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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翔】

2029年七月的最后一周, 喻子翔随切尔西全队从美国返回了伦敦。

飞机滚轮有力地着地后,惯性继续向前飞速滑行。潮湿的地面上,远远近近都能看到人与车, 但无论静动,皆显得渺小。

《Around My Neck》

银灰色的头戴式耳机里, 正在播放这首歌。性感女声婉转吟唱着火辣缠绵的歌词。这一部分是纯旋律部分,从商业角度来说, 也是最抓耳动听的部份。也所以, 早在获得格莱美最佳说唱歌曲之前, 这一段就曾在网络上病毒传播过。

不过, 那是喻子翔有点失忆的一段时光。或者也不是真正的失忆,他只是强行过滤掉了与足球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那段时间, 他在为尽早复出努力训练, 日日夜夜绝对算不上漫长难过。人一旦有一个明朗明确的目标,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可以变得比自己想像得更强大。

喻子翔这人几乎从来不自称硬汉(hard man)。但英格兰媒体很喜欢把这个词送给他。比如英格兰足球顶级联赛最古老的足球节目《Match Of The Day》就在评选英超有史以来十大Hard Man时把他排在了第九位。第九位听上去好像不夸张, 但要考虑到约翰-特里(切尔西传奇队长)都落选了,可以想见想要挤进这个排名也不容易。

反正英格兰队里几个喜欢自称硬汉却没有挤进这个排名的家伙因此对MOTD颇有微词, 且集体憋了一个政治正确的玩笑没法在喻子翔面前开。最后只能嘲讽嘟囔几句, 他喜欢花里胡哨的衣服和骚得不行的车,以此来佐证他绝对不能被称为硬汉。喻子翔懒得反驳,他反正很是满意自己的时尚品味, 倒是本杰明说了一句,“那是因为他不像你们那样对男子气概没有安全感。”

事实上, 英格兰人对足球场上的硬汉评判标准主要有两个。一个是球场上的气质作风是否让对手胆怯;一个是实打实的对抗、下脚能力是否足够硬朗。喻子翔二十二岁时已经是英超当仁不让的第一左后卫,尽管不高,但强壮得可怕,向来以硬朗和冲击力闻名;他二十八岁回归英超当上了蓝军队长, 领袖气质在球场上尽显,任何时候队友有问题,他总是站到对手面前的那一个。显然,他两条都符合。只是那期节目里英格兰名宿拿出来论证他是硬汉的主要事例却是早年他效力QPR时对阵曼城的比赛当中,在上半场脚踝严重受伤的情况下坚持到了全场比赛快结束球队反超比分才下场。

朋羊以前问过他,他是不是对疼痛的神经敏感度没有普通人高。好像他真是漫画里打了药的超级英雄似的。

“我他妈疼死了,好吧?”喻子翔那时笑嘻嘻地说,“我只是必须那么做。”

运动员里,严重受伤情况下还在场上拼搏的不算少。现代运动科学当然不鼓励如此做,那造成的可能是永久性的伤害,进而影响运动员的整个职业生涯。只是,也确有非常时刻。

三十三岁的喻子翔回想那场比赛,很是想扯一扯自己如今的切尔西队长袖标,跟二十二岁穿着蓝白球衣的自己装模做样地说一句,“Good lad.”(好小子。)

他知道,再来一次,他也会那么做。只是也必须得说,他足够幸运,当时的伤没有给他后来的运动生涯带去任何隐患。

那是喻子翔关于足球的很美好的记忆。糟糕的记忆,必然也有。原本随着时间的推移,职业生涯逐渐走到后期,所有的记忆仿佛都应该是美好的记忆了。这符合文学家们的某种臆测。但喻子翔很确信,他依然不喜欢那些输球的回忆。

他不喜欢失败,尤其是,如果他败给了自己。

他不喜欢《Around My Neck》,尽管同时,他爱的不得了。

飞机完全停稳,喻子翔摘了耳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看到好几个打哈欠的家伙,还有懒惰地拿行李的、闲聊的。更有几个睡眼惺忪,刚他妈摘了眼罩。

“你、的、女、孩、儿、在、等、你。”布鲁诺-厄尔加斯走过队长身边时,像个哲人一样缓慢点着头说。他依然是拉丁口音的英文,但比几年前好得多。这时故意说很慢,颇有喜剧效果。

乔纳森在后头推了一把布鲁诺,“你听上去像是你在教育队长,箭毒蛙。”至于这个德国人听上去都有伦敦味了。

喻子翔笑着跟两个队友挑了挑眉头,没答话。

朋羊温布利演唱会之后,在娱乐八卦领域,不管是纸媒还是社交媒体,都狂欢了一天。但第二天,人们就发现BY回中国了,崔斯汀回美国了。几天后,喻子翔回切尔西开始季前训练了。

就像足球领域的皮埃尔转会英超新闻一样,没了后续。

一块巨石砸进水里,却没让人们等来惊天的水花。着实有点让人失望。

这件事,喻子翔也有点失望。朋羊在中国的工作出现了一些变动,导致她回伦敦的时间推迟。而等到她可以开始假期,他则要随球队去美国打热身赛。

尽管如此,她依然来了伦敦。

她这一周被拍到过出现在Rose家附近,还被拍到过与Rose一起去一个著名driller的派对。于是人们就知道BY又回英格兰了。而据《太阳报》报道,她就住在喻子翔梅菲尔的公寓里,有几张远景的BY背影、侧影照流出。

