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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一舫的穆公子,也就是舫主穆老板,下狱快一个月喽。二位,这是小店独家的缥醪春,您尝尝。”
华月好奇心起,将酒先搁了一边,“你且详细说说。”
“……这”,小二往柜台那望望,有为难之色。
温容会意,往柜台那遥遥一挥,往小二那递了一锭银子。
小二利索的收了银子,朝柜台那边吆喝一嗓子:“哥哥!帮我看着点!”麻溜的自己抹了抹长凳坐下,爽快道:“二位,想听些什么?”
原来这天一舫,是京城有名的一家画舫,天一舫的舫主穆老板,不仅精通草书、隶书,还擅篆刻。其自创的流云篆,时人只能仿其形而难仿其韵。是以流云篆风靡京城,可以说是一字千金。
然而这流云篆不上金银。京里的城里的王族公主、仕族小姐们俱以佩戴流云木簪为美,一时金簪竟无人问津。
“竟至如此?”华月失笑。
“可不,”小二说道,“之前也有一位客官这样问,他同行的一位道长说“只许洛阳纸贵,不许大京金贱了?”您说有道理不?”
华月点头:“确实有道理。然后呢?”
那小二入了状态,说着边站了起来。
“就说有一天,穆老板被宣进了荣和宫,说是为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黎瑶公主准备嫁妆——客官不是当地人可能不知道,咱大京皇族女子出嫁,都是要簪木簪的,这还是从开国皇后传下来的习俗。话说……”
“停停,就说重点吧。”华月打断他。
“好嘞,说到哪了。奥!本来准备的黑檀素簪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先皇后的遗物,发现的时候篆文已经刻好了,这可是大不敬啊。但是吧,公主出嫁在即,穆老板杀又杀不得,赦又赦不得。下狱一个月了,还没听怎么处置呢……客官您说,穆老板他冤不冤啊?”
没成想打听的事居然与他们此行有些相关,华月看看温容,温容点点头。
华月便向那小二道,“我们住店,另外,天一舫怎么走?”
出门的时候,温容悄悄退回来半步,向那小二道,“两间房。”
往天一舫的路上,华月低声道,“师兄,天一舫擅的是篆刻,我们要找的六方法印,会不会同他有什么关系?”
“灵真殿丢了六方法印,大概是两个月前。不好说。”温容道,“我们先去探探,看他们认不认识国教中人。”
秋末,微凉。
朱雀街上素来繁华,然而街中一处院落却显得格外冷清。院落里有层层罗幕,随着罗幕卷开,有个一袭青衣的小丫鬟,往画舫的后楼去了。
丫鬟穿过一片梅园,梅树下尚有带着余温的残酒。
正堂的厢房里卧着的,却是一只火红的狐狸,略带醉意,尚未苏醒。
小丫鬟看着狐狸兀自偷笑,这时一身着黄衫的女子从弄道走了过来,抱着一床薄薄的绒被。
小丫鬟忙过去行礼:“莫兰姐姐。”
那黄衫女子点点头,转身进了厢房,将薄被给那火狐盖好。这才出来掩上门,问道:“何事?”
小丫鬟又行一礼,才缓缓说道:“莫兰姐姐,自从上个月公子……的事以后,这京城中的各路显贵都避之唯恐不及,连已经定了的篆品都不敢来取。可是,可是刚才有两位道长,过来求印。”
莫兰点点头,又摇摇头,略沉吟道:“可是京内人士?”
小丫鬟摇摇头道:“看装束,不像。”
莫兰叹了口气道:“既是外人,许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我们也不必再让人惹上麻烦,你且好生劝他们走了吧。”
想了一会又嘱咐道:“从偏门送出,莫让人瞧见,白白连累了人家。”
小丫鬟略有迟疑,嘴上已经答应了是,却并没有转身回去。
莫兰异道:“还有何事?”
小丫鬟这才说:“那位道长,说他是国教中人,不知……?”
话未说完却望向莫兰。
国教中人?
莫兰心下诧异,却又有些为难。
此前并未听说公子在国教中还有什么相熟的朋友,若是有,也不该一个月了才过来。
“请他们稍等吧,我想想。”
温容和华月在外面等了一会儿,被请进了内堂稍后,不多时,请他们进来的小丫鬟跟在一黄衫女子身后过来了。
“莫兰见过二位道长”,那黄衫女子道,“我家公子蒙尘已有月余,不知二位道长所求之印是早有预约吗?”
华月看那女子是侍女装束,“不知姑娘是?”
