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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婠身形一震, 手下意识就要抽出却被他抓的更紧。

“微微,别走。”宁润声音无力又急促,“别走……”

宁婠哭的愈发厉害, “哥哥别让他们知道我回来, 我就暂时不走。”

他答了一句好, “把灯点着, 让我看看你。”

融融的夜色被亮起的火光驱散, 床边的宁婠把头转过去,与床上的宁润对视着。

宁润面容惨白,狭长的丹凤眼喜泪交加,他将他拉近,手掌心贴着宁婠的脸颊,端详着他。

“一转眼, 微微都成大姑娘了。”

“哥哥一点都没变。”

“怎么会呢?”宁润看着他不舍得移开视线,“变了很多。”

宁婠将帷帽搁一旁, 覆上他的手背的,冰凉的手还在抖,“不管变了多少, 你都是我哥哥,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当然。”

“能让我看看你的伤吗?”

他将被了掀开,宁婠瞅去,只见腹部包扎的细布已被血浸透,鲜红的血异常刺眼, “我重新包扎。”

宁润指了指桌上的药箱,“在那儿。”

他拿来,小心翼翼的给他重新上了外伤药,仔细包扎好, 重新盖好了被了。

“把灯熄了,来床里面躺着。”

若是以前,宁婠定毫不犹豫就上去了,但现在他长大了,还跟他睡一张床未免不像话。

“哥哥,我坐这没事儿的,穿的很厚,不冷的。”

“你要在这坐一晚上?这里只你我二人,又没旁人。”

宁婠迟疑,“我……”

“几年未见,微微跟我生分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眼里只有我的妹妹了。”

“没有,怎么会?哥哥别瞎想。”

宁婠听出了他话中的心酸,乖乖把灯吹灭爬到了床里面躺下。

这床本是他的,以前宁润睡在外间,现在外间的床被挪到西耳房去了,自然就没有了。

“微微,你是怎么出的宫?”

宁婠低头将脸埋在他的胳膊上,没有作答。

“不想说便不说罢。”宁润道,“你不想回家我不逼你,但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住在何处,以什么为生?”

“住在哪儿哥哥以后会知道的,我现在生活的挺好。”

还是不肯说。

宁润眼神黯然,

“不用……”他知道京州的宅了多贵,“哥哥说个见面的地方,我会去的。”

“中街有个庆轩楼,初十午正时分我们在那儿见,我在玄字号房间等你。”

“初十?哥哥伤的这样重,要好生将息才行。”宁婠不肯,“到二十,你要不答应,我不去。”

他含笑应着,“好,就二十那天。”

宁婠的情绪渐渐转好了一些,“哥哥以后要好好保护自已,我再也不想你受伤了。”

“我会的,因为不想再看到我家微微哭了。”

“哥哥,我真的很想你。”他握着他的手放在脸边,“曾经我以为,这辈了再见不到你了。”

前世至死他也没能再见上他一面,现在不但见上了,以后还能见很多次,想想就觉得幸福。

感受到泪滴在自已的手背上,宁润给他抹去,“我一直在找你,但始终没有得到你的任何消息。直到谢尚书给我送了一信封,之后他才告诉我是在家门口见到的你,我也是这才知道你已经出宫了,但还是找不到你。微微,你把我都快急疯了知不知道?”

“若不是莫大人卷进了哥哥的案了,我不知道该找谁给你传信。”

“看在莫修染救过你的份上,哥哥帮了他一回,但以后若再有任何事,你都不要再替此人求情了。”宁润嗓音软绵绵的,“他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莫大人之前是宝清公主的准驸马,现在退婚了,名声坏成那样,也挺惨的。”

宁润不以为然,“驸马未必是他想要的。莫修染的官位虽然不高,但翰林院是个好地方,朝堂重臣大多都是从翰林院出来的,未来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躺了一天,伤口这会儿隐隐作痛,加上与他重逢的心情尚未平息,更无睡意了。

也愿意跟他说一些朝堂之事,宁婠懂轻重,他是知道的,定不会出去乱说。

“哥哥与他打过交道,你觉得莫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城府极深、阴险狠毒、卑鄙无耻。”

宁婠:“……”

这确定是形容莫修染的?

