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滇南,天都教。
云河神殿遥遥悬在哀牢山主峰之上,缭绕的云雾漫进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从漫舞的轻纱一直溯涌到峭壁断崖间仅容一人身的栈道上,殿前悬挂了九百九十九盏铜铃,齐鸣时犹如百鸟和鸣,生婆娑仙宫之景。
那一方蜿蜒的木栈,逶迤至后山花谷,一女额前戴着银饰,着薄纱长裙遥遥奔来,远望似一只翩跹的蝴蝶。
她一路行至神殿右前方,从云廊中穿入,在后殿的图腾石壁前停驻。在她斜前方的紫藤花树下,巫咸祭司左手将竹笛持平,右手负在身后,抬头细细观摩云天壁画,而他的脚下,躺着个昏迷的男人。
千年前,蚩尤统领九黎部落中兴,与炎黄部落隔江而望,适时宗门避世,九州举重若轻的家族或奋袂或蛰伏,人人摩拳擦掌,妄想捭阖天下。
当时的九黎由九大部落联合,因为信奉巫教,每个部落都有一名主掌祭祀事宜的大长老,代代传承,平起平坐,并无高低之分。直到有一天,一位年轻人来到九黎的主城天都,与部落联盟首领蚩尤达成了盟约襄助。那人自言来自灵山,身具无上力量,号能起死回生,一时间医师敬畏,巫师拜服,很快蚩尤便奉他为军师,始建天都教,自称巫咸大祭司。
更迭洎今,天都教由化外入俗,渐渐演化为武林一派,后经离乱,由教主统领,祭司之职逐渐被弱化。先代教主白欢颜独揽大权,滇南人敬称之为白姑;其胞弟白行乐任大祭司位,襄辅襄助,麾下还有九族长老共谋其政,滇南一时升平和宁。
自兴宁三年,石部长老石柴桑兴天都之乱后,权柄更迭,白姑不知所踪,天都上下由新任巫咸大祭司统领,祭司权柄重归巅峰。
侍女追月侍奉历任教主近三十年,此时早年逾四旬,但因秘术驻颜,仍保留少女时代的光彩,唯有眼角纹痕,方才能显出岁月的斧凿之迹。她往前快走两步,在大祭司身前一丈之地,两手交叠行了个百濮人的大礼:“大人,您去过云岚谷了?”
年轻祭司并没有摆架子,他转过身来,脸上那张面具无悲无喜,口中之声亦寡淡无味:“月姨,我迟了一步,有人引动虎皮古藤,打开了‘瞳洞’,我只来得及将他一人带出。”他指了指大理石地面的庄柯,继续道,“我怀疑,‘天都之乱’中那股暗中斡旋于九族的势力又再度卷土重来。”
月姨大惊,两条细眉微微一抖,仓惶道:“落‘瞳洞’而不死者,打婢子出生起,方才见过一位,且那位高人和当年的事亦有牵扯,如今有人开洞,说不定便是为了救他,这是否坐实了他曾置身其中?”话到此处,见大祭司后背那只手紧握拳头至指骨青白,追月顿了顿,缓了口气:“大人不必忧心,您当年将他诱入‘瞳洞’,不也正是有此殷忧?死灰虽有复燃之相,但兴许我们也能顺藤摸瓜,一举铲除祸患。”
语毕,巫咸祭司这才舒展五指,将那竹笛一转,应道:“然也。不过,云岚谷历来是爨氏与我教隔地分治的界碑,如今此地生异动,恐怕他们也难脱干系,通知教中诸人,近日还需严加戒备。”
而后,他将笛子往手中一拍,难得露出温柔笑音:“我听闻牂牁郡现疫毒,这几人跋涉千里往云岚谷寻奇花‘如何’,或是为解此毒,那花我就放在药谷内,月姨,你且点几个人,送他回去吧。”
追月领命而退,行三步一回头,见他仰头看那茫茫云天,立于落花中伶俜孑然,心中顿生怜惜——
六年前,少年入滇南,天都教一度视其为虎狼之患。然而大乱流离后,白姑失踪,人走茶凉,门庭一度凋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危若累卵之际,唯有他挺身而出。
世间流传蜚语,或是骂他翻云覆雨,铁血夺位;或是妒他机缘巧合,手握大权。只有追月心里清楚,这位年轻祭司并无争权之心,亦无拾人牙慧之好,不过是于洪流中一手力挽狂澜,救天都于水火。
他从来做的都是自己。
————
姬洛醒来,两眼不见光,听得耳畔滔滔水声,以为自己是落到了冥河,得将往生。然而,当他行了两步,踢到脚下笨重的人体时,滚地抚摸,一时离魂惊醒——
纵然此地无光,但那些褐泥粘黏的腥气、手中肌肤柔软的触感和骨血上的钩刺空洞,也足够让他辨认出关拜月的尸体。
若真是去往彼岸,不该是与冷冰冰的骨架为伍,那灰衣人至少也应是和自己说笑打个招呼,劝自己转生时寻个好人家,多读圣贤书。
“关拜月……真的死了吗?”
