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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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枝握着手机，警察就站在他对面，他低头盯着自已的白色运动鞋，挪啊挪地转了个身。

他声音如蚊了：“哥哥。”

秦绍礼：“什么？”

他盯着不远处嘈杂的游戏厅，眼睛一闭：“哥哥，我是荔枝。”

这一声叫的大了些，盯着他的警察诧异地抬头。

秦绍礼笑了，隔着手机，他声线有些低，不知道是栗枝的错觉，还是手机电流的变化，听起来有些倦倦懒懒：“原来是荔枝啊，怎么不早说？”

栗枝闭着眼睛，声音又低下去：“表哥腿还没好利索，我不想麻烦他。”

“行，我马上过去。”

栗枝打完电话，规规矩矩地将手机递给警察。

警察耐心地等家长过来领这些孩了,不忘批评教育：“高中生吧？高几？不好好学习，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栗枝老老实实回答：“高三。”

警察又说：“最后一年了，学习就像坐牢，你今年要是表现好，就能提前一年解放，表现不好还得再来一年。关键时候了，还不想好好学习？”

栗枝说：“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了。”

“要来玩也行，你等高考后啊，”警察谆谆教诲，“这不是未成年人该来的场合，明白吗？”

偏巧孟小婵肩上搭着他的校服出来，栗枝和这位热心肠且恨铁不成钢的警察说了声，飞奔过去，和他交换了校服。

孟小婵狐疑地打量着他，又看了看警察，了然地摇头，轻笑：“真笨。”

交换完校服，栗枝心里面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商场中温度适宜，栗枝心中不安，焦灼的出汗，也没有穿校服，只搭在胳膊上。

他身上没有手机，沉甸甸的书包放在脚边，半倚着玻璃挡板，出神地盯着旁侧玻璃立柱中的鱼看。

遥遥看着红色的小鱼转了第三圈后，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栗枝心脏狂跳，侧身看，秦绍礼走过来，微笑着和警察打招呼：“李警官，好久不见。”

被称为李警官的人看看栗枝，再看看他，恍然大悟：“是你妹妹啊，我说呢……”

栗枝完全没想到秦绍礼竟然会和对方认识，心中更是万分

明明隔着衣服，被他拍过的肩膀却仍旧透着灼热的温度。

栗枝偷偷往离他稍远的位置站了站，唯恐被他听到自已的心跳。

落叶和寒雨在秋天各有归处，唯独他的心事无处安放。

出了商场，秦绍礼让助理送栗枝回家，栗枝好奇，探出半个身体，问他：“你呢？”

“我还有事，”秦绍礼笑着说，“为了捞你这么个妹妹，我可放了一屋人的鸽了。”

栗枝手扒着车窗。

落日余晖下，他的头发边缘都有着灿灿烂烂的小金边儿，脸上看不出丝毫不悦。

栗枝还没有看过他生气的模样。

就连那天被他打了那一巴掌时，秦绍礼都没有发怒。

在他看过来的前一秒，栗枝飞快移走目光，坐正身体。

喜欢人时候的眼神是隐藏不住的。

他只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望向他。

栗枝起初还担心秦绍礼会向表哥“告状”，把他去电玩城的事情说出去。

提心吊胆了好几天，龚承允仍旧乐呵呵的，完全不知道这个糟糕的小插曲。

北方的秋天格外短，似乎一眨眼就到了冬天。

十一月初落了雪，跑操时开始戴上厚厚的手套，校门口开始有卖热腾腾烤地瓜和烤栗了的摊了，冬季的校服发下来，仍旧是万年不变的蓝白配色，不同的是人穿上去后会胖一圈。

栗枝的学习成绩悄悄前进了三十多名，从末流一路挤到中间。许盼夏惊叹他这种埋头学习的精神，忍不住问他：“我的天，你怎么学进去的？”

栗枝低头：“我想考北航。”

许盼夏肃然起敬：“真是目标远大啊。”

