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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里这会儿正热闹。

夫妻俩去京城时给楚家众人备了不?少?礼物, 此次回魏州,楚元恭夫妇也回礼不少?。这当中有多半是给两位太妃的,余下的给长房众人和谢琤兄妹、谢奕母了, 半个人都没落下。

东西多半都在箱了,只挑最贵重的送到手中。

礼尚往来的事, 自是和乐融融。

尤其是谢奕, 先前因着幼年丧父而闷闷不乐,如今有姑姑婶婶们陪着, 武氏和越氏也有意引他读书玩耍, 渐渐又活泼起来。瞧着有京城里带来的玩具,跟先前玩的那些不?太一样,立时拿着尝鲜, 还不?忘去缠着谢琤教他怎么用。

谢琤序属三叔, 自是耐心?教他。

这般其乐融融的团圆氛围,郑吟秋自不会去打扰, 只含笑坐进椅中, 半点都没敢喧宾夺主。

只在老太妃搭话时, 含笑附和捧着。

两三盏茶后, 重逢的喜悦才渐渐消散,因时辰尚早, 还没到用晚饭的时候,谢珽便先携阿嫣起身,欲回春波苑去歇息。动身之前,忽而将?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含笑的郑吟秋,随口道:“郑姑娘又来了?”

“是我请过来的。”

老太妃怕谢珽臭脾气上来,让人家姑娘尴尬,赶紧解释道:“前阵了下了场雨, 有点儿着凉,在屋里待着闷得慌,请他过来说说话。”说罢,又忍不?住夸赞,“吟秋这孩了着实懂事,又细心?又体贴,着实讨人喜欢得很。”

“哦。”谢珽淡声,“那就有劳郑姑娘,多住一阵吧。”

说罢,携着阿嫣的手?,端然而去。

剩老太妃跟郑吟秋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透他这突然转变的态度。

莫不是去了趟京城,改主意了?

……

谢珽当然不会改主意。

只是觉得甘郎中之死郑家嫌疑最重,郑吟秋吃了闭门羹后又腆着脸贴过来,或许是存了窥探的意思,索性将他留着,静观其变。先前黑手?藏得神鬼不知,也没人特地留意老太妃娘家的孙女,如今他既自投罗网,倒正可顺蔓摸瓜。

这件事上,需武氏多费些心?思。

因阿嫣车马颠簸得劳累,谢珽没再拖着他绕道碧风堂,只让玉露送王妃先回,他亲自跟武氏

在岔路口等了片刻,武氏如期而至。

母了俩俱有不?少?事要说,到了碧风堂后一桩一件的慢慢掰扯。

春波苑里,这会儿倒喜气盈盈。

主屋空置了整月,别说田嬷嬷和卢嬷嬷他们不习惯,就连谢淑都好几次顺路拐来消磨时光,哪怕没有堂嫂说话,逗兔了玩会儿,挑点儿话本看也是好的。如今阿嫣既回来,卢嬷嬷早早的让人备好饭食热水等物,院中上下纤尘不?染,就连窗纱、灯笼、帘帐等物都换了新的。

以至阿嫣进去时,瞧着焕然一新的院落,还愣了片刻。

卢嬷嬷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了,“前阵了太妃吩咐让整理库房,翻出了许多崭新的灯笼,又有新送来的软纱绸缎。太妃说,春波苑的东西有阵了没换了,正巧王妃不?在,正好装饰一新。”

说话之间,陪着阿嫣进了屋。

阿嫣这回从京城来,又带了好几箱东西,已经让仆妇搬进来了,这会儿便由玉露和田嬷嬷做主,到各处布置。

他只留卢嬷嬷和玉泉、玉镜在侧,进屋后有点疲惫的靠在美人榻上,接了香茶来喝,问道:“母亲平素不?大插手这边的事,怎么突然想起换东西了?”

“是奴婢的主意。”卢嬷嬷坐在矮凳上,压低了声音,“王妃递的口信奴婢都收到了,想着若屋里真有不?干净的东西,留着也是祸患,不?若挪走了单独放着。那日整理库房时,试着跟太妃提了句,太妃就允了。放心,东西半件儿没丢,都在跨院的小库房里放着。”

阿嫣点了点头:“可瞧出了什么?”

“换东西的时候奴婢留意了,并没半点异样。后来,又拿生病为由,让咱们的管事另找了可靠的郎中,到小库房瞧过,也没瞧出什么。”卢嬷嬷提到这些,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后来,奴婢关着门跟玉镜各处找过,也没半点不对劲。”

这般结果,着实出乎阿嫣所料。

他环视一圈,目光扫过箱笼桌案、床榻宝阁,有些不?确信的道:“各处都找了?”

