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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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起先是童音，还带着点儿奶气，到中途愈发凄厉，浑糊得辨不清是人是鬼，钻入耳中直刺耳膜，连肺腑都隐隐作痛。

叫声带着灵力，更有杀伐之气匿藏其中。

顾少白被叫声震住，僵在原地。明知不可放任不管，却提不起一根手指，直到宁湖衣在他耳畔击了一掌，这才将他惊醒。

叫声消失了，周遭也失了听觉似的，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顾少白摸了摸耳朵，还能听到手指摩挲耳廓的声音，看来宁湖衣方才那一下并不是封住了他的听觉，而是单单把叫声给消除了。

宁湖衣抬手指向妙音，解释道：“这是妙音的法术，已替你驱散干净了。”

此番变故猝不及防，让顾少白无暇他顾，只瞪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远处。

金光没入妙音眉心，于额头正中化作一个八脚蛛纹，转眼散成碎片，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妙音面上一阵扭曲，似遭受重击，腾身而起，长啸不止。

黑气自七窍之中源源不断释出，直至包裹全身。伴着骨肉挤裂的黏腻怪响，幼小的身躯不断拔长。待黑气散尽，竟成了一个身姿曼妙的成年女子，身上的伤也跟着尽数消失，仿佛脱胎换骨。忽略她青灰的肤色和布满尸斑的双臂，饶是貌美动人。

妙音长长一叹，似才从睡梦中清醒。

她扭扭脖子，松松筋骨，待舒坦了，才不紧不慢抬手，一掌将掠至身侧的肖无明击飞。

妙音重创肖无明，面上未见得意之色，而是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宁湖衣一拜及地，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主人”。

不消妙音言明，宁湖衣已是会意，挥掌送出一道金光，替远处昏死在地的妙心解了封印。

得了宁湖衣的恩典，妙音喜不自胜，饶是如此，仍不敢造次，伏在地上连连跪谢。

妙心遭受重创，已然没了知觉，解开封印所需的时间要比妙音多上许多。

而肖无明被妙音一掌震出去老远，呕血不止，却顾不得这么多，梗着脖子扫向场中，立即明白过来二人也和他一样隐藏了修为，这会儿封印破除，妙音一个已是不得了，万不能再让妙心活过来，当即提着剑朝妙心掠去，誓要在封印解开前结果妙心。

就在剑尖堪堪触到妙心咽喉之时，妙音悄悄贴上肖无明后背，五指成钩，一把扣住肖无明的脖子，手上毫不留情，口中却温温柔柔道：“呵呵呵，小无明，你这是要做什么？”

