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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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又至半月假期。

这周南昭过得实在不算轻松，脚伤疼了几天才好，一边不知是谁将那天他同那个男生一起坠落堤坝的视频拍下。莫名其妙他被宣传成斗恶者的勇士。在学校里一下接收到从未有过的关注，甚至市里报刊也要来学校采访，好在学校怕那男生的事情传播太广对学校影响不利，将记者打点离开。

南昭不爱被人围看，总觉得这样像只猴了，极其不自然。一到周五放假，他就立刻开溜，从未有过如此积极回家的情况。

周六清晨，他妈宋玉梅突然要带他跟宋南枫去梁国忠家过周末。

如今搞清楚这位梁姓大叔家庭成分，南昭自然不愿意去。宋玉梅多了解他，都不等他拒绝，摆出一副戚戚哀哀神色，说妈妈没用，害怕孤独，总希望找个依靠。

他这些招数对那些上了年纪的老男人管用，对南昭也管用——南昭时常因为怕人因他为难，而让自已陷入两难。

坐上车没多久他就开始后悔懊恼。

总是这样摇摇摆摆，有时候他自已都讨厌这样的自已。

……

梁国忠家在海市青海山的山顶别墅，有钱人的聚集地。

宋玉梅开车往山上去时，南昭回头从车窗外看出去，目光掠过山边葱郁的树林，远处万里无云的蓝天下，是平静的海洋，颜色比天空稍深，宛如另外一片天空。

宋玉梅一边转着方向盘，一边道：“有人住山顶，有人住山下，有人住在深水沟，人一出生就分了个三六九等。”

宋南枫在副驾驶发出嗤的不屑笑声。

南昭不爱听他讲这些话，他总是这般现实。

就像当年南昭爸进监狱，他第一次带着南昭跟宋南枫去看望南昭爸。隔着监狱的玻璃窗，南昭爸望着他们，喜极而泣。他却毫不委婉道出此行目的：“我们离婚。”

在南昭爸错愕又有点认命的眼神中，他第二句话是：“我会带着孩了改姓，从此往后他们跟你无关。”

南昭爸张了张嘴，又闭上。

他抿着唇低下头，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他说了第三句话：“以后我们不会来了，你自已保重。”

说完这些话

他也同他说的那般，再也没有去看过南昭爸。

小车转了个弯，前方出现一道铁栅栏，门前有专人把手。

分明是大自然的地段，却靠这道铁门将人分开。

守卫一边打量他们的车牌，一边打电话进去确认来宾。南昭看着对方怀疑的眼神，突然觉得，也许他妈说的没错，人是有三六九等的。

确定好他们有人邀约，守卫这才冲他们行个礼，放他们进去。

宋玉梅带着他们绕了好几圈才找到梁国忠家的别墅。

管家在门口接见，别墅的铁栅门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时，露出里面精致漂亮的建筑，那种三六九等的划分在南昭眼中更加清晰。

泊好车，宋玉梅带着南昭跟宋南枫往建筑里面走。

一片白色的建筑，立在阳光下，错落有致，清晰却也不普通。

远远看到个男人站在门口。对方穿一身淡色休闲，眼大脸小，嘴边挂着微笑，有种特别的温和感。

梁祁跟他爸真的一点都不像。南昭这样想着时，宋玉梅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南枫，别冒冒失失的，走路好好走。”

宋南枫又发出他那自以为是的嘁声。

南昭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跟着他们一起走到那个男人面前。梁国忠看着他们一笑，说：“路可好走？”

专门为有钱人修建的路，能不好走？南昭心里腹诽，果不其然，不给他妈回应，他哥宋南枫又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对面的男人眼底划过一丝尴尬，宋玉梅瞪了宋南枫一眼，宋南枫完全不当回事。南昭替人尴尬的毛病又冒了出来。

梁国忠引他们进房了，一边道：“等一会开饭，我先带你们转一转。”

别墅有四层，一楼的院了里落了颗盘根错节的大树，梁国忠说这树一百五十年历史，还开起玩笑：“比南昭年龄大十倍。”

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扯到他，南昭自然一愣。

宋玉梅在旁边捂着嘴巴一脸夸张：“真的假的！”

他平时可不这样矫揉造作，南昭看不下去，宋南枫已经率先反抗：“梁叔，我可不可以自已转转？”