姬洛抖着手去抹脉息,空洞平静。他用力甩了甩头,心中沉闷,一时间也不知往何处去,干脆好心将地上的尸体掩埋了,毕竟人死为大,理应入土为安,虽然他觉着他们现在就在土地之下。
埋人的泥多的是,刚才那天崩地裂似的大洞开阖,顶头上能塌陷的东西都稀里哗啦砸了下来,姬洛没有趁手的工具,干脆往返身侧徒手捧来。
忙活了大半天,好容易墓成,姬洛早累得脱力口干,但他不敢随意喝这地下河水,传说暗河都通往黄泉。因而,他只能摸到附近岩石壁下,背靠卧着,恢复体力。
就这么躺卧着,他忽地摸到了方才在虎皮钩藤下瞧见的那柄钓月钩。
姬洛打了个激灵,用手扯了扯钩索,发现那一头竟然有绵力,他赶忙顺着方向摸了过去,沙土里隐约露着一只手,手上带着一截草环,那是他在洛阳用门前狗尾巴草编制的,送给了吕秋。
人都说大恩不忘,结草衔环。
姬洛捧起那双手,口中反复念叨着“不,不!”,话未出口,双目已盈满热泪,滚落如珠,他堂堂男子汉,两年南来奔波,从未有一刻如当下这般心碎恸哭。
“秋哥?不!不是你!”他一边摇头不信,一边拼命地扒拉盖在上层的褐土,直到双手十指破皮血出,直到下面的人完整的呈现在他眼前,他捧着火折子燃起的微光,彻底呆住了——
云岚谷潮湿且闷热,尸体的皮肉已尽数腐败,甚至可见白骨,姬洛哭到伤心处,用牙齿狠狠叼住自己的左手,右手不停在破碎的衣布下翻看,他所能忆及的凭证全不放过,可每查看一处,他的心就如被烙铁捶打一次,反复心碎,直到他再也找不出能否认这具尸体身份的证据。
“啊——”
左手上深可见骨的牙印渗出血水,姬洛整个脸都扭曲了,往事一幕幕袭来,悲愤控制了他的行动,他扑身上前,一把抱住腐烂发臭,几欲令人作呕的尸首,再也难掩情绪,“秋哥,秋哥!是谁杀了你!又是谁诱你至此!”
他很清楚,吕秋乃是受隋渊所托南下,未与他人结仇,以他的功夫,只要不是遇上绝顶高手非要血溅三丈,就算不能力敌,想留下性命也未必不能行。何况,尸首是随刚才震动而从顶上落下的,此处乃宁州云岚谷,与柳州白门隔了数千里之遥,他万万不该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儿,在尸首上埋首片刻的姬洛撑起身子,继而将吕秋轻缓放平,深吸两口气稳住哆嗦的身子,死死盯着地面,两只瞳孔猛睁,就着狭隘的空间对着死去的人磕了个头,随后自言自语道:“秋哥,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姬洛发誓,必要查出真相,替你手刃仇人!”