对此,喻子翔只能感叹《太阳报》的记者很勤勉,那无疑是辛苦蹲点蹲到的。

就这样,喻子翔本以为他们只会分开几天,不想变成半个多月。

不过,虽然二人一开始都很忙,又有时差,但还是几乎每天都会视频。几分钟或者半小时。随便聊聊彼此的工作,开开玩笑,调调情。

他们很默契地不触及一些话题,也很默契地不提性,连sexting都没有。这跟他们以前分开时很不一样。

直到有一个晚上。

那是朋羊到伦敦的第一周,喻子翔在美国东海岸。

五个小时时差,她正是睡觉时间,他则需要早睡,倒是刚刚好。

他淋浴完,躺在酒店的床上戴着耳机邀请她视频。

她接通看到他没穿上衣,明显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在他们和好以后跟她视频如此。实际上,他不仅没穿上衣,他就是什么都没穿。

他不记得究竟怎么开始的。

是谁缠绕过你的脖子

吻过你的脖子

咬过你的脖子

在你脖子上留下了印迹

如果说其他事情喻子翔都做过,最后一个肯定不是他。

他不记得他在明显的区域留过吻痕,那是莽撞生涩的青少年才会干的蠢事。

他也忘了怎么结束的。

他闭上眼,平复呼吸。胸腹肌肉上全是汗。冷气仿佛完全不起作用。

她纵情后的沙哑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子翔,你睡了吗?”

“没有。”他说。说完,他忽地感觉到不对劲。是她的音调,带着拖沉和压抑。他紧接着问:“你还好吗,babe?”

他侧眼,瞥到他的手机屏幕上,两个方框里显示的都是天花板。他便也没有拿起手机。

“我没事。”她说。

听着依然是不对劲的。

“告诉我。”他坚持。

“没什么,只是有点……情绪化。”

“到底怎么了?”

“我不想说。”

“我想听。”

“是那条新闻……”

他看不到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他知道那条新闻,今天出的。

黛布拉的一个亲密女性朋友说,BY现在住在梅菲尔的公寓里,兴许还能找到黛布拉的丁字裤。

黛布拉的那位女性朋友也不知是被八卦记者套了话,还是无事生非。

喻子翔觉得胸口很闷,说不出话。又觉得这他妈就是bullshit。他们分开以后发生的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正常的,也都是彼此应该接受并避免去谈论去想的。

“你他妈真的在乎么?”他望着天花板,有点无意识地问。他听上去并不愤怒,更像是嘲弄。

她那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可能已经后悔这么说,但他继续低诉道,“你也上了别人。你甚至爱上了别的人。你不想见我,你甚至不想在IG上看到我。你想让我彻底滚出你的生活。”

“……如果你跟汉密尔顿从来没有订过婚,为什么会出来那样的传闻?”

“因为我他妈买了一枚戒指。”他回答得简洁有力。他买了戒指,总会有消息透出去。哪怕那时候他跟黛布拉已经分开了。“我告诉你了,你赢了。”

“这对你来说真的是一场竞争?”

“我没有爱上别的人。”

拉锯开始。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问求婚的事?”她的音调上升,她吸了口气,似乎是尽量在让自己的声音冷静理智,“而且,我不是唯一一个想要结束什么的人。”

这一次,小月亮们没有撒谎。

喻子翔拿起手机。那边镜头照的依然是天花板,微微晃动的光圈,蒙上了浅浅的阴影。

他真的想过把小月亮们赶出自己的生命吗?是的,他真他妈想过。

2026年夏天,他参加完妹妹的婚礼之后告诉史蒂夫,要避免与她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

但那在2027年春天就不再有效了。

此后发生的事情,也许没有谁对谁错。她和萨巴蒂尼没有发生什么。他和Rose也没有发生什么。

但他们身边都开始出现别的人。

去年夏天,他是真的很想见到她。

他想看着她的眼睛,那样他就知道,她是不是真的都他妈忘了。

然而,她仍然不想见他。

他那时候不知道她其实给史蒂夫打过电话。史蒂夫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事情可能会不一样的。他想朝史蒂夫发脾气。可他没有。如果他是史蒂夫,他可能会做同样的选择。她对他的情绪影响太大,睡不好觉只是第一条症状。而如果他自己都没想好怎么做,他不能怪任何人。至少喻子延这一点没有说错。

沉默持续了很久,但谁也没有说挂断的事。

他得结束拉锯。

“好消息是当我们见面时我们不用谈论这个,坏消息是我们刚才吵架了。”他看着手机屏幕道,她那边依然没有拿起手机。

她叹息,“如果这是问题,我们总无法避免。”

“你听上去像个非常成熟的女性。”也是这是个挖苦,也是这只是个没有恶意的玩笑,也许这是真的,他的声音变得柔和,“让我看看你的脸,baby。”

镜头晃动,她的脸出现了。“我们以前从不吵架。”

褪去了粉色的脸颊,还有点忧愁的眉眼。

喻子翔点点下巴,“我们一定是成熟了。”

她愣了半秒,笑了出来。他也笑。又都很快没了笑意。

熄灯后,酒店房间一片黑暗。

他听着耳机里她轻轻的呼吸声,仿佛她就在他身侧。他很想抱她,抱紧她,抱疼她。

“阿咩。”他有点突兀地唤道。

“什么?”

“从一月份。你取关我以后。”

她没出声,他就等着。他偏要知道,哪怕这是有毒性的。

“格莱美。”

他冷哼一声,“你们还有分手炮是吧?还他妈是在维加斯?”

她没有说话。

“不许想。”

“我没有。”

“我是你最后一个。”他闭上眼时说。他不确定他是否说出了声。

她的声音幽幽进入他的耳朵,“什么?”