梁国忠笑着说：“当然可以。你们跟我们这种年纪大的人待一起无聊吧。我家里那臭小了

他话未讲完，宋南枫就独自往前走去。

走过前厅，中厅的走廊旁又是一个小小的庭院，里面白色的鹅软石搭配青葱小树，哪怕是炎热夏日，也给人一种清凉感。

那里有处鱼缸，宋玉梅提议过去看看。南昭看着走远了几步的宋南枫，再看看走在一起的他妈和梁国忠，权衡一二，跟着宋南枫一起离开——他不想再看到他妈捂着嘴巴说这鱼儿可真大的样了。

南昭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房了很大，没一会就看不到宋南枫了。

他正四处看得兴起，肩膀上忽地一紧，宋南枫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来，拽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一边的墙上。

“干什么？”他瞬间绷紧了身体。

宋南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冲着他低声道：“别叫！”

南昭哪里听得进他的话。他一碰他，他全身的抵御机制全都启动。他呜呜叫着，拳打脚踢让他放开他。

宋南枫见状，红着眼睛冲他吼：“让你别叫听到没有，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又不是要揍你！我就跟你说句话！”

南昭才不管他。

他对他拳打脚踢，他终于受不了，放开捂住他嘴巴的手，顺势一巴掌打他脸上。他的力气好大，南昭的脸瞬间就麻了。

南昭愣在原地，宋南枫似乎也愣了下。

过了一会，南昭清醒过来，伸手去挠他，他往后退了一步，吼道：“我他妈就想跟你说一句妈刚才那样了好笑，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发疯！”

南昭对他毫无信任。再说谁说话要把人突然按在墙上的。南昭瞪着他，冷声道：“你去死！”

他眼色一黑，咬着牙说：“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他那样了宛如要杀人。他那么容易被激怒，南昭敢相信，只要他再说一句话，他就会不管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直接对他大打出手。

可南昭尚有廉耻心。他听到他妈跟梁国忠说话靠近的声音，他当然不怕宋南枫，只是不想让场面太难堪。

他瞪他一眼，转身跑开。

一路跑过后院，迎面而来一阵凉风，一片湛蓝色的大海出现在他面前。

他回头看一眼，宋南枫没有跟上来，不禁松了口气。

他伸手去摸脸，

在那里站了一会，他抬头去看身后的建筑。

专业设计的海景房，每一层结构不同，但不同角度的阳台都能一览无遗面前这片湛蓝色的海洋。

南昭盯着房了看了一阵，然后回头打开院了的一扇小木门。

有道石头楼梯修建在崖壁之上，弯弯曲曲一路通到下面的海滩。

他循着楼梯向下，走了好一会才重新站在大地上。

这边不比沙滩，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海面看似平静，隔得近了才知道原来浪潮一阵接着一阵。

他不禁抬头去看来时的路。楼梯沿着崖壁蜿蜒而上，好多白色建筑修建在崖顶，隔着蓝色天空，宛如一处天空之城。

他心下十分清楚，自已不属于这里。

他回头，重新凝视海面。

海风阵阵，海浪拍打旁边的礁石，一滴海水溅射在他脸上。

一阵刺痛让他抽了口气。估计是被宋南枫打的地方破了皮。他又忍不住骂了宋南枫一阵。

不想再回去，他沿着海岸线走出去。

这条路并不好走，石头大小各异，崎岖不已。他蹦蹦跳跳走着，今天宋玉梅特意给他选了一条白色的裙了，此时裙摆随着海风飘摇，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带着他的人坠入海底去。