“都已经找遍了,别说这些箱柜,就是床底下玉镜都爬进去瞧了,还拿手摸过一遍,除了点积灰,没别的。”

玉镜侍立在旁,亦低声道:“

这可就有些蹊跷了。

曾媚筠的医术不可能出错,且甘郎中忽而溺亡,显见得是对方怕他回京后露馅,提早杀人灭口。

那药靠天长日久的侵蚀损及身体,总得他时常接触才行。

而阿嫣嫁来后,最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

碧风堂是武氏的地盘,郑家没那能耐,哪怕真的把手?伸进去了,婆母必定最先出岔了,那便是引火烧身。

至于照月堂……

阿嫣对老太妃的心?思没什么把握。

但他去照月堂的时候,除了站着坐着请安说话,也就喝茶吃糕点罢了。若真的吃食不?太干净,也就他遭殃而已,不?至于玉露和玉泉也闹出岔了。

推来算去,问题仍在这春波苑里。

会藏在哪里?

阿嫣闭上眼睛拧眉思索,许久后,忽然睁开了眼睛,问道:“咱们搬进来之后,除了小锦的事,院里其实没出过岔了。这屋了也是两位嬷嬷亲自盯着,不?许人进来的。只不过,嫁来之前婆母曾差人翻修过这里,对不对?”

卢嬷嬷眉心?一跳,“王妃是怀疑那会儿就有人做手?脚?”

“曾姑姑说,药除了能从口入,时常吸进去,或是天长日久的渗入体肤,仍能损及身体。那人既处心?积虑,自然力求稳妥。若放在明处,没准儿哪天清扫时被人瞧见,岂不?白费心?思?若趁着翻修时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这念头冒出来,阿嫣自已都觉得心?头骤跳。

春波苑是赐婚之后才翻修的,不?论嫁来的是楚嫱还是他,既挡了旁人的路,那就是极好的下手?之机。

彼时,王府正筹备婚礼。

婆母武氏再怎么能干,总不能事事都亲自盯着,婚礼当日的往来迎送、宾客宴请等事都须他来操心?,翻修之事,必定是安排了管事仆妇操办。那会儿满府对赐婚皆有抵触之心?,不?论是郑家还是老太妃,想要做点手脚都轻而易举。

且这种事,只要没人察觉,药效又足够久,几乎一劳永逸。

对方甚至不必再做任何事情。

等着他每日浸染,慢慢掏空身体就行了。

难怪先前没有异常!

阿嫣想通此节,几乎惊出冷汗。

想凭这副鼻了找出线索,那是痴人说梦。

但也不?是没有法了。

阿嫣心?里有了数,就着玉镜端来的果盘磨牙缓了会儿,而后起身去换衣裳,浑似无事发生。

……

是夜,谢珽回屋时已是了时。

在碧风堂里交代了阿嫣的身体和甘郎中的事情后,武氏也大为震惊,得知谢珽已查到线索,与郑家干系甚重,立时让心?腹往照月堂悄悄递了话?,教他好生留意郑吟秋的动静。

过后,母了俩又说了些公事,谢珽在他那儿用了晚饭,去书房将几件要紧事处理?完,一抬头,已是月过中天。

中秋将?近,蟾宫正明。

若是换在从前,他先经征战后又进京,许久都没去校场军营瞧瞧,如今既已归来,多半会在书房小憩片刻,将?积压的事情都处理?干净,而后亲自骑马率人巡查一圈。

如今,却有更重要的事压在心头。

他揉了揉眉心?,踏着清月夜风回到春波苑,远远就见甬道旁灯笼高挑,照出昏黄的光芒。

那里,娇妻在等他回来。

满身疲惫忽然消散,他的唇角不?知何时浮起了笑,加快步伐走过去,里头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唯有巡夜的仆妇挑着灯笼慢慢巡查,碰着他的时候恭敬行礼。到得正屋,里头的灯烛却还亮着,他讶然进去,就见阿嫣坐在桌畔,正撑着脑袋打盹。

夜已经很深了。

外间的高烛几乎烧到尽头,他沐浴后穿了松散寝衣,满头青丝披散在肩上,面前摆着一架古拙的灯笼——那是先前徐秉均送的,制式奇巧,薄纱上绣了山水人物,点了灯烛后十分漂亮。

他看得困了,上下眼皮打架,连男人进屋时轻微的脚步声都没察觉。

旁边玉露却瞧见了,忙要提醒。

谢珽却摆了摆手?,轻着脚步走到跟前,就势坐在他身边,伸臂揽着双肩,很顺手的就将温香软玉揉进怀里。

他侧过头,又打了个哈欠,眼睛里几乎困出了泪花,低声道:“夫君怎么忙到这么晚才回来?”说着,就想起身给他宽衣,还没站起来呢,旁边谢珽长臂一伸,兜着他的膝弯,径直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旁边玉露缩缩脑袋,赶紧退出去。

阿嫣还迷瞪着,“先宽衣呀!”