“我得睡了,明天有比赛。晚安,baby。”

此后,他们视频也好,发信息也好,没有再谈论那晚的事情。也许不知什么时候还会被提起,也许就这样过去了。也许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Breaking news!”此刻,后排的德尔加多突然喊了一声。

墨西哥人话音刚落,就有教练组的接道:“看来荣凯真的要来英超了。”

喻子翔也低头看手机。就在他点开那条爆炸新闻之前,她回信息了。

【你过来吗?】

这需要问?喻子翔一笑。

他顺手就回:

【Get naked】

【Now】

她在线,立刻也回了:

【你先脱光,现在】

他说:

【错误的答案,baby】

她说:

【我不给你开门了,事实上,我要锁上】

他说:

【淘气】

【不想我?】

【I’ll break in then】

【x】

既然小月亮们总说他是mob暴徒,那break in(一般指强盗闯入)合情合理。只是break in自己家多少有点荒唐,但考虑到他是喜剧演员,依然合情合理。

显示她在输入,喻子翔打算给一会儿留点悬念,退出了WhatsApp。

他点进了那条天空体育的breaking news。

【皮埃尔-荣凯已经抵达西伦敦,个人条款已经达成协议,只差体检】

又一条推送蹦出来,是更深度的报道。

【法国巨星此次加盟QPR,转会费的具体数字没有泄露,但很可能不低于派崔克-安柏回归时的价格。据来自QPR俱乐部内部的信息源表示,球队非常希望打造安柏和荣凯的进攻组合,并且认为两人能够完美配合。荣凯的合同为五年期,薪水将会达到队内第二高的水平。】

【荣凯此前曾表示过希望接受新的挑战,并且称此时重返英超对他来说非常合适。根据西班牙科贝电台的消息,皇家马德里对于荣凯坚决离队的立场非常愤怒,因此设置了很高的价码,但荣凯的合同还有一年到期,他们并没有太多主动权。】

【皮埃尔-荣凯已经在萨里郡找到了住处,有消息称他准备尽早熟悉伦敦生活。】

*

伦敦夏季的天气异常多变,总是周而复始的晴雨循环。明明下飞机时还是刮风阴雨,等到喻子翔抵达梅菲尔的公寓,天已经完全晴了。除了一些凹凸的地面,甚至难以见到下过雨的痕迹。他戴着墨镜从车里出来,阳光照着纯白的Polo,他宽阔强壮的后背立刻渗出了汗。

这是临近傍晚时分,中心伦敦区域依然不算车水马龙。除了英国标志性的黑色出租车,或是主大道上缓缓驰过的红色双层巴士,这个临近主道的巷道内很少有车驶过。然而,道边却停了不少高级车,有些是一眼望之的限量版或古董货。于是喻子翔的这辆紫色超跑也不显得多扎眼,只是颜色着实夺目。

他很快进了建筑物里,如果他此刻的背影明天出现在什么报纸的八卦版面,他多半也不会感到惊讶。

建筑物是有些年头的,古典对称的乔治亚风格,传递着经久不衰的美学延续。内部结构与几个世纪前自然大有不同,但它外观看上去有多复古,内里就可以有多现代。

喻子翔没有选择坐电梯,他直接从楼梯上去。一边,他摘了墨镜,拿出手机又看了一回她最后回复他的信息。

那其实是一张照片,女人纤细的手指勾着一条黑色蕾丝的丁字裤。她穿过的。

他驻足,再次屏住呼吸一秒,又缓缓吐出来。

Fuck.

楼梯上铺着厚实柔软的深色地毯,他急切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让喻子翔感到有点失望的是,当他打开门,她没有直接蹦到他怀里。事实上,她根本就不在门口!

OK,这是他的错,他忘了告诉她,他已经到了。她可能之前没听到动静,但现在总听到动静了吧。他故意夸大关门的声音。怎么还没有出现在门廊飞奔过来?OK,也许她在当个好女孩儿,脱衣服呢。

喻子翔走至客厅,还是没见到她的人影。

“Babe!Bae,baby……”

喻子翔一面叫她,一面随意瞥了瞥客厅。

沙发上有她待过的痕迹,沙发上还有一本烫金红底厚封的……喻子翔走近看了看,中文书。

《远大前程》,这四个字他都认识。英文更是认识,《Great Expectations》。这本书在陈女士给他列的该死的书单里,至于是三年级还是四年级他就不记得了。

他俯身拾起那本书。刚翻开,就看到被制作成标本的黄栀子书签。无疑是他送她的那朵。他难掩笑意。

但再下一秒,他的脸色沉了。

喻子翔拿起那个便签,在白色窗帘透出的光芒下,扫了一眼。

他就知道喻子延他妈的是个厚颜无耻的超级混蛋。此人某一层面道德感极低,绝无任何改变的可能;某一层面原则性极强,被揍了坦然认输,一年后依然从容赴约。

[……很愉快的时光……]

[……我给你做了早餐……]

什么愉快的时光?什么早餐?喻子延会做个屁的早餐。肯定尝起来像坨屎。

[Have a fantastic life.]

她当然会有fantastic life,喻子翔也会确保这个。

[期待再见.]

……算了,谁让喻子延是他该死的哥哥,他们确实会再见。

[他总说你是little liar,你的确是。]

Lil liar,你也敢叫?这是你喻子延能叫的?

喻子翔第一反应是直接撕了扔垃圾桶,但他真正做的是放回书里。

不到一个月前,他从中国带回来的那本书,里面除了那张十九岁的阿咩的照片,页深处还夹了一页薄纸。喻子翔2023年一月画于上海。2026年的夏天,她消失几周归来第一件事就是换掉社交媒体上的头像。他以为她扔掉了他的画。

喻子翔放下书,再次喊道,“Bae!”他的目光闪过喻子延的抽象大作,他不确定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也许她知道。她以前见过喻子延画的其他的什么鬼东西。喻子延的风格又很独特鲜明,也就是神经病。

依然没有得到回应,喻子翔正要往楼上去。也许她等睡着了。但这不能怪他,真的不能,他发誓他竭尽全力往回赶,上帝知道他有多想她。

喻子翔没来由改变了主意,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这是一个正确的拐弯。

她在厨房里。

她戴着一副跟他一模一样的头挂式耳机,唯有颜色不同。他的是银灰色的,她的是纯白的。

她在长长的吧台前面捣鼓什么。她整个身体都在曼妙地晃动,顺滑的黑色发丝散落在单薄纤细的肩膀与后背。她穿着他的英格兰球衣,是那一年的夺冠纪念版,他自己都没穿过。穿在她身上当然火辣至极。露出的光溜溜的长腿一颠一颠,她的嘴里则在跟着耳机里播放的音乐咕哝。

