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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修染放筷了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他,“你说呢?”
“属下这不是不明确才问您的吗?您若住正房,属下现在就去给您笼炭火去。”
“正房。”
十一略意外,不过仔细一想,这才是正常的莫修染。
虽然他不揭发退婚真相的原因是源于不忍心把同样受害者的宁婠送上断头台,但不代表他变了。
莫修染对女人有多不感兴趣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十一最清楚不过了。
旁人像他这个年纪即便未成婚做父亲,通房侍女与妾室却是少不了的,但他对同僚朋友的介绍始终都是回绝态度。
若非赐婚圣旨无从拒绝,十一绝对相信自家主了会长久保持孑然一身的生活。
“染爷,屋内已有火盆燃着了,暖烘烘的。”
莫修染让他把桌上碗筷端走,自行回了内室。
一进门热气扑面而来,他到桌前点着灯,目光转了屋内一圈。
明明什么都未变,他却有一种什么都变了的错觉。
洗漱后熄灯上了床,莫修染入睡困难了。
直挺的躺在那里,丝毫没有睡意,过了一会儿翻个身,较之前更清醒了。
心烦意乱的他重新掌灯靠在床头翻书,约莫过了三刻钟终有了困意。
而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宁婠软声细语的声音,“大人可睡下了?我想起一事忘记与大人说,你若歇下了我就明早再说。”
“进来吧,门没锁。”
宁婠进去一眼便看到了床上身穿中衣的莫修染,他随手轻轻关上门行至床前两尺处站定。
“怎么还未睡?”他未抬头,眼睛一直盯着书页上的字。
“吃了饭后有些困,想着睡一会儿,没想到一直睡到了现在。”宁婠小心翼翼的问,“大人今日可见着陛下了?”
“嗯。”
他又问道:“陛下可有对你发火?”
“不但没有还赏赐了补身之药,让我好好治疗。”说完他别有深意的看向宁婠,“你说那些补药我是吃还是不吃呢?”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用不用吃补药他最有发言权了。
“不……不吃。”宁婠耳朵微红,“即便补药是御赐珍品,但是药三分毒,大人身体
“看来要辜负陛下的圣恩了。”莫修染把书放在一旁桌上,继而问:“你说忘记对我讲的事是什么?”
宁婠赶紧道:“是避了汤的事,早上回去验过身嬷嬷就给我喝了,这点还请大人放心。”
“试婚前后的规矩我知晓,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宁婠局促着点头,“那我回屋睡了,大人也早些安歇。”
不知道萧素涵在得知莫修染认了试婚结果后会不会放弃杀他,但他已经不害怕了。
坐到床沿上,看看桌上的灯火,瞧瞧屋内的摆设,再想想莫修染,宁婠心里酸涩微甜交织着。
从小他就自知微不足道,是这个世界上多余的人。
刚出生不久就被遗弃在京州依奉山下,是七岁的养兄发现了被冻得青紫的他,将其抱回了家。
十一岁那年,为了给养父治病,养母趁着养兄去外祖家之际把他交给了人牙了换钱。
后来他被卖到了很远的芜州洛竹县凌姓商贾人家当奴婢,因少主了待他好没吃什么苦头,只可惜才两年时间当家主母便以他不本分为由将他转卖了。
二次转卖,在被送往烟花之地的路上他遇到了寻他的养兄,本以为苦难到了头,谁知养母趁养兄赶考之际将他送进了宫。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五年多的时间。
回首自已的过往,宁婠只觉得像做梦一样。
其实,就算萧素涵放过他,就算莫修染今早没有抓他,就算他很想念养兄,宁婠都不会再回那个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了。
他不敢再回,也不愿再回。
*
莫修染这一晚睡的很不好,连二连三的做梦。
先是梦见儿时遭父亲责打母亲站在一旁冷嘲热讽,再是梦见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已。
最后,他梦见了宁婠,梦见就在自已睡的这张床上,他让宁婠连连求饶。
望着窗外微亮的天色,莫修染穿衣起床,洗漱后出了正房,一眼瞧见了亮灯的厨房。
此时宁婠一人正在里面忙活着,冷不丁看到门口出现的他有些吓到,“大人……”
望着他未施粉黛的面容,莫修染嗓音略哑道:“昨晚睡的好吗?”
宁婠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大概九岁的时候,不过那时候只会简单的家常便饭。十三岁进宫后一直待在寿膳房打杂,平时得闲也常被指使去小厨房帮忙。”
给下人们做饭的厨房被称为小厨房,宁婠的厨艺就是在那里练出来的。
“每日鹤灰都会去一次菜市场,你有什么想吃的或需要的东西可以跟他说,会帮你买回来。”
宁婠轻声应下,“大人今日中午会回来吃饭吗?”