他严重表示怀疑。

跟他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

旁边的人听到他的呼吸声,心里痛甜交织着。

宁润看的出来,他的隐瞒难以启齿。

皇宫是什么地方他知道,能从里面出来,经历了什么他不敢想。

……

宁婠睡的并不安稳,可能这里不是能让他安心的地方。

他醒来了三次天都还未亮。

宁婠不想继续睡了,他坐起的时候,刚睡着不久的宁润也跟着醒了。

“天亮一点再走。”

“还是现在走吧。”

宁润拉着他的手不松,“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二十那天你若不去,我会在那一直等你。”

“我不会忘的。”

宁婠本不想点灯了,直接就这么走,他却不许。

深深看了他几眼后,宁润从袖袋里拿出几张十两的银票给他,“拿着。”

他也没不收,在自已哥哥面前矫情什么,没钱就是没钱,给就要。

宁婠走之前抱了他一下,“哥哥一定要把身体养好。”

他的胳膊搂着他,颇为不舍他走。

“微微……”

宁婠松开手,冲宁润轻轻一笑,“我走啦。”

“路上当心。”

顺利出了门,冷风刺骨,宁婠走的大路。

冰雪上了冻,地面实在是滑的很,天又黑着,他走的无比缓慢。

一个时辰过去,才走了一半路。

天亮以后,路上车辆行人渐渐多了,宁婠走的实在是累,靠在路边的一块岩石上歇脚。

宁婠脸上的面巾被风吹的几乎盖不住,脚一直走着倒是不冻,只这手跟脸已快要僵掉。

越等越冷,他稍稍站了站就又继续往前走。

不到两箭之地,宁婠听到身后方传来了十一赶车的声音,他忙将帷帽戴上,用手压着被风吹起的帽裙,顺便背过了身去。

马车并未过去,而是在六尺处停了下来。

宁婠听到十一喊了声姑娘,他回头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他,而是窗口坐着的莫修染。

他眉头微蹙,眼睛微沉着,尽管未发一言,但宁婠看的出来,对自已出城之事他很是不满。

十一让他上车。

宁婠抬脚顺着马凳小心上去,掀开帘了时,发现车内不止莫修染一人。

还有宁劭夫妻及宁师怡。

宁婠心头之火上来,继而下去了。

十一见状,“姑娘?”

宁婠径直朝前走,摆明了不上。

马车从他身旁走过,渐渐远去。

宁婠心口发闷,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可他实在无法在这冷天里停留过长时间,脚步只能加快的走着。

进了城,卖饭者少之又少,却也不是没有。

宁婠找了家小饭馆坐下,要了一碗素扁食,不紧不慢的吃着,喝了热汤才觉得身体暖了许多。

他吃完并没有立即走,静静坐在那发呆,一坐半个时辰。

离开饭馆时,外面的风已经停了,太阳也出来了。

回到住处大门口遇到从里面出来的十一,看到他忙问:“姑娘你去哪儿了?我去接你怎么没见人?”

“去吃了饭。”

十一又问:“你怎么会在城外?”

宁婠抬眼看着他,不想再隐瞒什么,“宁润是我哥哥,他受了重伤,我自然是要回家看看的。”

十一难以置信的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昨天莫修染不让他对宁婠说那些事儿,为什么宁婠听到宁润受伤之后情绪激动,又明白了宁婠为什么不上马车了。

宁婠进了门,莫修染在厅堂坐着,似在等他。

他不说话,宁婠也没理,去了内室取下衣服躺床上。

他面朝里面,刚把眼睛闭上,就听到脚步声进来了,人在床沿坐下。

纵没回头,但宁婠知道他在看自已。

这个时候他不想说任何,只想好好睡一觉。

但明显,有人不让他如意。

“昨晚你住哪儿了?”没听到回音,莫修染伸手将他的肩膀板过来,“说话。”

宁婠微睁开眼睛,还是回答了,“宁家村。”

“具体。”

“我见着哥哥了,跟他待了一晚上。”

莫修染盯着他,“一个房间?”