此外,喻子翔也已经知道这姑娘在干什么了。

1L的PIMM'S No. 1,吧台上堆满了各样水果,还有薄荷叶,还有黄瓜。透明的1.5L玻璃罐里已经有很多切片水果了,草莓、桃子、橙子、樱桃……她正在加入黄瓜切片和薄荷叶,之后,她往玻璃罐里倒冰块。最后是最痛快的那部分,三分之一的PIMM'S勾兑三分之二的柠檬汽水。完成后,她两手捧起玻璃罐,欣赏了几秒自己的杰作。

再然后,她放下玻璃罐,转身——

她吓了一跳。

也就是刹那之间的事情。

她笑出来时,他已经走过去把她捞到了怀里。

她在摘耳机,他管不了那么多,堵住了她水润的唇。

他尝到伦敦最好的夏日鸡尾酒的味道,还有草莓,还有鲜橙……小月亮们一边做酒一边偷吃偷喝。

仲夏白日里,最后的强烈阳光从纤尘不染的玻璃窗照进来,他的手在刺绣的白色球衣下沿,很快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们。

之后发生的事情迅猛唐突。她近乎无助,又倏忽狂野。不罗曼蒂克,最罗曼蒂克。

被强烈的激情与爱慕冲昏头脑大抵如此。但这不是短暂的,不能长久的。

等到小月亮们能够品尝她亲手制作的夏日水果鸡尾酒,已是日光殆尽。再者,她筋疲力尽,也许比起酒精,她会更需要食物。

晚些时候,他们在餐桌上一起吃海鲜意面。

她在他身边自作聪明地说:“我专门找了一件全新的,绝对没有人穿过的,我可不想穿那些女人穿过的。”

喻子翔抬眼,“你真的认为我会在把这间公寓租给你以后还留下那些?我得有多蠢?”

她认真看了看他,继续吃。他伸手抹去她嘴角的酱料,又放到嘴边舔了。情人爱侣之间常有的事,时时刻刻都在发生。

“很hot。”他笑着说了一句,虽然他刚才变着花样说了很多次。他喝了口无糖柠檬汽水,继续说,“这是世界杯夺冠纪念版,而且是球员版,只做了几十件。”

“哇?真的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应该脱了?”她听到马上不吃了,惊讶地放下叉子,“万一我把酱料蹭上去了怎么办?”

喻子翔舔了舔嘴唇,仍是笑着道,“我不介意你现在脱了。”他看她是真的打算去楼上换衣服,连忙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我是别的意思。没事。它的意义就在那里,不会因为蹭到了什么就发生改变。”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更重要的记忆在这里。”

“你确定?”她看着他的笑眼问。

“百分百。”他把她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圈住她的腰,“要我喂你?”

“我都快三十了。”她作势要起身,又被他摁了回去。

“所以?”他含笑皱眉问。

仿佛他问了一个蠢问题,她得回答一句废话,“很尴尬啊。”

“我也尴尬了……”他在她耳后暧昧地说,“你打算怎么办?”

她肯定能感觉到。脉脉与他目光纠缠。

但她蓦地用手指碰了碰他的脸,眉落声起,“三年。”

喻子翔有一秒的晃神。

“ three years.”他嘴角弯起。那么快,那么漫长。他又故意皱眉,困惑挑逗地问,“You think daddy gets old a bit, don’t you, baby?”

她双颊瞬时红透,仿佛冒着热气。她瞪着他道,“你没有老。但瘦了一点。”

“不得不。不然跑不了那么多,也不跑不了那么高强度。”他耸肩,不甚在意地说。这是人类自然规律,他毕竟不是超级英雄。他也触碰她的脸,他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变得温柔,“你没有变,一点都没有。”他闭上眼,再睁开,“事实上,你跟十九岁相比,都没有太大变化。”

“我才不信你。你不是说我一直在改变和成长?我觉得我成熟了。”

“是的,你最成熟。那是一面,但有一些东西,从来没变过……”

她的眼神突然发生了变化。“十九岁?”

他只是微笑看着她。

这件事他们从来没谈论过。他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刘达航真的什么都没告诉她吗?她回中国待了近两周,她没有提及她是否见了她爸爸妈妈。如果见了,朋先生和王女士真的会只字不提?喻子翔没有主动要求过刘达航和朋羊父母保密,但刘达航把那看作他为小月亮们准备的一个惊喜或是什么,从中斡旋成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似乎一定得由他来告诉她。其实喻子翔也不是很在意她提前知道。而如果真的是求婚前对小月亮们父母的拜访,当然是另一回事。

她一点点笑出来。“琳达和牛大王告诉我了。我爸妈也说了一些。你去见了他们,你拿走了我的东西。这是你在温布利说的,你有一些特别的东西要给我。”

他点头。

她抱着他的脖子,靠到了他怀里。“琳达不是很看好我们。”她喃喃。

他笑了笑,吻她的脸,“我妈妈也是。但她希望我们开心。”

她的手指在他后脖颈间划动,“琳达也这么说。”她深呼吸,一次两次三次,捕捉他的眼眸,“我们看看会发生什么?好吗?”

“当然。”他也捉住她的,目光坚定。

她轻啄了下他的额头,“我还没吃完。”然后从他腿上溜了下去。

喻子翔也重新拿起叉子。“你的确需要能量。”他随口提醒道。

她一边肩头耸动,“你明天不需要早起的么?”

