个人眼生。除了初三那天场面有些忙混乱，这几天从这里进出的村民并不多。尤其是今天天气不好，出门的人格外少。这个人绝对不是从这里出去的。

赵国庆立即整理好口罩，伸手制止了来人：“兄弟，你是哪个村的？按照防疫要求，各村住户居家隔离，没有特殊原因，不允许进村。”

“我就是东官庄的，我回自己家。”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他说着话，不管不顾往里挤。

“回家？你叫什么名字？我查一下出村登记表。你别着急，确认了信息就让你进来。”

“陈强。耳朵陈，强大的强。”

赵国庆打着手电筒，仔细看了几遍，登记表上没有这个名字。他又往前翻了翻，从第一页开始查，还是没有。看这小伙子不像撒谎，名字应该是真的。既然如此，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是刚从外地返乡的。

赵国庆脑子里立刻拉起警报。他放下笔，把酒精喷壶紧紧握在手里。他仔细看了看小伙子，又有点疑惑，怎么没带行李呢？

“好了吗？我着急回家。”陈强使劲扑打身上的雪，有点不耐烦了。

“我这里没有登记，你打个电话给村支书，让他来领你吧。”赵国庆盯着陈强，不动声色的慢慢挪到了卡口，用身体堵住了进村的唯一入口。

“谁知道你们是怎么登记的？你们记的不对，还不让我回家了?”陈强恼次次的，往前撵了撵，怼在赵国庆的面前。

两个人离的很近，气氛有些微妙，陈强目光里有火花闪烁。陈强和赵国庆年龄相仿，但赵国庆比陈强要高半个头，从气势上占据一定的优势。可陈强要壮实的多，他上身很壮，微微拉着胯，一看就是个成熟的力工。

“让开，我要回家。”陈强鼻子里冒火。

“你没带手机的话，等我给祁叔打个电话，落实一下。”赵国庆很客气，但身子纹丝不动。

还没等赵国庆掏出手机，陈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常年干体力活，陈强的手劲格外大。赵国庆没有立刻甩开，他怕一下子没有甩开，反而惹恼了陈强。

赵国庆看着陈强的脸，感觉此刻他的心和拳头一样硬。两个人真动起手来，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自己曾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爷们打架自己从来没怵过。

但眼下，赵国庆有些怯了。他倒不是怕吃亏，而是怕影响不好。自己是党员啊，在村头和群众动手？原则呢？党性呢？纪律呢？丢死人了啊！但眼下的情形，又怎么收场……

“二蛋，你在干什么？！”赵国庆立刻听出，是祁叔的声音。祁叔你真是好人！及时雨，不对，你是及时祁！你比风雨雷电都及时啊……

赵国庆心里默念一堆，脸上却很平静。他转头冲祁斌喊了一嗓子。

“祁叔，麻烦你看看，陈强是不是你们村的？是刚从外地返乡的吗？”

老祁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两人面前，一把拽开了陈强。“是，这是村北老陈家的二小子。他小年前就回来了，一直居家隔离。应该是今早出的村。”

老祁转过头，在陈强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家里炕头不楦透（舒服）吗，一天天出去瞎窜起（乱跑）什么？出村的时候登记了吗？”

“俺登了啊，他非说找不到，不让俺回家。俺妈让我给俺姥送袋面，我没窜起。”陈强声音小了下来，脸上透着委委屈屈的样。

“学（谁）给你登的？从哪个口出去的？”

“西头啊。”陈强话一出口，赵国庆立刻明白了。他赶快给西边卡口值班人员打电话落实情况。

“你从西头出去，怎地从这边回？小赵这是负责任你懂不懂？要是疫区来的人，说是咱村的，怎个办？病毒比马几样了（蚂蚁）都多！”

老祁说着，回头看了赵国庆一眼，“人家小赵和你差不离大，你在家里趴热炕头，人家白黑的在这饥困，为的啥？咋，人家叶了盖儿（额头）长疤了，波灵盖儿（

膝盖）让人旁（踹）了？是不知道劳顿（累）还是走不了道？非得扎这儿？”

“叔，俺妈天天说他们值班辛苦哩！俺真不是得为（故意）的。你和人家好好说说，白和俺一般见识。”

“陈强，你回家吧。刚才是我考虑不周到。不好意思了。”赵国庆说着，给他测了下体温，又对着他身上和手上喷了些酒精。

陈强没想到赵国庆能给自己道歉，想到自己刚才的莽撞，有些尴尬。他眼巴巴的看向老祁。

“赶快家去，别落祸！不许出门瞎窜起哈！”老祁推了他一把。

“小赵，你别和二蛋一般见识哈。别看小伙长得挺展样（横），心眼不够使唤的。他还没你大，出去打工好几年了，也是不容易。老百姓，图的就是个好日子。谁不想守着老爹老妈，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说白了，还是咱村穷。我也是愧对村民，当了这么些年支书，村里小小（小伙子）小曼（小姑娘）还得出去打工。”

看着他饱经沧桑的脸和花白的头发，赵国庆觉得嗓子眼有团棉花，堵得他喘不上气。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胸腔中激荡。在赵国庆看来，祁叔真的是个好人，好支书。

为了给村民找出路，老祁前后做过不少努力。光是果树种植，就试过好几个品种。望海地处胶东半岛，大部分为沙质土壤。海上湿润的空气给半岛带来了丰富的降水，而丘陵地形又挡住了北下的冷空气。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优越的果树种植条件。

自古以来，东海市以水果种类丰富，味道甘甜而享誉全国。在东海市的农村，想致富，老祁自然首先想到了水果种植。

东海市的气候条件和环境都极其适合苹果树的生长。苹果树的生长能力比较强，无论种植的土壤是肥沃还是贫瘠，其都能保持较好的生长态势。

东官庄种苹果，还有一个独特优势，那就是处于山坡高地，降水少，光照时间长。人家基地的专家说了，苹果树在光照条件好、气候干燥凉爽的环境中生长，会比普通环境下更快结果，且光照时间越长，结出的苹果越甜。

然而，老祁一腔热血却被当头泼的

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