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麂皮纹理画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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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沉默着，目光扫过桌案上的书，像想起什么又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一本包裹着麂皮的画册，十分老旧，但却被保存的很好。

他顺着麂皮的纹理从上往下抚摸着，就好像那不是一本单纯的画册，更像是一个姑娘纤细洁白的脖颈，虽然这样的想法不合时宜，但克拉拉看着第一感受就是这样。

直到这本像情人的麂皮画册放到她手里的时候，她急忙用双手接住，如果掉到地上，或者损坏…她偷偷瞧了神父一眼，发现他正冲着她坦然的笑，“不用这么小心，打开看看。”

克拉拉打量着手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很厚的一本，凑近了看，麂皮表面实际上有很多小小的污渍，分布在无法忽视的地方。

能感觉到这本画册陪着它的主人去过很多地方，纸张的边缘已经被摩挲的起了毛边，但还是被打理的褶皱平整，看着它连鼓噪的心都能平静下来。

翻开在内页最里侧，写着一个模糊的名字，但是被污渍泡开了，克拉拉完全看不清楚。一页一页的往下翻，这里面全是画，而且全是上九天的情景，从永恒天上帝所在灵魂栖息之地开始，一层层往下，第九天…第七天…

每一天都有一座核心的城邦，有的是两翼天使，有的是四翼，在第九天的则是六翼大天使，是神明御座下的永恒和光明，将近上百个城邦的情景，集中在前半本。

到了后半本，几乎完美的人物肖像画，克拉拉不太能认识这些在上九天出名的人物，但是精湛的画技栩栩如生的人物，吸引着她不停的往下翻。

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画中的人，顿住手上动作，变得有些迟疑，“这幅画像还是同一个人画的吗？”

画像上的人年龄很小，看上去像是个男孩子，但也像个女孩，银色短发整齐地垂落在耳后，圣带缠绕在额间，神色看上去很平静，眼神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寂。

细小的耳垂上只有一边戴着丁香花式样的耳钉，左眼眼底下是颗微小到几乎失真的小痣。

画风和之前的肖像画完全不同，并不是画法上或者是色彩颜色风格的不同，而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情，或者感情上的不同。

这幅画，是种在深深的凝视着对方的感觉，透过柔软的笔尖，细软的刷毛能触及对方的灵魂，躯壳里隐秘温暖的地方。

“也许是，或者也有别的可能…”

模凌两可的回答，克拉拉抬头一看，发现神父也正在注视着她，目光相接，神父眨了眨眼，又垂下眼睫，那是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克拉拉觉得这幅画里的人那样寂静的神色几乎让她心痛。

“我可以知道画里的人是谁吗？”

神父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这是教宗留下来的…”

他透过百叶窗的缝隙似乎想看到更远的地方，并没有对视着克拉拉。

“看来是这幅画能真诚的打动你。”

克拉拉把画册合上，小心的放回神父的桌案，还把它放在了桌案的最中央。

“难道你说的帮忙就只是让我帮你看一看这个画册？”

克拉拉看见书架上神父刚刚放回去的那本，他一直在写的书，手稿书的书脊上写着“弗利维亚帝国编年史”。

真是漂亮的过分的手写字体，字如其人，这句话真的一点也不准。

神父兴味的笑了，他走到门口的独腿儿衣架的斗篷里拿出小盒小糖果，用人类的小把戏魔术一样，飞快的塞了一颗糖在克拉拉嘴里。

意外的好吃，克拉拉舔舔嘴。

“在正式开始拜托你帮忙之前，我想再和你聊聊，毕竟圣殿是一个不能轻易讲故事的地方。”

克拉拉开始可怜这个神父了，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枷锁，但总归到最后也许重量都是一样的。

糖盒递给克拉拉，神父又在茶壶力换了一种花茶，味道有些苦涩，这个味道，克拉拉不喜欢。

“我就不用了，谢谢”

克拉拉盯着神父倒茶的动作，把自己的小茶杯往后挪了挪。

神父：…

直到克拉拉意识到神父根本没想问她是否还需要再来一杯，窘迫的红潮又爬上了双颊。

“如果你不是很介意和我分享一样的味道。”

一套新的茶具，透亮的小茶杯盛着和神父一样的花茶，摆放在克拉拉面前。

“谢谢…”脸又红了一些，只是克拉拉不曾察觉。

“啊，真是不错的味道，我以为会苦极了！”

