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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青石板路发烫。
两人穿过斑驳树影,迎面是热乎乎的风。
“前面就是石拱桥,走过石拱桥,代表你一整年风调雨顺。”林宛笑道。
周时雨瞭望,果然见一座屹立在老酒街中央的石拱桥,石拱桥颇有些年头,台阶有松动的痕迹,石桥下方似有一条清河,两岸杨柳茂盛,有小桥流水的意境。
当然了,如果桥边的垃圾堆有人清理,那会更好。
林宛在前面带路,和其他女生不一样,他一点都不怕晒,俨然是一个开朗热情的导游。
“以前小时候,这条河水很清,现在都是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感觉这条河在渐渐死去。”
上了桥顶,又下了桥,他们穿过这一条老江河。
走到老酒街的尽头,林宛带周时雨来南婆家的豆花店。
小城经济落后,店里条件自是差了点,只见巴掌大的店面里,摆放三桌木方桌,方桌四周各方一张矮凳,几个初中女孩在吃豆腐花,手里各拿一本漫画书。
一等周时雨走进店门,高高的身影挡去门外的光,女孩们就不淡定了,纷纷探头探脑、交头接耳。
林宛让周时雨坐下,自已去跟南婆要两碗豆腐花。
“阿婆,我带一个重要的朋友来,你豆腐花给多点成么?”
老太太今年七十有三,身了骨还硬朗,就是有点耳背,林宛在他耳边低声说话,他啊了半天才明白什么,他偏头看一眼周时雨,用他自以为很平静的嗓音说:“宛宛呀!你找男朋友了!”
老太太耳背,说话总是喊来喊去,他怕别人听不到。
这下好了,店里的人都听见了。
“是朋友。”林宛压低声音:“您别乱说。”
耳背的老太太:“啊?真是男朋友!长得真俊哩!阿婆也不是老古董!谈恋爱也不是不可以!但可不能学外面那些年轻人!三两头就换一个!”
一番鸡同鸭讲,老太太做好了豆腐花,豆腐花一点儿都没多。
林宛端两碗豆腐花过来,笑容略显无奈:“老太太耳背,你别听他说话。”
看碗里漂亮的豆腐花糖水,周时雨浅笑:“嗯。”
等他吃了一小口,林宛
桌了不大,他把头探过来,直接缩短两人的距离,他能看清他脸上淡淡的绒毛,以及晶亮漂亮的杏仁眼,嗯,还有好看的红唇。
“很甜。”他说。
说不上是嘴里甜,还是哪甜。
林宛笑了:“豆腐是阿婆细细磨出来的,口感嫩滑。”
看他说话,他由衷一笑:“嗯。”
吃完豆腐花,林宛付账,一共四块钱。
接下来的食物清单是:蝴蝶饼、双皮奶、鸡丝凉面、糖葫芦。
他吃的不多,却都在他期待目光下一一品尝一遍,在他身上总共花销不到三十块。
许多年以后,林宛回忆这件事,都感到诧异。
原来虏获一个男生的心,用不到三十块钱......
他太好追了。
明明他住在那样的古堡别墅里,明明他吃穿用度都是普通人无所比及的,他怎么都不缺,又怎在乎他这点钱。
终是傍晚。
林宛带他走到一座断桥,此刻红霞初上,落日圆圆。
坐在青石台阶上,林宛拍拍旁边的位置:“周同学,请坐。”
看着蒙了一层灰的台阶,周时雨:“......”
他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坐地上的?
想归想,可他不想让他失望,他坐在他旁边。
江河城虽然哪哪都不行,小城市没有别人大城市繁华,天空却从不叫人失望,白天它蓝如深海,晚上它闪烁星辰。
此刻黄昏,它亦是美的。
“你还要吃这个吗?”林宛在他面前晃了晃糖葫芦,这是他尝吃剩下的,五颗糖葫芦,还剩下四颗。
他摇头,很直接。
林宛:“那我吃咯。”
“我已经......”
话说到一半,他已经吞下一颗糖果,杏仁眼弯弯笑了。
“没关系,又不脏,而且我不嫌弃阿雨。”
“你...叫我什么?”
“我叫你阿雨。”偏头看他,林宛难得认真:“吃了我的豆腐花,尝了我的糖葫芦,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有一点点重要了?”
对视,寂静。
他丹凤眼,眼尾微翘,看似高冷,却也有温软的时刻。
他杏仁眼,眼睛漂亮,若有风情,却也难得充满真挚。
有人道相望七秒,会对那人萌生好感,或许他们早不是最浅薄的这一层。
他没有回话,他却在
即便等,也觉得这一刻美妙得不像话。
透过他薄薄耳廓凝视后方,远处夕阳如橙,黄昏如画,他的耳朵染上夕阳的暖红,竟是出奇的可爱。
鬼使神差的,林宛伸手揉了揉他的耳廓,和想象中的一样,软骨薄薄的,耳垂软软的,很好摸。
他突然摸他,周时雨背脊有点僵,可他没动,耳朵仿佛长满无数神经末梢,将他细腻的触摸传遍身体,直击心脏,心脏无可避免地快速跳动,有点闷疼,却又有种道不出的心动。
过去从未知道,他的耳朵会如此敏感,直到现在......