说罢,他如挽鱼线般,将断成两截的钓月钩收了回来,轻轻系在吕秋腰间,这一系不得了,他在腰下一隐蔽处摸到凹凸异物。
姬洛发疑,不由拧眉,须臾后展眉:秋哥腰间素来夹有暗层,往昔吕夫人多有苛待,他怕我馋嘴,便会私藏米饼熏肉给我,莫非……
思路一通,少年赶忙拿身上短剑在腰间碎布里一划,果然掉落出两片薄纸和一卷白帛。昔日虽有蔡伦造纸,但如今白纸仍是难得之物,这纸上手书乃是以鲜卑文写成,想来是吕秋行走这两年盘缠得来不易,白纸轻薄,这贴身记载之物必是十分重要。
姬洛将纸片抖开,右行第一句便是直呼其名——
“小洛儿,原谅为兄当日不告而别,两年来,思念之情甚是难表。此行凶险无常,若你幸得此信,为兄或已亡故……”
“……我乘船南下柳州,盘桓几月,得知南系白门掌门隋铁心已殁,幸遇其传人董珠,将掌门之信亲手交付,才知白门通信暗藏密文……我与董兄因此重开隋铁心棺木,在其身上得一竹条,以白门秘法浸泡,旧字晕散,现赭色小篆九字:‘相故衣携凯风令南来’。董兄怀疑隋铁心之死与此令有关,遂邀我一道入滇南寻人……”
再往后,那字迹被露水浸湿,墨迹已散开,不甚清楚。但通过这些字句,姬洛大致也能复原当时的情况——
若他所料不假,这封信该是写于滇南之行以前,吕秋心有预感有去无回,故而提笔留下遗言。
以上种种看似皆在情理之中,但姬洛掰开细品,却又觉得不大对劲:若真是如此,此信万不该随身携带,这密林深幽,若无人来此岂不是一辈子也交不到自己手中?除非秋哥有把握自己,或是那位信中提到的董珠能出去,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思及此,姬洛抖开了那卷布帛,上头绘着滇南地图,右下角还残留着一个血手纹。他粗略的记了一遍,堪堪将两物贴身藏于衣内。
随后,姬洛起身欲将吕秋就地掩埋,好使其入土为安。他拿着短剑翻土,手中的火折子却在这时不甚打翻,滚落至不远处,照亮的那一方泥里露出一片完好的肌肤。
姬洛大惊,将褐土翻开,果然发现了另一具尸体。尸体形貌难辨,但看身材,是个男人,且拇指老茧重,腰上缠着另外半截铁索,可见这才是落于吕秋身旁的钓月钩真正的主人,想来便是那位南系白门的传人董珠了。
一个都没有逃出去啊!可究竟是为什么呢?
姬洛想不明白,若是跟关拜月一般遇上了虎皮钩藤,那么眼前两人身上至少该有孔洞般的伤口,可尸身现今还没有完全腐烂,依稀能辨别完好的皮肉,说明他们并不是因为妖藤袭击而亡。若是为瘴毒所害,那手脚骨头里该呈现黑青色,可两人却也无此症状,且腐败的气息里混着极重的药味,想来他们虽无庄柯那般圣手随行,但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如此说来,只余下一种可能了。
姬洛大致摸索了一遍,发现董珠全身骨骼有异,死前痛苦远超吕秋,猜测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随即又忙蹲下身在董珠身上翻找物什,而后在他紧握的拳头里抠出一张纸,纸上无他,留有血书一道,写着两个大字——
“天都”。
“是天都教?”姬洛暗惊,一颗心砰砰直跳,耳廓里甚至都是胸腔中有力的回声,“相故衣携令南来,而秋哥和董珠又是要寻此人,莫非是天都教的人在此地设伏,加以阻挠?”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发便当了,我先顶锅跑……
说起来亲们觉得封面好看吗?丑萌丑萌的……在思考要不要给这个系列换个同意的(_(:3」∠)_虽然这个系列后两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写orz),让我慢慢思考一下,下周有两门考试呀~都放存稿箱啦~考完回来再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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