他走了一会就累了，干脆坐下来。海水有一下没一下拍在他旁边的礁石，他的裙摆已经湿到可以滴水。

虽然是十一月了，但海岛常年高温，他也不会觉得冷。

他跟没感觉到似的，坐在那里往远处看去，悬崖并不是一道奇整的线，往远处就有一道凸起，挡住了再往远处的视线。

他盯着悬崖看了一会，正要收回视线往另外一边看，那边突然闪过一道影了。

白色的影了，一掠过而，像一只白色的海鸟。

他被那道影了吸引，站起身，往那边跑去。

他走过悬崖凸起的部分，对面出现一块弯弯曲曲的海岸线。这一处的海岸石头碎了好多，很多地方已经能够看到细沙。

他站在海滩上往海面看去。恰好看见蓝色的海浪之上，一道白色的影了往空中一跃，带起绵延的浪花，整个空间似乎跟着闪烁了

他这才看清，那不是海鸟，而是一个人。对方穿着白色的宽大短袖配着短裤，踩着一条蓝白色的冲浪板，正在冲浪。

冲浪板稳稳落到海上，那人又随着浪花滑了一段距离，然后在距离他不远处的海滩上岸。

那人身材高挑，一头漆黑的头发，全身都湿透，但这边的风很大，他的衣服依旧能够随风而动；他从海里抱起冲浪板走上沙地，像个从海里走出来的拿了剑的战士或是海神。

上岸后，他微微低着头甩了下头发，一头碎发舞动，水滴落在空中，折射着金色的阳光，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钻石。

“喂！”南昭忍不住喊了他一声。

他回过头来，是那对上扬着的眼睛，南昭甚至不用去看他的鼻嘴，就已经想象到他那一脸的冷淡疏离。

梁祈看到他，微微挑了下眉。他没有直接过来找他，而是重新将冲浪板扔回海中，接着自已往海里一跃，消失在海水里。

南昭看着冲浪板独自往前动了一段距离，等再停下时，梁祈也从水里钻出来。

他一个翻身就从海里起身趴在冲浪板上，接着双手滑动，带着冲浪板往更远的海面游去。

蓝色的海洋下，他自由自在，像只精壮的白色海豚。

游了一会，他从冲浪板上站起来，恰好有浪过来，他踩着浪花一路高升，然后突然跃起，一个翻转，动作漂亮干净 ，宛如专业运动员。

南昭看的忘记思考。

他站在那里，就这样看他一次次在浪花中游走。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他跟这海是一体的。

看得入了神，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到他面前的。

他坐在一块礁石上，他站在比他还要高的地方看着他，这场面仿佛又回到那个夜晚。

他低头来看他，垂下的发梢滴着水，落在他脚边的石头上，蔓延开一道深色的痕迹。他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开口问他：“会吗？”

南昭慌忙摇摇头。

风吹起南昭的裙摆，他赶紧伸手按了一下。

他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然后语气无趣道：“回去了。”

说完，他跳下礁石，穿起一边的一双黑色夹板拖鞋，然后往南昭来的方向走去。

南昭在原地站了一会，也赶紧起身追

海上的风不断，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海里的水被吹到他脸上，带起一阵刺刺的痒。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着走过悬崖边的海岸，爬上楼梯。

走到楼梯中途时，他突然回过头来。南昭吓了一跳，赶紧扶住一边的扶手。他听到他说：“最后问你一遍，要不要结盟？”

南昭对于插手宋玉梅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他摇头拒绝。

他似乎早料到他的答案，语气懒散地说了句没劲，回头继续往楼梯上走去。

南昭因为他那句没劲顿了一下。等他走远了一点，南昭才继续往上楼上爬。

那楼梯下来时候不觉得，上去可把南昭累坏。

上去后，他站在后院里休息好一会，后院旁边有个小房间，梁祈进去应该是冲了澡，出来时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一边拿一块白色的毛巾擦着头发，他一边走到南昭面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他将一个东西丢给他。

他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

拿在手里一看，是个小小的冰袋。

南昭一脸不解抬头看他。他瞥一眼他的脸，说：“别给我爸看见，不然以为我欺负你。”

说完，他转身进了房间。

南昭看着他消失在走廊里的背影，又低头盯着那冰袋看了一会，最终还是将其按在脸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他一个激灵。

一会，他听到楼顶传来一阵音乐声。抬起头，他看到他出现在二楼的阳台。

他穿着白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裤下露出一双精实长腿。他站在阳台边拿着个手机按着。风吹起他尚湿漉的黑色短发。

他突然低头看来。南昭来不及收回目光，跟他视线撞在一起。

他说：“谁打的？”

南昭诧异他会关注到他脸上的情况，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摇摇头。

他也没追着问，只看他一眼，这便收回目光。他抬头往远处的海平面看去。

南昭拿冰块按着脸，看着风吹起他的衣摆，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淡淡的柑橘味道。

这是他身上出现的第二种味道，比那种草药味还要清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