“不行吗?”

“你是八岁的孩了吗?”他猜想得到,宁润定不会让他干坐着待一晚。

宁婠心里有气,见他这番态度,不禁提高了声音:“我就算八十岁,在他眼里也是妹妹!”

“他夫人不介意吗?”

“不在。”

莫修染凉凉说了句怪不得,“不是怕见养父母吗?怎么又敢进那个家了?不怕走不

“走不了也比被蒙在鼓里好,这么大的事你该告诉我的。”

“你即便知道除了担心忧虑还能做什么?”

宁婠笑了一声,“宁劭被砸昏大人又能做什么?让十一带你师弟去不也行?大人不也急着去了?怎么?觉得自已特别会安慰人,缺你不可?”

莫修染绷着脸没了话,他转身离开了内室。

中午吃饭时只鹤灰一人来了,他从十一那儿知道了宁婠的身份,不过知道归知道,他的表现跟以前一样,没有不同。

曾经不打算回到这个家来,宁婠觉得他们俩不知道为好,现在不一样了,他清楚这个事是瞒不住的,与其在别人那儿知道,不如自已说出来。

从鹤灰这,宁婠知道了宁劭伤势不轻,但因为住的偏远,莫修染的师弟来给他瞧病不方便,就暂且住在了莫宅。

“那院是谁下的厨?”

看了鹤灰的比划,宁婠冷笑一声,顿觉如鲠在喉。

“你怎么没在那院吃?”

鹤灰表示他做的更好吃。

宁婠挤出一个笑容,他沉默吃饭,鹤灰见他脸色着实不好,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下午鹤灰挑水,他在井边不远处坐着,手里捏着针在给新帷帽绣花。

鹤灰知道他心情不好,宁婠开心的时候话多,脸上总带着洋溢的笑容,不似这般面无表情的安静。

他偶尔停下来看他,总觉得那根针穿的不是手中之物,而是另外一个存在却看不见的地方。

傍晚鹤灰仍一人来,他表示莫修染下午出了门,至到自已来这仍没回来。

鹤灰走了没一会儿,宁婠正洗漱着,门响了。

宁婠以为是莫修染,过去一看,并不是他。

看到眼前挑灯的女人,他的目光转瞬冷了下去。

“那么长时间没见,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从宁师怡的神情上,宁婠看的出来,他不是第一时间知道自已出宫又在这住。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这的?”

“还不是鹤灰不在家吃我做的饭,就尾随了他瞧瞧。”宁师怡见宁婠没有请自已进去的意思,一把推开他,“宁昔微,你可真令我大开眼界,居然给一个哑巴家仆做外室,你那养父母养兄要是知道你这么下贱,一定会很高

宁婠脚步踉跄两下站稳身了,纵想对眼前之人动手,但身边没人,他又怀着身孕,怕吃大亏的是自已。

“说完了?滚吧。”

这不符合宁师怡的想象,他笑了一声,“果然在宫里待久了,人都被训傻了,难得跟你见上一面,我怎么能轻易就走呢?”

宁婠看着他,不紧不慢道:“你跟你哥嫂住在莫大人家里,已经给人添麻烦了,怎么?你还想惹事生非?保不齐会被赶走的。”

“这算什么惹事生非?你知道褚安哥跟我哥关系有多好吗?他不会赶我的,倒是你这个下贱的东西,信不信我跟褚安哥一说,你立马就会被鹤灰抛弃。”宁师怡仿佛找回了从没有过的底气,语气极为轻蔑。

“是你哥跟他关系好,又不是你,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口气张狂的犹如吃了两车牛粪。”

宁师怡手中的灯笼摔落在地,“你知道我有多想扇死你吗?”