喻子翔这时懒得教育她,脑子里想的也是另一件事。“沙发上有一本中文小说。”

“你小时候应该也读过。”她露出漂亮的笑容,胃口很好的样子。“我在澳洲的时候,见你哥哥在读,所以也想重读一遍。很多书,不同的年纪读,感觉不一样。我读的很慢……”

“他看什么书,你就想看什么书,你他妈是对他印随吗?”他的语气可不怎么好,她得赶紧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她似乎意识到了,短暂失神。而后皱眉,有点无可奈何地说,“他也开过这个玩笑。”

“Fuck.”喻子翔低骂,骂完弥补似的说了一句,“我没读过中文的。”

她就笑着问,“你想看吗?我可以借给你。”又很殷切地说,“你真的应该多学习和练习中文。你都不知道不遑多让是什么意思。”

喻子翔没了耐心。“你留着喻子延的便签做什么?他的签名很有价值?”

“他汉字写得很好看。”她说,顿了一顿,“对我来说,有点纪念意义。但……我应该扔了。”

“他去纽约了。工作。”喻子翔看着她道,然后他摇了摇头,“算了,艺术家。”他最后吃了一口意面,嘀咕,“他汉字写的很一般。我可以写的比他好。”

他说完,她大笑,笑出了声。

没问题。喻子翔不慌不忙喝完了柠檬汽水,擦了擦嘴。

“Take your time, babe. 等你吃完,我吃甜点。”他靠到了椅背上,给了她一个反派的戏谑笑容。至于声音,喻子翔还是很清楚小月亮们到底被他哪些点吸引的。

【朋羊】

从伦敦的夏天走到伦敦的冬天,用了四个月。不变的是多变的天气,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风雨。不变的亦是翠绿的草地与树木,以及放晴时,纯蓝的天。

不过,天的确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朋羊依然住在喻子翔梅菲尔的公寓里,而就像她跟喻子翔之间的玩笑话,八卦媒体也认为她租下了这套公寓。《太阳报》甚至无聊的帮她计算了一下房租。这种调侃英国人一向擅长。按照喻子翔告诉她的,他在俱乐部和国家队更衣室里遭到的调侃更加肆无忌惮。

比如说他是她的sugar daddy。喻子翔跟朋羊转述这个时,一点也没有掩藏他的自鸣得意,他简直爱死这个调侃了。事情有时就是如此有趣又讽刺,时至今日,朋羊自然一点都不会有被冒犯的感觉。人们接受什么样的笑话,跟所处的位置息息相关。原本这个调侃的重点就是他们的卧室情趣。

再比如说他们两个中国人财产泾渭分明,BY并非是租下了喻子翔的公寓,而是看上后直接买下来了。与此完全相反的则是,喻子翔把这套公寓送给了朋羊。

朋羊在美国和中国的一些圈内女友也没有嘴下留情,最刻薄当属她的两个经纪人密友,都说她好好一个蜂后(Queen B)偏要当金丝雀(Canary)。朋羊向来知道琳达和麦吉对男人和爱情的看法,这跟喻子翔个人都没什么关系。再加上三人关系的确亲密,她不会放在心上。

Rose来这里玩了好几次,这个女版加拉格兄弟却是什么讽刺的话都没说。但《太阳报》没有放弃无限也无底线的猜想。还能是什么?Threeway。这条新闻一出来Rose就在推特和IG上开喷。如果事情是真的,朋羊认为Rose绝不介意八卦报纸怎么写;Rose介意也主要是因为她们如今的友谊。另外,Rose真的很“喜欢”喻子翔。她从来没掩饰过,只是现在的喜欢跟几年前那种“我很乐意有一天与他上床”的喜欢不一样了。

Rose和子翔的那次约会,对于朋羊而言,曾经短暂地摧毁过一些东西。但真正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不管是子翔还是Rose,他们就是他们。朋羊一开始对他们的信心和对自己的信心没有错。而谁不愿意有一个真心觉得你的男孩儿太棒了的闺蜜?

朋羊从喻子翔的哥们那里感受到过类似的东西。有那么几位,真心实意地觉得,子翔,你的女孩儿太棒了。她约莫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子翔的模样。

喻子翔却好像不是住在梅菲尔。这是《太阳报》寻找到的另一项乐趣,他们称切尔西队长似乎仍旧独居在萨里。或者这也不是完全的事实,蹲点的八卦记者们发现,一般情况下,最多隔两天,他就会来梅菲尔住一晚。但如果是朋羊需要短暂去美国或者回中国,或者去往哪个别的城市的情况,另谈。那种情况也很少,她基本是在休假,可也的确有必须出席的场合。比如航月收购BN股份的一些事宜。

至于切尔西队长为什么不干脆与复合女友住在梅菲尔,八卦小报和网友众说纷纭,最后的结论差不多都是在二人进展缓慢、不急于同居或者二人就是还没有彻底和好这些结论上。

但真实的情况是,朋羊和喻子翔,萨里、梅菲尔两边都住。也就偶尔比赛前夜,或者喻子翔去国家队了,他们才不睡在一起。

对了,赛季开始前,喻子翔公开表示自己仍然是切尔西的队长,目前没有任何离开球队的打算,俱乐部那边同样声明了这一点。

这当然不是英超赛季开始前的最大新闻。

事情很巧,皮埃尔正式搬到英格兰那一日,也是朋羊从洛杉矶回到伦敦的那一日。不太巧的是,皮埃尔没有把他的三只哈士奇带来,朋羊从LA带来了她的三只哈士奇。

那个周末,皮埃尔邀请朋羊和喻子翔去他萨里的新家共进晚餐。

没错,那是个双人约会。

布兰卡是个热情的女主人,她和皮埃尔看上去很登对,二人亲密举动也一直很多。朋羊真实地见识到即将二十七岁的皮埃尔已经是一个游刃有余的法国情人,比他小两岁的美艳性感的西班牙姑娘对他毫无办法。

或许,这也无需惊讶,皮埃尔-荣凯已经拿了两个世界足球先生和金球奖,是足坛两大超级巨星之一。而这几年,他应该也经历了不少女孩儿。

晚餐时,皮埃尔主动说他把三只哈士奇暂时送回了法国的父母家里。原因么,法国人称是怕三只不喜欢英国的天气,以及他没有时间照料。

听上去有些不可信或是敷衍,但谁也不会提出来。

席间两位男士都不喝酒,朋羊和布兰卡相谈甚欢,两位女士便没少喝。

朋羊其实不能完全确定布兰卡是否丝毫不介意她,但只论她实际感受到的,西班牙女人着实畅快洒脱。至于子翔和皮埃尔,朋羊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尽管复杂但依然有些特殊的联系,她以前就感受到过。

席间有一次朋羊去洗手间,出来碰到了皮埃尔。

皮埃尔礼貌地朝她笑,打趣着问,“你好像很喜欢布兰卡?”