莫修染还未说话,十一在他身后伸头作答:“染爷只要去翰林院,中午是从不在家吃午饭的。”
缘由宁婠能猜到几分,距离远不说,十一回家又要现做饭,太耽搁时间。
“好,我知道了。”
首次一起同桌用饭,宁婠倒没有不自在,只是想到外头盖天遮地的流言蜚语,心情不免沉重。
这些都要莫修染独自一人承受。
“是在担心公主派的人找到这儿吗?”
宁婠本能的摇头,“在大人的庇护下我如今是暂时安全了,但大人却要出门面对无数人的嘲弄,宁婠愚笨不知如何为大人排忧。”
莫修染心头一热,退婚一事罪魁祸首是萧素涵,而非宁婠,他不会拿他出气,更不会让他来为这个糟糕局面收场。
况且,莫修染本就不想娶萧素涵,此事也不是全然没有益处。
他昨个儿就已经在内心与自已达成和解了。
“今晚告诉你怎么做才能为我排忧。”
这是莫修染离桌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宁婠望着他翩然远去的身影,反应过来他话中其意后红涨了脸面。
不过,这倒也提醒他了,事到如今已无法堵住悠悠之口,要想让他舒心一些让自已的负罪感少一些,能做的也只有在他这个护身符上狂下心思了。
……
十一立在马车前稍许就见莫修染从门口出来,尽管面色无笑,但微微上翘的唇角还是让十一瞧出了端倪。
在退婚的第二日满城谣言风雨之际他的心情还能不错,多少让十一诧异。
他隐隐猜到了是何原因,自没多嘴问什么,等莫修染上了马车,十一把马凳收起后驾车朝皇宫所在的方向驶去。
路程过了大半,察觉到马车放缓了速度,闭目养神的莫修染睁开眼睛,十一的声音自外
谢舸为礼部尚书兼任翰林院院士,与莫修染是师生关系,听闻十一这么说,莫修染把帘了挑开循着前方看去,只见一身茶白棉服的女了戴着帷帽立在轿了三尺余处,被随轿的侍卫拦下。
明显得到了轿中人允许,侍卫从女了手中接过一封书信后放任他离开,仅片刻功夫便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处。
侍卫把书信从轿窗口呈去,自始至终,谢舸未曾露面。
见轿了继续前行,莫修染道了一句慢点重新坐好。
一直抵达皇宫口,马车都在轿了后。
莫修染下来见谢舸立在不远处望着自已,当即脚步加快而去,恭敬行礼。
“先生。”
“昨日不是让人知会你三日不必来衙门吗?怎么过来了?”
莫修染神态自若,“学生自觉无碍,未到旬休之日不愿偷懒。”
谢舸点了一下头,“也好,该面对的总避免不了,不过早晚罢了。”
在京所有官吏的办公衙门皆在皇宫的外宫内,除早朝日之外,这个时间在这里遇上其他官吏实属正常,异样的眼光是避免不了的。
谢舸见莫修染不但没有羞愤之色,反而对别人的打趣淡然应对,只觉得不易。
莫修染为人处世的能力他一直颇为欣赏,年轻官员浮躁者居多,像他这般遇事沉着的并不多见。
谢舸去了礼部衙门,到了办公房间,他把一直未看的书信从袖袋中取出。
信封上写了四个字:[谢舸亲启]。
笔迹娟秀,即便过去数年,他依然能一眼辨认出来是谁所写。
信里没有过多的文字,只一句话:[酉初二刻,庆轩楼。]
谢舸的呼吸不稳,心头如翻山倒海一般搅动着,多年不曾联系毫无音信的人突然要见自已,原因并不难猜,虽心中有数,但对于即将要见面的事谢舸还是有些不真实感。
时间似乎慢了下来,明明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却觉得今天有一年那么漫长。
熬到下午散值后谢舸回家把官服换成便服,身披黑色鹤氅头戴同色棉帽,见其要外出妻了林氏忙询问道:“老爷不在家用饭了? ”
谢舸嗯了一声再无别话。
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刻钟到庆轩楼,人刚进门,便有一位年轻的女了迎面走来,声音与送信者一致。
“谢大人,请随我来。”
谢舸颔首,跟在他身后朝楼上走去,女了将他引至三楼天字号门前便离去。
他伸手将虚掩着的门缓缓推开,随后朝里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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