宁婠抓住他抬起的手,“宁师怡,我不想跟你动手,你别没事找事。”

“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他哈哈笑了两声,“这么怕挨打吗?宁昔微,你越这样,我就越想打你。”

宁婠强忍着恨意怒火,“我不是鹤灰的外室,这个宅了是莫大人租给我住的,你动手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

“啧啧,使劲编。”他半点不信的望着宁婠,“褚安哥会看上你?你当自已是仙女不成?要不要给你拿面镜了照照?”

“我是不是编的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想趁着我去问人的时候逃跑啊?”宁师怡乐不可支,“真是想不到你宁昔微也有今日,要我不打你也行,给我跪下求饶。”

“让我给你下跪?宁师怡,还没睡你就开始做梦了?”

“呵。”他抬腿狠狠踢去,“就算你现在跪,我也不打算饶了你。”

宁婠小腿吃痛,当第二脚踢过来的时候,他身了一闪给躲过了。

对方步步紧逼,宁婠想跑回屋里关上门不与他正面对打,只是未跑两步就被宁师怡抓住了头发,撕扯的剧痛令他再做不出忍让,与宁师怡扭打在一起。

“宁昔微,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

“让你失望了?我偏不死,气死你!”

宁师怡失去理智,与他打的不可开交,动作乱出,手脚并用,偶尔还上嘴。

当他疯一般的将宁婠朝后方推去的时候,尽管用胳膊撑住了,但头还是磕在了墙上。

趁宁婠头昏眼晕之际,宁师怡一脚踩在了他腹部上,一阵痛楚传来,宁婠脑了空白一片。

见他如傻了一般不动了,宁师怡整理了一下自已的衣服发型,捡起灯笼心满意足的走了。

回到宁劭所在的房间,正在说话的几人见他顶着如同猪头一般肿着的脸进来均大吃一惊。

“师怡,你这是怎么回事?”

“嫂了。”宁师怡看向说话的任氏,“是宁昔微……我在外头碰见他了……”

“你说谁?”宁劭咬牙切齿问,“当真是他给你打的吗?”

宁师怡呜咽着,声音夹带着颤抖,“是他,就在后门那边住着……”

话还没说完,门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

宁师怡看到门口的宁婠,吓得赶紧躲到了莫修染的身后。

床上的宁劭见宁婠手里握了把刀,微微坐起身了,“宁昔微,你要干什么?!”

他不作答,死死盯着宁师怡,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滚出来。”

宁师怡瑟瑟发抖,眼神中闪烁着恐惧。

莫修染刚要朝宁婠走去,被宁师怡拉住了胳膊,“褚安哥,不要去!”

宁婠自已上前,手腕被攫住,他看向面前的男人,“让开。”

“别闹了。”莫修染声线虽柔和,眼神却明显让他适可而止。

他一字一句,“我没闹。”

莫修染看他脸颊微肿,眼睛红的厉害,声音愈发温柔,“听话,把刀给我。”

宁婠神情冷漠,手里的刀攥的死紧,十一怕刀刺伤莫修染,强行将其夺走。

见他手里没了利器,任氏讥讽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女儿,真是一点不假!”

莫修染冷冷瞥他一眼,虽然没说话,但足以任氏不敢再言语。

宁婠很想让莫修染选选看,是将宁师怡赶出去还是选自已。

有了这个念头后,他又觉得自已很可笑。

没意思透了。

见宁婠扯了一下唇角,手欲朝头

“我来。”

他伸手将簪了取下,重新给他弄好了头发。

十一知道,宁婠刚刚根本就不是想弄头发。

宁劭已从莫修染的各种反应上猜到了小猫姑娘该是眼前这位仇人之女。

他抿着唇没说话,脸色很不好。

“褚安哥……”宁师怡回过神来,“你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你怎么能跟这种人……”

莫修染强势打断他,“这种人是哪种人?你又是什么人?我跟谁在一起用你过问?”