朋羊掂量了一秒,微笑说:“她棒极了,我为你感到高兴。”

不似当初的腼腆,法国人大方调侃自己,“我的型没变过?”

他笑,她也笑。

他虽像是在看着她,但眼神没有聚焦,也就不像是在跟她说话,而是自言自语。“朱莉有了一个女儿,跟她男朋友。”他说。

朋羊点头,还是笑,准备回餐桌。这个名字是个很遥远的名字,事实上她也从未跟这个名字的主人熟络过。

又听皮埃尔道:“我很高兴你没有嫁给那个美国人而是跟他重新在一起了。”

她看向法国人深邃的眼睛,含有笑意以及一点距离。“谢谢。”她保持微笑,“我猜。”此后脸上是明显的有点不知说什么好的表情。她相信皮埃尔不难读懂。

皮埃尔视而不见,开了个玩笑,“你当初不想当他哥哥的金丝雀,现在开心地当起了他的。”

朋羊完全没想到皮埃尔会开这个玩笑。她也差点忘了,皮埃尔是极少数知道这件事的人之一。

皮埃尔看着她,笑意收敛,“这是个玩笑,羊。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大家才会开这个玩笑,也才觉得好笑。你不介意的,对吗?另外,你们的秘密在我这里永远安全。也许你觉得我变了……”他目光移开半秒,又落了回来,“你至少应该对你曾经的选择有信心。”

“不,我不介意。我也不会那样想你。我只是不想谈论这个。”

皮埃尔带有一点歉意道:“当然。”

之后二人先后回到餐桌,布兰卡问他们是不是偷偷聊了她。皮埃尔笑着点头,然后看向喻子翔道,“你有没有偷偷告诉她,那次我们在老板家,我吃中餐拉肚子的事?”

朋羊和布兰卡都手持一杯红酒,也差点都把酒杯扔了。这事朋羊第一次听说,她碰到布兰卡的目光,立马知道布兰卡也是第一次听说。两个女人一起摆头,笑得不可思议。

“那么精彩或者无聊的故事,轮不到我来说。”喻子翔笑着道,又问,“你想说么?你不担心影响女士们的食欲?”

皮埃尔用目光问询两位女士,朋羊和布兰卡都无所谓地抛出了“噢有什么都来吧”的肢体语言。

于是,法国人切着牛排开始了这个挑战食欲的故事,“这件事我一直觉得很不公平,明明我们三人吃了一样的东西,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

一周后,皮埃尔在新女王公园球场首秀。

他没有取得进球,但是送上了两次助攻,其中有一次精彩的过顶传球帮助派崔克-安柏打入抽射。

那日,刘达航去新女王公园看了比赛,他回来跟朋羊和喻子翔感叹,皮埃尔变得成熟深沉了一些,但他说完似乎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摇头晃脑地说了一个球场上的细节。

“就那个助攻之前,对,我说的不是那个传球,而是之前那一下……沃特福德的球员有点忌惮他,所以保持了点距离,但他轻轻一个拉球,好像漫不经心,但却让对手不由自主地跟着他扑了过去,结果就被他过了……”刘达航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地比划着。

“所以我又想,他跟我第一次在电视上看到的十八岁的他没什么区别,脚下还是他妈那么细腻。足球像是他永恒的情人。”刘达航那晚喝了不少红酒,感慨颇多,“可能对每一个踢着球长大的男孩儿来说都是如此。只是还得足够幸运才能成为好的情人,光努力是什么用的。子翔,你也是最棒的情人……”

喻子翔立刻打断,“我有很多伙计,夸我夸得我想吐的也不少,但你这语气……像是你他妈跟我睡过。”

朋羊一边狂笑一边也在想,牛大王认为自己在足球层面是不幸运的那一个,努力与否都没了意义。可刘达航也已是极其幸运的一个了,她自己同样如此。

朋羊也经常去看喻子翔的比赛。她碰到过两次子翔的父母,他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友善却不过分与她亲昵。而他们似乎都对这样的相处模式感到自如。她没碰到过喻子延,就像子翔告诉她的,他一直在纽约。她也没碰到过安妮塔,安妮塔同样在纽约,她怀孕了,会在明年年初迎来第二个宝贝。

伦敦不仅一天比一天冷,也一天比一天黑得早。

约莫下午四点钟,白昼渐远。

朋羊捧着热腾腾的英式奶茶,站在窗前,往下探望。

公寓里,暖气和壁炉都开着,温暖的像是初夏。

她只穿了一条灰色的短裙,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走进公寓时,她是知道的。

细微的动静,一点一点接近。她暂未回头,可能正要回身时,他的手臂已经到了她的腰间。

接着,他的嘴唇碰到了她的耳骨,带着一点冰凉的冬日气息。

她捧紧了手中的热茶,眼睛依然看着下方的窗外,轻声问,“外面冷吗?”

“还好。”他的声音仿佛微粒震颤,总是能融化什么。

“他们怎么样?”她又问。

“他们很好。安妮问我今天带不带他们过去。”

“安妮也问我了。我们带去?”

“好。”

“今天这么早?”