小小的惊叹，让神父的倒茶的手顿了顿。

“这是蓟花，很漂亮不是吗？顽强有固执，让人心如针/刺的花…”

克拉拉听着神父的话，看着在茶杯里浮出的一片深粉色花瓣，于是她喝了一口，那片花瓣顺着喉咙消失在腹中。

她并没有仔细去想神父无意的这句话，再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之后，克拉拉想，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这种花包括那张画像…

“我没见过这样的花，在多盖莱是没有的…”

“是吗，那真是遗憾…”

“如果你喜欢的话，也许我之后看到它，会收集一些做成花茶送给你。”

神父本是侧着身子，此时他转过来看了一眼她。

克拉拉觉得也许是错觉，她在觉得神父的眼睛是湿润的，更诡异的是他匆忙的移开了视线。

“不是还要聊聊吗？”

“你还好吗，神父？”

克拉拉望着神父的背影，像嵌进了白墙的阴影，有着说不的复杂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就像是融化在水里，从小腹蔓延到四肢。

“没事的，我很好。”

“本来还想问你一些小问题，但现在感觉又不太需要了。”

“我可以直接把我的请求告诉你吗？”

克拉拉坐直身子，神父坐在她对面，双手叠放在小腹前，他似乎在组织着语言，想着该怎么说，或许是要表达的事儿是完成度很困难的事儿？

“我没想到，你会看到那只苹果。”

这是神父在正式开始聊天里的第一句话，克拉拉此时的手刚好贴在衣兜的外侧，苹果的轮廓正被她轻轻捏着。

“它的身上有法印，现在法印来到了你的身上。”

苹果掉了出来，滚落在地上，甚至擦过了神父的鞋边，以势不可挡的姿态一路往前冲着。

克拉拉下意识的就要起身去追那只苹果，只是她一动，立刻就感到衣兜沉甸甸的，那只苹果又回到她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

“它叫“伊甸园”，它现在已经选择了你。”

神父沉静的气息有着很好的安抚作用，克拉拉隐约觉得接下来的谈话，会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它会帮我寻找到我的…爱人…”

克拉拉的大脑可能在这一瞬间被沼泽里的孽鬼咬了，她能看见大脑在哪里，但不确定它还起不起作用。

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镜子被神父拿在手里，克拉拉额间出现的法印在镜子里发着光，那是一个像丁香花的轮廓，跟着克拉拉触摸它们的指尖，而微微发热。

“真是…难以置信…”

克拉拉盯着镜子里出现的法印喃喃，“我应该是在做梦，真有意思，哈哈…”

“我的请求是，在你成年之前，让法印留在你身上。”

“至少，在我…”

克拉拉察觉出神父的挣扎，她把头发放下来把法印遮挡住一些，“如果我拒绝的话，你是不是会面临糟糕的情况。”

神父沉默了，但很快他注视着克拉拉又黑又大的眼，很负责的告诉她，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情况。

“法印为什么会选择我？它会在我身上发生什么？”

“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你成年之后才会…”

神父迟疑着，“我会在你成年后，尽量解除这个法印，按照你希望的那样。”

说到这克拉拉似乎松了口气，她对于自己莽撞而导致了让神父为难的行为而感到自责，这个法印是留给他的爱人的，但是却被她破坏了，虽然不清楚其中更多的细节，但克拉拉会好好的聆听神父的请求。

“那万一…你真正的爱人需要它怎么办？”

很意外的是神父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有些出神的看向窗外，尽管百叶窗已经合上，只留有缝隙，但依然望向外面，以至于克拉拉觉得这个问题是不是过于冒昧。

“你答应这个请求吗？”

过了很久，久到克拉拉茶杯的蓟花茶已经不再冒出热气，细腻的杯壁也开始冷却。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竟然从神父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违和的，是让她心生不忍的脆弱的魅力。

于是她点点头，神父冲着她微笑，笑意直达眼底。

也就是在她答应的那一刻，法印闪现了纯白的光芒，它和克拉拉彻底融为一体。

那种感觉更像是在头发上戴上了一个美丽的小发卡，也可以说是发箍，就像是在更小的时候，萨福总是会在她头发里戴这些，她很乐意听到恶魔人对自己小夜魔的赞赏。

“我会送你回家…”

他的语调平稳中带着一丝轻快，这样的轻快带着诡异的满足，但当时的克拉拉并没有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