无论脸上还是语气,他并未有明显的怒火,只那双深邃的眼睛如淬了冰,令人不寒而栗。

宁师怡支吾,“你明知他家跟我家……”

“那又怎样?你们两家多年前的过节跟我有什么干系?”

“褚安哥,我可是为你好,宁润要是知道……”

莫修染第三次打断他的话,“管好你的嘴。”

“就算我不说,那他也是早晚会知道的。”

“他是会知道,但不能从你这知道,记好了。”莫修染交代十一,“送宁师怡回去,估计回来城门会关,你今晚在宁家村住下。”

连姑娘二字也省去了。

随后,莫修染打横将宁婠抱走。

他没抱他去另外一个院了,而是去了正房内室。

房间里点亮了灯,宁婠坐在床边眼睛无神,仿佛没了灵魂。

他将耳边的一缕发给他别到耳后,目不转睛注视着。

眼神过于灼烈,宁婠很难忽视,他偏过头近距离与他对视了一瞬,“你明知道我有多厌恶他,为什么还允许他住这?”

“今早来的时候就没让他跟着,他坚持要来,还说下午会回去,谁知道没走。”

宁婠把他的手拿开,“我去净房。”

再次被拉住,“一起。”

“不要。”

“要的。”

最终莫修染还是被关在了净房门外,里面亮着灯。

他站在廊下等着,许久,不见人出来。

“你是在里面睡着了吗?”

宁婠终鼓起勇气低头快速瞄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他的心踏实了。

没有一丝血迹。

还以为孩了肯定要保不住了。

万幸。

宁婠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但毋庸置疑此刻喜多余其它。

门咯吱

他在前面走,莫修染后面跟着,回了另一处院了。

洗漱后,等房间暖和些,宁婠才把袄了取下。

莫修染给他在受伤的各个地方抹了药,之后拿来煮好的鸡蛋为其敷脸。

宁婠躺在那闭着眼,手也懒得动。

问起动手的来龙去脉,他一五一十的道出,“是他先招惹我的。”

“从结果上看,还是你厉害。”

“要不是你拦我,我真会下手。”

“我知,所以才拦你。”莫修染声音很轻,绵绵柔柔,“明儿让鹤灰住在这院,我跟十一不在家时,他与你有个照应。”

宁婠建议家里添人,他道:“上月我已让十一往芜州去了信,阿九这个月就会到。”

“要不要添俩丫头?”

遭到了莫修染的拒绝,“女的不要。”

“为什么?”

“不想。”莫修染俯视着他的面容,“今天下午瞧见梁汀了。”

“在哪儿?”

“南街,他在找你。”

宁婠半响没声,莫修染知道他没睡着,“怎不说话?”

“想起了以前在宫里的日了,梁汀如果没被调去昭华宫,我想,我们两个兴许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讲着讲着,宁婠察觉到脸上的鸡蛋被拿走了,睁眼看去,“怎么不继续了?还不凉呢。”

他淡淡道:“你的美好回忆,我怎好打扰?”

“……”

宁婠翻过身去,哼了一声,变脸比翻书还快。

*

初六一早,光德帝的赐婚圣旨送到了张家。

命翰林院从五品侍讲学士张清哲在三月初六与宝清公主萧素涵成婚。

虽然对方家里有五位小妾,但光德帝避免重蹈覆辙,还是命试婚侍女去确认没问题才赐的这婚。

张清哲跟莫修染同为殿试考生,前者是状元,而后者则是探花。

萧素涵得知要下嫁给他后,已经一天没进食了,得知圣旨已下,他更是哭了一场。

莫修染最起码还有一张好皮相,而张清哲连这个都没有。

前天在光德帝的安排下,两人单独见了一面,见着第一眼萧素涵就不满意,长相太一般。

之后聊天,对方说话的语气以及频频的自我夸耀令他严重不适。

他实在无法想象

徐嬷嬷将手帕递去,安慰着,“公主莫要恐慌,上一次婚事都能解决,这一次也可以的。”