“本来更早的,我去了一趟派特和伊恩家……”

“礼物送过去了?”

“是。我告诉他们是你挑的,不喜欢可不能怪我这个酷叔叔和教父。但如果他们喜欢的话,那就是我的功劳。”

“你怎么这么无赖?你是个不负责任的教父。酷叔叔?你哪里酷?伊恩说你每回都要偷点阿兰的小零食。”

他埋在她发丝间笑,两只手则在验证她说的无赖。“你在看什么?”嘴里问着好像很正经的问题。

朋羊的目光锁定在楼下拐角处的阿拉伯水烟酒吧俱乐部。

那看上去跟梅菲尔的一般酒吧或者咖啡馆无异,外观低调,深色玻璃,入口处华贵却仍能做到不起眼。伸出来的长方形暗红色遮阳遮雨篷很有格调,没有丝毫破损。在那下面,有几排雅致的红木座椅。

此时也是有客人的。

这是它跟一般咖啡馆和酒吧的区别,它今天开门,且客人们面前摆放着抽阿拉伯水烟的物什。一个与桌子差不多同高的漏斗形玻璃罐,最上层有炭火,长长的管子从中层伸出,管口被客人们拿在手里。那一片,不时冒出青青袅袅的烟雾。

“你看那个阿拉伯男人。”朋羊尽力忽视那两只不安分的手,用克制的声音说着话,她所指的那个阿拉伯男人至少五十岁,样貌就是常见的阿拉伯男性样貌,“我看了他好几个月。他经常在这个时间拿一个iPad去那里吃饭。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都是一身白袍。他每次都戴很名贵的表,我看不太清,我猜是这样,但他永远光脚穿一双可以谋杀我审美的棕色凉拖鞋。瞧,今天这么冷,他仍然穿着。他通常会看着iPad吃完一顿晚餐。晚餐之后,他会抽一会儿阿拉伯水烟,大概加两次炭火。再然后,他就回去了。”朋羊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他住在那幢建筑里。我们都知道那里一套公寓的价值。”她回忆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有几回远远望到他是在看球赛。”

抱着她的男人没有一刻打断,但手中的活儿也没停过。她周身皮肤发烫,可她知道他认真听她说了每一句话。

他蓦地发出了一点笑声。“我以为我们是盖里奇喜欢的两个愚蠢盗贼,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我是在伍迪艾伦的电影里?”

朋羊也笑了,没有发出声音。她低头看热茶,拿起饮了一口。他的手这时规矩了,只是那些躁动尚未远去。

又听他道:“那是艾哈迈德先生。”

“你认识?”朋羊有点惊诧。

“我不知道算不算认识。”他回忆着说,“他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其中一位妻子就住在我们这幢楼里。我还在QPR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住这里,碰到过他几次。他见到我总是很兴奋,理智的那种。他的确是球迷,阿森纳球迷。还有什么?噢,他跟我说,他给他儿子在牛津街买了一套豪华公寓,但他很不喜欢他儿子跟很多白人男孩儿派对,只交白人女孩儿女朋友。这件事给我留下了一点印象。”

“为什么?”

他沉思了一会儿,“亚裔父母总是很矛盾,一方面希望孩子彻底融入这个环境,一方面也有点担心孩子彻底抛弃自己的文化。我也是亚裔。”

朋羊点头,又抿了口茶,她倒是没想到她随便的一番话,引出了这样一个后续。

她想起什么,回身正面对着他,却没想到他穿着一件荒诞可笑的蓝色毛衣。蓝色毛衣中央的小雪人的红鼻子很是引人瞩目。朋羊难以忍住笑容。

喻子翔面色却极其正经,他扶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她的茶。然后把茶杯放到了茶几上,再回来,又抱住了她。

“你刚才好像想说什么?”

朋羊抿紧嘴唇点头,等着那股笑意过去。好像是过去了,她才道,“伍迪艾伦?让我想想。喜剧演员、知识分子、上流阶层、资本主义、虚无主义……还有什么?”

“抛弃传统道德谈论个体命运与……性?”他的手回归到了他最擅长的事情上。

朋羊咬着嘴唇,目光已然变得勾引。

他仿佛沦陷在她的眸光里,他的嘴唇贴着她的嘴唇。“听上去像我们的故事。”

过于温暖的公寓里,温度骤升。

那盏英式奶茶倾听着愉悦吵闹的声音,渐渐凉透。

直到时针快要指向6时,公寓里总算回归宁静。

朋羊把自己的脸埋在喻子翔的锁骨和肩膀之间,闷闷笑着说了一个词,“知识分子。”

“什么?”他也笑着问。

她知道他已经知道她在笑什么了。在那部纪录片里,开头就是,喻子翔出身于一个西伦敦的中产阶级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是的……”喻子翔果然拖长了音道,“陈女士和喻先生不会认同。他们更认同自己是专业人士。而知识分子……听上去太聒噪了,而且不干实事。”

“比如赚钱,支撑整个家庭?”

“或许。”

俩人开着玩笑。

他又坏心地说:“你父母都是老师,也是知识分子。”

朋羊笑得肩头颤动,“这个词如今在中国,更是骂人。他们应该也不会喜欢的。”她笑够了,手指勾住了他脖子上的银色蛇骨链,这是她送给他的,“那你一个足球运动员,一个喜剧演员装什么知识分子,do not go gentle into that good night?”