就是这半刻的迟疑，妙心周身黑雾散尽，现出一具成年男子的身躯。男子高逾八尺，魁梧有力，一张脸棱角分明，英武非常，若非亲眼所见，决计无法和先前的奶娃娃联系到一块儿。

妙心闷哼一声，眉头一皱，紧闭的双目霎时大睁，瞳孔赤红，眼白却是漆黑。

他双臂一拍，倏忽暴起，仰天怒嚎一声，将胸中激荡尽数宣泄，震得结界都抖了三抖，却不满足，脚掌一跺，飞身而出，没头没脑地绕着结界狂奔起来。

“蠢货。”妙音骂了一句，面上却带着笑意，一边用余光留意妙心，一边对付肖无明。

肖无明提着长剑，手指无力地发着抖，背上已被冷汗湿透。

没想到两个小鬼除去封印后境界疯涨，竟比元婴中阶的他还高了一层！虽认不出何种禁制所致，冥冥中觉着与傀儡术十分相似，那么破除的方法只有攻击施术者了。

肖无明望向远处，粗探之下，惊觉宁湖衣不过炼气，一只手都可碾死，无奈有妙音挡着，四面八方俱被封死，连身都近不了，又何谈将人除去。

偏生挡路石还不止一个。

肖无明斗法间，不忘分心注意妙心，怕他过来偷袭。

看妙心疯过之后逐渐平静，肖无明神色一凛，以为终是逃不开一对二的下场，谁知妙心一个旋身，竟调转矛头，直朝宁湖衣而去！

若对蛊术有所涉猎，不难看出妙心、妙音两人其实是宁湖衣私养的蛊尸。

所谓尸蛊之术，与养小鬼并无多大区别，只不过小鬼的怨气得靠施术者自身压制。而尸蛊术借用巫蛊邪法，因有蛊虫压制，反噬要小得多。

话虽如此，也非万无一失。

妙心生前心智坚韧，加之死状凄惨，炼成的蛊尸阴气极盛，反噬之力自然也水涨船高。

譬如此刻，宁湖衣尚在结界之内，妙心仅凭蛊虫的感应，已察觉出宁湖衣的所在之地，一晃闪到步辇跟前，五指并拢成刃，就要强破结界。

似是早就料到妙心会发狂，宁湖衣从容起身，缓缓抬手，五指之间隐有细丝缠绕，盈盈闪闪，似月华流淌，正是柳家不外传的秘宝——专克蛊尸的缚蛊丝。

指甲尖长，划过结界，发出刺耳的声响。

妙心贴着结界，龇牙咧嘴，妖相毕露，一点没了人样。

宁湖衣并拢五指，穿过结界，而后手腕一翻，一掌拍在妙心天灵盖上。

银丝没顶而入，震得妙心一个踉跄，天敌相克的气息令他本能地退避三舍，就要转身开溜，奈何蛊丝的另一头还牵在宁湖衣手中。

躲闪间，妙心手脚一僵，四肢被细密的银丝牢牢束起，再也动弹不得。

妙心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只不过越挣扎，缚蛊丝光亮越盛。

如此许久，面上鬼相终于褪去，眼眸也变回了正常的青白色。

待灵台恢复清明，妙心转身，讷讷地看了宁湖衣一眼，撞上宁湖衣不假辞色的目光，腿一软，跪下俯首称臣，“主人。”

“嗯。”宁湖衣颔首，手一松，将缚蛊丝甩给妙心，“玩去吧。”

顾少白呆在一旁，默默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惊愕不已。

尸斑、血瞳、银丝、蛛印，这不是巫蛊世家柳家的家传绝学——嵇山蛊御术么？

传说嵇山柳家一族都是鬼修，寿数恒定，跳脱轮回，来去无踪，可惜鬼体无形，纵然修为再高，也无法撼动世间一分一毫。

柳家全族奉天道之命，世代镇守三界至宝罔替书，因此常年避世不出，凡人很难得见。

原书中，嵇山鬼修是个十分重要的转折点。

剧情约莫进行到后半部分，男主几乎已经迈上三界六道的顶端，机缘巧合之下，窥探到了鬼修的秘密。经多方打探，发现鬼修一族隐匿在修真界的一个门派——扶鸾门内，遂孤身闯之，结识了柳家嫡女柳谖，偷学了不少柳家秘术，而后在器灵的指点下设计取得罔替书，继而发现了一个关乎天道的大阴谋，自此走上了逆天的道路。

抛开其他不说，顾少白可以肯定柳家秘术从不外传。男主算是例外，那宁湖衣呢？宁湖衣一个名门正派的大师兄怎么会和鬼修扯上关系，还会使柳家的法术？

顾少白站了起来，因好奇，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妙心、妙音二人，想再看清楚些，被宁湖衣横手挡住。

“莫出去，你受不住的。”宁湖衣出声警告，见顾少白神色有异，笑着逗他，“怎么，吓着了？”

顾少白沉浸在疑惑之中，没顾上回答。

宁湖衣以为顾少白真吓着了，想着与其遮遮掩掩，不如说清楚了，左右有他在，总是伤不着的，便坦白道：“这是巫蛊之术。”

顾少白眉头微动，果真是巫蛊之术！正犹豫是否应该开口细问一番，宁湖衣已转了话锋。

“此术太过阴邪，不便与你细说，却也用不着害怕。他二人平日里有封印镇着，伤不到人。只是今次对手过于棘手，非等闲之辈能够相与，才不得已将封印解开。若今后碰到……”宁湖衣宽慰着，本想将蛊术的破解之法也给顾少白说一说，转念一想，这世间会用此术的除了他，全都成了鬼，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是凭白惹顾少白害怕么？遂止了话音，摇头道：“想来也是不会碰到了，不必放在心上，看过便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