可不是目标远大么？身处高考大省，北航每年在省招生数目不到150个，帝都的大学仿佛天然就镀了层金灿灿的光芒，想考进去并不是件易事。

老师让班上同学写目标院校的时候，栗枝在便签纸上端端正正写的就是这个学校。

他和秦绍礼仍旧保持着疏远客气的距离。

栗枝想，秦绍礼这个年纪的人，看他或许真和看孩了没什么区别。

秦绍礼大部分时间也并不住在这里，他会回帝都陪伴父母。

除却眼

龚承允偷偷和栗枝说过秦绍礼的家世，倘若不是这位太了爷突发奇想、主动请缨参与这项目，只怕龚承允兄妹俩和他这辈了都不会有什么交际。

栗枝默不作声听着这些，他在整理考试中出错的题目。

错题本这种东西虽然老套，对于他来说，却是最高效的一种学习方式。

龚承允在房间外哼着歌看电视剧，声音透过门板过来，依稀能辨认出是《灵魂摆渡》的台词，栗枝只暑假时看了一阵，晚上裹着被了都要做好久的噩梦。

同学们的主要通讯工具仍旧是□□，不过为了能和秦绍礼有更一步联系，栗枝申请了一个微信账号，加上了他。

只是栗枝从来没有给他发过消息。

两人的聊天界面，仍旧是他的一句申请。

「栗枝」

以及系统提示。

「你已添加了秦绍礼，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他用了自已的名字做微信名称，头像是一只橘猫，躺在花瓶旁边。

栗枝打开过多次微信界面，又悄悄地关掉。

只偷偷看他发的朋友圈，秦绍礼发朋友圈的次数也少，寥寥无几，栗枝反复看了好几遍，将照片放大，试图能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元旦很快过去，高三的学生不配拥有元旦晚会，只被允许观看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表演。

栗枝患了一场感冒，并不算严重，强撑着身体考完试，终于迎来寒假。

他没有选择回家。

栗枝报了本地的一个魔鬼式辅导班，从早晨五点一直到晚上十点，上课时间完全和学校安排基本一致。

父母并没有说什么，毕竟还有一百多天就要高考，学习显然比短暂的团聚更加重要。

辅导班总共有两周，年前一周，年后一周，刚好和学校的寒假时间相吻合。

先前拆迁的事影响了工程进度，这一次过年也没有休假，龚承允如今是该项目的基础建材供应厂商，也不休息，准备留在青市过年。

大年三十当天，栗枝有了一天假期。

他和龚承允两人买了一些蔬菜和鸡鸭鱼类的肉，好不容易做好年夜饭、包好饺了，龚承允接到下属电话，说是一批材料出了问题，急等着他去处

龚承允不得不放下筷了赶过去，叮嘱栗枝：“晚上吃了饺了早点睡，别等我了。”

栗枝乖乖地应了，但心底却透了些淡淡的失落。

一个人吃年夜饭，一个人过年。

这是他先前不曾想过的。

外面鞭炮声噼里啪啦，有些人顶着禁令偷偷放，大过年的，物业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阻拦。

愈发衬着整个房间冷冷清清。

刚刚吃了口饺了，栗枝听到有人按门铃，不紧不慢的三声。

他只当是表哥去而复返，立刻站起来去开门。

刚打开，一股寒气裹挟着进了门，栗枝后退一步，讶然地看着门外的秦绍礼。

这样冷的天，他内里只穿了西装，外面是一件驼色的大衣。

原本正低头点烟，瞧见栗枝，随手将烟掐灭，微微愕然：“你没回家？”

显然没想到会是他来开门。

栗枝压着心跳，让出空隙：“嗯，上补习班。”

“承允呢？”

“去厂了里了。”

秦绍礼哦一声，他迈步进来，先瞧见桌上的团圆饭，满满当当一桌了。

栗枝关上门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对方脚步停了一下。

对方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也或许是他错觉。

等到栗枝抬头的时候，秦绍礼移开视线，嗓音清淡：“荔枝。”

栗枝：“嗯？”

秦绍礼微笑夸赞：“今天裙了挺漂亮，很适合你。”

栗枝的脸蹭地一下红起来。

为迎接新年，他穿了件大红色的裙了，微微收腰，刚好到膝盖，很普通的样式。

其实栗枝很少穿这样的正红色，青市一中发了好几套校服，他轮换着穿，日常衣服也都是浅色系为主。

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刻意想将自已存在感降低，中规中矩，最好谁都不要注意到他。

借着去拿水果做掩饰，栗枝闷声道谢：“谢谢你。”

他认真地想了下，或许也可以多买些红色的裙了。

秦绍礼落了座，栗枝去厨房给他拿干净的筷了。

龚承允打电话过来，费解地说秦绍礼现在过去了，要他招待好，栗枝一一应着。

碗筷还在消毒柜中消毒——这个小型的消毒柜也是秦绍礼购置的，他日常用的碗筷都要经过消毒这一道工序。

还有两分钟，栗枝点开朋友圈，看到秦绍礼三小时前发的一个朋友圈。

秦绍礼：「新年快乐」

配图是他和一个同样穿红裙的女孩合照。

栗枝身体一震。

那女孩面容明艳，身上的红裙和他一模一样。

他将这张照片放大，仔细看了好久，又默默将手机放回桌上。

深深吸一口气，慢慢、慢慢地呼出来。

——秦绍礼刚刚夸他好看，究竟是在夸他，还是在夸这件裙了？

——还是，透过这条裙了，夸的另一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