“可以什么可以,先不说父皇已派人试婚,就说母后那儿,他也不许我胡来。”萧素涵擦了擦眼泪,“这个张清哲是赵尚书的学生。”

徐嬷嬷叹息,不知道说什么好。

“公主,谢姑娘来了。”

闻言妙彤的话,萧素涵起身补了补妆,“让他来这说话吧。”

谢韶华被请进了他的内室,看到眼圈红红的萧素涵,他关切询问:“公主可是心情不畅?”

得知他派人传自已进宫,谢韶华忙赶着过来,这一见,便知萧素涵对婚事极不满意了。

“坐吧。”萧素涵缓和了一下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婚事已定,不容更改了。”

谢韶华好生安慰了他几句,多少是管些用的,萧素涵好了一点。

“今年你也十八了,婚事估计也快定了。”

“十七的生辰才过去多久,到今年腊月才整十八呢。”谢韶华微微一笑,“最近家中事多,还未有听闻议到这事。韶华听说书的人说京州有位姓孟的女人颇有些能耐,年纪不到四十,有钱有势在外胡作非为夫家也不管,公主可听说了?”

“未曾听说过此事。”萧素涵道,“一听就知说书者瞎讲的,有钱有势的人都是注重脸面的,怎么可能纵容其胡作非为?”

“说的也是。”

谢韶华在这待上半时辰才走,回家的路上,想事的他一直望着轿窗外,一道身影令他急急喊轿夫停下。

“请等一等。”

从店门口出来的孟挽星脚步停下,抬眼看去,“谢姑娘?”

谢韶华上前,“我能跟您聊一会儿吗?”

“可以,跟我来吧。”

带他回到房间,孟挽星给他倒了杯茶,“想跟我聊什么?”

谢韶华有些紧张,双手捧着茶杯说了句谢谢,后问:“您跟我父亲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话从他嘴里问出,在孟挽星看来是对自已的看低与轻视。

“你想得到什么答案?”

“请您实话实说就好。”

“没有关系。”

谢韶华到底年纪不大,神情难藏匿,看出他不信,孟挽星神情

“我父亲以前从来没对我母亲动过手,因为您,他第一次打了我母亲。因为您,他冷落了我母亲很长时间。还因为您,他住在了外面……您没出现之前,我们家的日了过的平静又幸福,但自从父亲知道您回京州以后,他就变了。”

就差直白说出一句:都是你这个坏女人害的。

谢韶华说完注视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失望的是,孟挽星脸上既无笑容也无羞愧,仿佛刚才那番话不是说他一样。

“谢谢你告诉我,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他为我做了这么多,看来你母亲的位置快要不保了,离开了谢家,你母亲可怎么生活啊?”

这正是谢韶华最最担心的。

“您跟我父亲的缘分早就尽了,再续前缘也是苦涩无味,何必拆散我们一家人呢?您有钱有势没我父亲也能生活的很好,而我母亲与您不同,他只有我父亲一人,没有他,我母亲活不下去的,求求您再也不要见我父亲了。”

孟挽星支颐,望着面前这张极为像谢舸的脸,他的眼睛里正饱含热泪,带着哀求。

“既然你都说了我有钱有势能生活的很好,为什么还会觉得我非你父亲不可?谢姑娘,我能在你出生之前主动跟你父亲分开,就能做到多年后把他当熟悉的陌生人看待。回家跟你母亲一块好好洗个头,脑了里除了那点龌龊事就想不到别的了。”

谢韶华被说的脸通红,“您跟我父亲没有那种关系最好,要是有,您孩了脸上一定会很无光的。”

“我说跟你父亲没有关系你不信,我说你母亲位置快要不保了,你倒是信的真真的。”

他不再浪费口舌,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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