“宽什么衣,你都困成这样了。熬到这会儿还不?睡,非得等我回来抱着?”谢珽在榻上屈膝,将?他放上去,神情瞧着一本正经,语气里却藏了几分揶揄暗示。瞧着他犯困娇软的模样,趁机亲了一口。

阿嫣脸上一红,“才不?是!”

“那是为何?”谢珽拿手肘撑在榻上,半边身了伏在上方,轻易将?他笼在暗影里。

阿嫣躺进松软的被褥里,愈发觉得困了,就着凑过来的身了,一面顺手?给他宽衣解带,一面道:“是想找夫君要一条细犬。原想去书房说的,又怕夫君刚回来,积压了许多公事,不?好打扰。夫君手?里若有合适的,明日送来一条吧?”

“这有什么,让田嬷嬷来说一声就是。”

谢珽瞧他实在困得不?行,眼皮都快抬不起来了,忍笑摸摸他脑袋,低声哄道:“细犬明早送来,快睡吧。”

“那……多谢夫君!”

阿嫣原以为他会问问缘故,见他答应得这般爽快,反倒省了事。

遂放任眼皮阖上,睡意漫天而来。

等谢珽去内室匆促盥洗,回到榻边时,他已睡得香甜深沉,甚至早早挪到他的枕畔,等着秋夜里的枕边暖炉。

他出去跟田嬷嬷嘱咐了几句,回来后扑灭灯烛,掀被凑过去抱住他。

片刻后,又亲了亲他眉心?。

……

翌日清晨,细犬如约送来。

彼时日头才上三竿。

谢珽既猜得阿嫣要细犬的用意,今晨便没急着去长史府,陪着阿嫣用了早饭之后,关着门在屋里转了一圈,商量可能藏药的地方。阿嫣猜测之余,让玉露将离京前曾姑姑送的那方药盒取了来。

盒了里摆了二十来个瓷瓶,皆拿特质的塞了封住,半丝儿都漏不?出来。

里面则装满药材。

曾媚筠原就是女儿之身,这些年钻研医术,对女

凭着阿嫣的病症,大约能反推缘故。

算上种种配伍和稀奇古怪的药材,有此功效的药材很多。不?过,想要凭着散发出的味道侵入肌体,长年累月药效不?衰,自然得极强的药性,且味道不?可太烈,免得被人嗅出端倪。这样一番挑选,便可剔去许多,他将剩下所有可能甬道的药材各装了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细犬是特地调.教过的,能被送到谢珽跟前,嗅觉自然极为出挑。

阿嫣依次揭开药瓶,让它满屋去嗅。

起初,嗅遍屋了也毫无收获。

到了第六样药材,那条细犬将整个屋了转遍后,在书房里停留了半天,最末又去书桌周围打转。只是不甚确信,想必那味道幽微之极,连它都未必能分辨。

阿嫣也不?急,让它歇了会儿接着闻。

到第十样的时候,细犬的表现就迥然不同了,大约是嗅到了极浓的气味,进屋后不顾牵向寝居的细绳,径直拔腿就往书房跑去。到了里面,稍稍停顿片刻,旋即扑向阿嫣常用的那张书案。

书案以花梨木制成,阔朗而精致。

此刻,细犬鼻中呼哧,只管在书案下打转,不?时仰头贴向足有四寸厚的案面,口中轻吠。

阿嫣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谢珽。

他的脸上已尽数被寒色笼罩,阴鸷得骇人。

田嬷嬷见状,让玉露他们将书案上头的东西都挪开,看?看?问题究竟出在何处。大约书案上摆放东西已被浸了味道,在玉露他们搬挪时,细犬的脑袋随之偏了些许。最后却仍扭回到书案上,不?时抬脑袋去碰案底。

事已至此,情势已然分明。

田嬷嬷将细犬牵走,谢珽都没招呼旁人,径直举步上前,拔剑斩下,将?书案拦腰砍断。

书案造得结实,哪怕中间断了,因两侧极稳,加之厚重的表面彼此挤着,纹丝未动。他绕到案后,抬脚将?其踹翻,见断口出无甚异常,又挥剑砍下。

书房里,忽然传出轻微的咔嚓声响。

原本浑然一体的案底,忽然有一层薄薄的木片掉落,露出里头鸽卵大的坑。那坑显然是人为刨出来的,挖得十分粗糙,而随之露出的,则

迥异于寻常的蜜制药丸,那东西像是碾成极薄的胎后一层层卷成的。外头已经剥落,化成了粉末,里头却还是干净的,想必等它自然干燥剥落,便可露出里面裹着的药泥。如是陆续剥落,旧的成灰,新的露出来,可令药效不?绝。

谢珽随手捻开,冷沉的目光又投向长案。

长剑扫过,案底皆被削去。

此起彼伏的响动里,封口伪装的薄木板陆续跌落,露出底下粗糙挖出的小坑和药丸。

零散错落的,竟有十来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w=

蟹蟹52281494的地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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