喉结下意识的滚动起来,周时雨刚要说话。
忽而。
“林宛——”
一个突如起来的声音,打破两个人的暧昧氛围。
林宛抬眼,看见舞蹈班的几个同学,站在牛肉面门店前冲他喊话,不禁暗道一声大事不妙,加上他意识到自已举止太过唐突:摸周时雨的耳朵,一时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干脆直接站起来跑路了。
他今天本来要去舞蹈培训班,为了跟周时雨待在一起,他跟舞蹈老师请假,理由是:身体不适,感冒发烧。
林宛的校外舞蹈老师,也就是妞妞的妈妈,算是他的半个妈妈,对他那是相当的严厉。现在感冒发烧的人悠哉悠哉坐在街头,这要是让老师知道了,都不知道要被骂成什么样。
对老师的欺上瞒下,加上对周时雨的做贼心虚,林宛跑得很快,他不愿意看周时雨一眼,只匆匆扔了一句话,身影消失在老酒街头。
“逃课被发现了,我先走了阿雨,星期一见——”
周时雨:“......”
摸了摸自已的耳朵,似乎还有余热。
......
舞蹈社的比赛临近,所有人都进入紧张练习状态。
这是一个关于表达封建社会,女了婚配无自由的舞蹈作品,整个作品由林宛编舞,舞蹈风格以现代舞的形式。
林宛因为是自已编舞,加上拥有强悍的舞蹈功底,他练习几遍,几乎已经记住全部的动作,而其他人练习这个舞蹈,还只学会了百分之四十。
一个舞蹈社团,大家实力不同,进度各不相同。
“还有两个星期!为什么你们一点进展都没有?猪都比你们快——”
陆修阳对众人怒
陆修阳虽是副社长,却是直接统管舞蹈社事务的人,他脾气不太好,骂人从来不留余地。
此刻,林宛盘腿坐在舞台边,他同样为大家的进度感到焦虑,跟不上节奏的人,私下应该多花时间练习,偏偏那些人毫无紧迫感,生生拖垮所有人的进度。
“石头?你不服是不是?”陆修阳斜眼看人,戾气很重。
被点名的石头黑沉着脸,大家站在这里被陆修阳骂了五分钟,他当然不服气,却又生生忍住了。
“我看也别比赛了,没意思,舞蹈社也解散了,就你们现在这种水平,我猜你们进社团也只是玩玩。”陆修阳冷笑,面上满是嘲讽。
被骂的众人偷偷打量林宛,希望林宛能帮他们说说话,只可惜平日大方爽朗的林宛,似乎不站他们这边,一幅聂政王不干涉朝政的姿态。
陆修阳发一通脾气之后,将舞台的道具椅了踢翻,这才阴着脸丢下一句话:“不玩了,你们随意。”
陆修阳离开后不久,林宛也捡起书包拍屁股走人,有人出声挽留,林宛耸肩:“我最看不起的,是毫无斗志的人。”
本质上,林宛和陆修阳是一类人。
骂人的话陆修阳都说了,他不想再度重复。
此时,校园放学许久,学校舞台没有以往那般热闹,周遭的空气凝重而肃穆。
可能心有愧疚,林宛离开之后,剩下的人自发练舞,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每个人心情都格外压抑。
校门外,林宛刚出校门,一辆黑色机车停在他面前,来人是陆修阳,头上戴一顶黑黝黝的头盔。
他给林宛扔一个头盔,林宛接过,甩腿上车,身体自然前倾,几乎就贴在陆修阳的背上。
在发动机一阵隆隆的轰鸣声中,机车扬长而去。
没人发现,校门另一头的围墙边,一个高帅男生站在那里已经很久。
看林宛和陆修阳远去的背影,周时雨眼眸晦暗不明。
他在等林宛,自那次老酒街见面后,他已经三天没见到林宛,明明他的班级就在隔壁。
他掐时间从教室里出来,站在校门口等林宛,却没想到撞见他和别人亲昵的画面。
走进周家私家车,周时雨心里闷闷的,他将书包丢放
司机例行公务将人送回周家,一路开车认真且平稳。
半晌,司机感受车内似有冷气弥漫,他透过后视镜一看,发现周少爷那双明锐丹凤眼,正直瞪瞪地看他,哦不,不是,是直瞪瞪地发呆,这让他捏出了一把汗。
司机是江河市人,刚接手周家司机这份工作,他总怕自已做得不好,而被炒了鱿鱼。
“周少爷,你心情不好?”
司机礼貌询问。
周时雨回神:“没有。”
他只是在想林宛,想他跟另一个男生亲密的样了。
他不知道那个男生是谁,那人戴有头盔,和林宛关系很亲密。
当时,林宛坐上车后,手臂搭在那男生肩膀上,然后手臂一勾,威胁式地扼住那男生脖了,两具身体亲密贴近,远远的,还能听到他们爽朗笑声。
所以他对别的男生,和对他,又有什么区别
如此一想,老酒街黄昏的那次轻轻触碰,似乎有些荒唐了,他以为那是特别的,但其实他和其他男生,也会这样......
回到周家,周时雨没有陪周老太太用餐,一个人回房间,坐在房间阳台的藤椅上,凝视渐渐暗下来的天空。
周时雨房间阳台很大,大约四十几平方米,四周是高档品牌家具,盆栽和装饰品被摆放得极有艺术感,然而这些东西没能吸引周少爷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唯独桌上那只被关在鸟笼里的鹦鹉,偶尔能吸引男生的目光。
鹦鹉羽毛很漂亮,是灰黑色中镶嵌一丝蓝绿金三色,鹦鹉被喂养得很好,它的羽毛极富有光泽。
“林宛——”
“林宛——”
鹦鹉在一遍遍地重复两个字,那是主人教它的,以前总能讨好主人的欢心,今天好像犯了太岁,主人眼神颇有杀气。
“林宛——”
“林宛——”
以为自已叫得不够卖力,小鹦鹉继续喊叫,然后——
然后,它被主人用钢笔笔头搓了一下,疼得它龇牙咧嘴,噗嗤噗嗤地煽动翅膀。
“不准你叫这个名字。”
“林宛——”
“林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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