“你一个rapper,一个娱乐业的Queen B,又装什么知识分子?”他挖苦回去,“《远大前程》?还有什么?《2666》、《Citizen》……《F.A.D》也得算上。还有什么?噢,还说我像亨利八世,你是觉得你自己像安妮-博林吗?Queen B。”

朋羊真的不再笑了。她在他的气味里,闭上眼,梦呓似的道,“你是怎样一个人?Fboy,坏男孩儿,花花公子,玩家……你说我hardest to love,easiest to fall。可你也是这样一个人啊。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吗?你说我的心只能为你碎。”

他没有作声,只是搂紧了她。

“你也赢了。你少爱我了一点,我是很难过很难过的。我吃不下去饭,睡不着觉。虽然回过头看,那没什么。远远不是什么地狱。你问我真的在乎么?我怎么可能不在乎?我根本不能去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跟多少女人在一起过。”

他的手掌轻触她的后脑勺,温柔抚慰。

“……我后来明白那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喻子翔不会因为他是蓝白军团的青训、他在那里获得了冠军就一定永远效力那一支球队。

喻子翔也不会因为他父母不喜欢他的生活方式就改变他的生活方式。

喻子翔不会因为他的哥哥、他的哥们喜欢那个女孩儿就不喜欢那个女孩儿。

喻子翔也绝无可能因为一个女孩儿转会。

喻子翔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自己二十八岁时的需求去追寻一个足球世界里的童话结局。

他生命中有那么多重要的人,他都不会为了他们把自己的需求放到第二位,他又怎么会在爱上一个女孩儿以后就彻底变成另外一个人?

“在你得到一个你很想要的东西以后,一切像是理所当然。你开始思考,或者你开始怀疑,你甚至可能没有意识到你在那么做,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静谧的公寓里,只能听到二人平缓的呼吸声。

“时机很差劲。我们是有可能不分手的。”喻子翔简短地说。他没有否认她说的一切。他亲吻她的额头,“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你也会把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你那时候也没有想跟我彻底安定下来,你并不完全信任我。”

朋羊同样没有否认。

她睁开眼,看着他从未改变的桀骜的眼睛问:“这一次,你想安定下来吗?”

他果断摇头,微笑着,“但我们可以一起。”他说完,突然望向那副抽象画作,声音清醒笃定,“他是你的第一个,我没办法改变这件事。我必须得是你的最后一个,我会确保这件事。你绝不能再想上任何人,你绝不能再爱上别的人。我是你最后一个。”

朋羊知道这是他一直以来想告诉她的。

从第一次的第一次,到第二次的第一次。其实是每一次。

“我是你的最后一个么?”

“毫无疑问,一直都是你,只能是你。”

她也望了望那幅画。

喻子翔把她的脑袋扳向他,严肃地说:“他未必只画过你一个女人。”

朋羊笑着,点头。

“我只画过你。”他有点自豪地说。“等我画一副更好的,盖在那幅画上。”

朋羊很想翻个白眼。“你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挂在那里?而且,为什么他的画会在这里?”

“以后告诉你。”他再望一眼那黑白线条,撇着嘴道,“他画得很好。但我可以更好。”他说完站了起来,“我们得走了。他们可能已经到了,我们还要去接夏天、淑女和灰风。”

朋羊换裙子时,听到喻子翔在她身后哼唧着什么。

“你在哼什么啊?”

他干脆大声唱出来:

William, William, Henry, Stephen

Henry, Richard, John, oi!

Henry, Ed, Ed, Ed, Rich two

Then three more Henrys join our song

Edward, Edward, Rich the third

Henry, Henry, Ed again

Mary one, good Queen Bess

Jimmy, Charles and Charles and then

Jim, Will, Mary, Anna Gloria

George, George, George, George

Will, Victoria

Edward, George, Edward, George six

And Queen Liz two completes the mix

That's all the English kings and queens

Since William first that there have been

朋羊扭头,看着他,纹丝不动地看着他。

他把那件蓝色的圣诞毛衣给脱了,现在穿的英俊性感。黑裤、蓝绿衬衣,衬着无可挑剔的好身材。

可这首歌的整个旋律实在太欢快和喜剧了,加之语速极快……他记歌词确实厉害。

他是怎么做到hot as fuck, cute as fuck?

唱完了,他故意不屑道,“这是英格兰所有的国王和女王,知识分子不能只知道亨利八世。”

“你在嘲笑我吗?”

“没错。”喻子翔走到她身后,帮她拉上银色紧身裙侧边的拉链,亲吻她的肩胛骨。又自己嘲弄自己,“不过是GCSE的考试内容,狄兰-托马斯的诗和跟数学一样该死的历史。我连Uni都没读,说我是set 8也没什么问题。”

“但你都拿了A?”朋羊这是明知故问,他GCSE全A是英格兰足球媒体和国内一些营销号津津乐道的事情。

“又不难,你肯定也能拿。”喻子翔心思早已不在GCSE上。他紧贴朋羊的身体,手指玩弄着她脖颈的金色链子。“我这么会唱歌,记歌词也厉害,是不是更爱我了?我打赌你他妈现在很想要我……”

朋羊咬动下唇,后仰脖子,也抬手去碰埋在她肩膀的男人,声音像是已经失控,“是的,你那么厉害,真是让人兴奋……”说的却是反讽的话。

她感到她的裙子被撩起来了。

“我就知道,baby。”他边说边行动,不耽误时间,“一分钟。”

这混蛋又骗她。或者,也是事实。她可不打算失控到那种程度。

“Oi!我们得走了。”朋羊猛地清醒过来,转身笑着推开男人。

喻子翔有点扫兴,在原地站了一秒,呼了口气,无奈跟了上去。

下楼时,喻子翔搭着朋羊的腰,突然说,“猜猜喻子延今年圣诞是带一个二十岁的女孩儿,还是三十岁的?”

“你有内部消息,我可不跟你打赌。而且,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带一个?”

“我没有内部消息。但他一定会带,相信我。”喻子翔慵懒又确凿地说。

“为什么?”朋羊侧脸看向喻子翔。

他犹豫片刻,才道,“我妈妈可能知道一点我们的事,如果她暗示过我她知道,她肯定也暗示过她另一个儿子。那么,喻子延在这个场合,为了不让所有人尴尬,尤其是你,他肯定会带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子翔唱的那首歌:Horrible Histories,Kings And Queens (Ruthless Rul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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