那女子道,“莫兰是先生贴身侍婢,先生在大京并无亲人,亦未娶亲。舫中一应事务,目前都是莫兰在打理。”
温容点点头道,“打扰姑娘了。我……有一不方便露面的朋友,此前曾与穆先生求印。当时二人并未议定,所以未曾预约。”
不方便露面的朋友?
莫兰思索了一阵,道,“先生私下的朋友,莫兰并不很熟悉。不知道道长的朋友,是何时与先生相谈的?”
“大概,三个月前吧。”温容道。
“三个月前……”莫兰沉吟片刻,“三个月前,道长的朋友,可是要做一方六面印吗?”
温容华月俱是一惊。
温容面色不动,道,“正是。”
莫兰摇摇头道,“我只是隐约记得先生提过一次,那印他做不得。库房中目前做好的印里,应当没有道长朋友要得那方。莫兰会再去查看一次,道长若方便,可两三日后再来看看。”
“师兄,”二人出来后华月道,“天一先生被囚宫中,必然不是因为簪子的缘故。”
“不错,”温容道,“听小二的说法和莫兰的反应,国教丢失六方法印的消息必然是封锁了的。”
华月想了一下道,“如果我丢了印,想做一方假的,我会去哪里?”
“琉璃坊。”
“琉璃坊?”
“是呢,客官您不知道,”那小二殷勤的给二人布菜,“琉璃坊啊,全是假货。”
“不不,也不能这么说,”他又自己纠正道,“看您要什么。您要是想要正儿八经带大通宝印的玉器,我肯定不让您去琉璃坊,但是有些玉器吧,其实跟销往琉璃坊的东西是同一个师傅做的,就差一个印。您说这叫假货吗?”
“那价格肯定差不少了。”温容道。
“那可不,”小二比了个手势,“完全一样的东西,差一个印,差四五倍的价钱。”
“官家不查吗?”华月道。
“有利就有市呗!这琉璃坊的大东家就是皇亲国戚,哪查的动。每次都是做做样子罢了。”
小二看看天色,“今儿个有些晚了,您二位明日辰时去,正是时候。”
华月饭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溜了出去。
本来是打算来了大京好好吃一顿的,结果不知道是自己习惯了寡淡滋味还是这里的饮食习惯问题……口味好重。
大京没有宵禁,晚上街市仍有售卖点心的小铺子。梁国是中原的贸易中心,大京的夜市上不仅有五国常见的特色小吃,还有周边一些小国的风味食品。
有一个小摊位,赫然写着“无凫国三宝之一”。只听说过无凫国的国宝是龙绡与鲛珠,这第三宝是什么?
华月走近瞧了瞧,是一种类似海苔的东西,做法也类似,卷起来做成饭团的样子。华月买了几个边走边吃,味道还不错。
旁边街角也有卖胭脂水粉的摊位,有三三两两的艳丽女子走过,偶尔会看看。只要她们停驻,不多时就会有男子凑过去,而后就会有一男一女往另一个街道去。
华月余光扫了几眼,大京民风很开放嘛。
秋末总是有些凉了,华月折回去想打包一份海菜团子给温容,结果小摊位上的团子已经卖完了。
“我这里还有一份,给你。”
华月回头,见一绝色女子就在身侧。
“你是……狐族的姐姐!”华月一下子就精神起来。
女子笑着点点头,“小妹妹,我们有缘。”
华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住了女子的手,“姐姐,上次我就没来得及,这次一定得先问,姐姐芳名?”
华月此时乃是男子装束,如此举动,倒像个登徒浪子。周围的行人纷纷侧目,不少结伴的少女看到她这样,都笑着闹着窃窃私语。
华月收回手,“华月唐突了。”
女子并不介意,笑着说,“我们去别处聊吧,我叫,岚山山。”
岚山山带华月来到一个湖边,叫了一叶小船。两人进去,里面有一张小几,摆着几种新鲜果子,还有一些小吃茶水。摇橹的也是年轻女子,给华月行礼时还微微有些脸红。
“妹妹这样可真是个俊俏少年郎。”岚山山笑道。
“姐姐,”华月又拉住岚山山的手,“我可想你了,上次一别没问你名字,懊悔了许多天。”
岚山山抿着唇看她,“你真的是个女孩子吧?我都快要以为你上次是男扮女装了。”
华月脸一热,“我是不是过分自来熟了。”
“没事,我一见你也觉得亲切的很。”岚山山给她剥了个果子,“你难道没发现我俩面容有几分相似。”
华月头摇得拨浪鼓一般。
“妹妹因何在这里?”
“见习,姐姐呢?不是回温都乐谷了吗?”
“偷跑出来的,”岚山山幽幽道,“因为不想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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