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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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热闹的客厅，渐渐因为棋局的复杂而变得鸦雀无声。

程总沉迷在棋局当中，他下的越来越慢，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

沈谦放在他腰部揉捏的手，已经感到一层薄薄的细汗，他看到程总那露在棉衣外的脖子上汗珠豆大，而与他对弈的女孩粉嫩细腻的小脸上，半眯着双眼，专注的目光中又透着凌厉，她时而微微蹙眉，时而嘴唇紧抿，每一步平稳地落棋，都让对方出了一把汗。

他原本以为她是只小猫，现在看来更像一只小豹子，看似温顺的外表下，其实藏着獠牙。

他已经忘了自己什么时候手上停了动作，而他的病人因为下棋入迷也没注意。

直到程家小姐拿着蛋糕进来，在他旁边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

“嘘，没看到爸在下棋吗，小声点。”william提醒道。

程家小姐撇撇嘴，又举了举蛋糕，展露笑颜，小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沈谦你尝尝呀。”

沈谦低着头，揉捏着病人的腰部肌肉，他没回答，但动作上已经告诉了程小姐——他并没有手。

“哎，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啊，我输了。”程总终于投子认输，微笑着摇摇头。

“承让了，程总的棋力与见识让我大开眼界，今晚我也学习到了不少新东西。”顾芝芝微微朝前俯身鞠躬，“所以我想能回报前辈最好的方式，就是毫无保留地下一盘棋。”

程总哈哈一笑，他当然不可能因为输了一盘棋去和小辈翻脸，但难免也有些尴尬。然而“前辈”二字却是让他彻底释然，说明顾芝芝肯定了他在围棋上的造诣，还将他放在了一个比自己高的位置上，马屁听多令人生烦，但恰当的好话谁又会讨厌呢？

这样聪明又懂得尊重人的孩子一下就讨了程总的欢心。

“看不出你一个小女孩，棋下得还挺凶的，差些就被你外表骗了。”程总玩笑道，“要有时间，还想再和你切磋切磋，不过你四月就要有比赛了吧？”

“嗯。”顾芝芝点点头。

“那要好好加油，我会关注你的。”程总笑道。

这一头沈谦也结束了治疗，从卫生间洗手回来。

“爸，沈医生按摩的好不好啊？”程小姐趁着机会问道，“你不会还觉得人家年轻不顶用了吧？”

“好，很好。”程总伸出大拇指，“沈医生这学历和经历都是十分令人佩服的，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在美国过着非常优越的生活，却还想着回国发扬中医，你这觉悟让我们这些生在国内的人都自叹不如。”

“因为在国外见多了那些血淋淋的手术，相比冰冷坚硬的刀子，我更乐意能用中医温和的方式解决。”沈谦说道，“而不论是国内外对中医的研究，还是太少，中医的进度远不如西医。”

顾芝芝还是第一次见他说这么长的话，那本是冷淡的眸子里都泛起了亮光，就好像她每次说起围棋一样兴奋。她想，他们都是幸运的人，能够从事自己热爱的职业，并为此奋斗不息。

“中医、围棋，都是国粹啊，能在这样的领域看到你们这样有理想的年轻人，真的很欣慰。”程总点头称赞。

“哎呀，说了这么多，来尝尝我做的蛋糕啊。”程小姐打断道。

“哎，你这丫头，这么多人，你就看到沈医生一人吗？好东西要让大家一起尝。”程总道。

“爸~人家先想给沈谦尝尝嘛，我是特意给他做的啦。”程小姐道。

程总差些被她这不分场合不知礼节的话给气到，“这是女大不中留。”

顾芝芝嘴角勾了勾，想附和一笑，却失败了。

她做不了这种违心的事，心里正冒着酸气。

沈谦道：“我不吃。”

程小姐满是失望，“为什么啊？是我做的太难看，没食欲吗？”

沈谦道：“8点后不习惯吃东西。”

“人家不领情就算了，干嘛还倒贴？”william嘲讽道，顺手将她手里的蛋糕拿下来，递给保姆，“阿姨，帮忙切开大家分分。”

“要你管啊，又不是做给你吃！”程小姐被他一说，顿时来了脾气，不顾别人在场，就瞪着眼要争辩。

沈谦没兴趣看他们拌嘴，转头就和程总告别。

程总看着自己那一双不成器的儿女，再看向沈谦与顾芝芝，眼中赞许的意味更加明显，他走下床，一手搭着她的肩，一手拍着沈谦的后背，送二人出去，“顾芝芝，你今年多大啦？”

“十七。”

“哦，一个中医，一个围棋倒是挺般配……就是年纪差距有点大……”

顾芝芝若有所思道：“我觉得还好吧。”

说完之后，看到沈谦投来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接了句多尴尬的话。

***

第二次坐上沈谦的车，再次坐如针毡。

还好是坐在后排，她不用担心他看到她的脸色。

她也不敢去看沈谦，知道他肯定听出这话的意味了。

因为他这会儿开得有点儿快……

郊区车不多，他油门一踩，就到了60码。

她虽然很想提醒这路段限速45码，但又觉得现在说话是在作死。

她不开口，他在沉默，车厢内的气氛谜之压抑与恐怖。

她按了下车窗，露出一条小小的缝，风不大，声音很响，呼呼地咆哮声，打破了车厢内的死寂。

寒冷的气流只往车里钻，顾芝芝被吹得反倒清醒了不少。

这样下去不行啊，难道以后都不见面了吗？

她本来就是要追他啊，怕什么啊，知道就知道了吧？

就算知道了，他好像也没……拒绝吧？

对哦！

她这么一想，心里抱起了巨大的侥幸，胆又肥了。

她揉着脸，轻声问道：“沈谦，你有没有考虑……找女……啊——！”

猝不及防的急刹，顾芝芝的脑袋撞在了前排座椅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下车！”沈谦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