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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羽咯出一口血来,按住血气翻涌的心口,垂眸露出怜意与哀色:“哥哥?”
姬洛叹了口气,一击出手,从小女孩身前抢过两招,绕至身后,一个背摔将其摔落在另一侧石壁,三人成三角而立,一时间静默得无声。过了一阵,在巫咸的轻咳中,爨羽眼中朦胧,似乎终于回过味来,怆然笑道:“姬洛,你是不是早就怀疑我了?”
爨羽后知后觉,她还是太小看姬洛的心胸和智谋,若非最初便刻意隐瞒示弱,就算有巫咸的指点,他也不一定能胜过自己。
可惜巫咸祭司察觉了而她却没有看出,终究还是迷了心智,大意了。
姬洛闻声一默,将两手负在身后。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利用了爨羽对自己的心软,从出手试探,故意落败,到爨羽收手,一切自然得如顺水推舟。
可是,爨羽对他好他知道,但好到不可思议却是万万没想过。
在云岚谷时她百依百顺还能解释为麻痹敌人,可眼下狭路相逢,她完全有杀人能力,或者稍稍退一步,让他和巫咸一样伤至任人宰割,可这个小女孩却在不恰当的时候对他抛去了扭曲的信任。此刻面对质问,姬洛满腹底稿忽然卡在喉咙不上不下,那种反将一军而得来的风光化到嘴边只剩干巴巴一个字:“是。”
他不想说,可有人想听。
“可以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吗?”彻底摊牌后,爨羽心中没了包袱,扭拧的眉毛反倒渐渐舒展抚平,她两腿向前蹬了蹬,一直退到石壁下靠着,复又开口,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姬洛脱口而出:“从出爨府开始。”
爨羽愣了愣,惨然一笑:“原来你竟从未信我。”一路上偶有失言,她自己皆心知肚明,也曾多加掩饰,次次都觉得瞒天过海,天衣无缝,但现在一棒槌敲头,皆是掩耳盗铃。
再抬眼时,爨羽觉得端袖玉立的姬洛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或者说,和爨翎大相径庭,姬洛待人的温情只是他的一部分,然而却是爨翎的一生。
“出城后再无追兵,这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楼西嘉口述药人和蛊人之时,千万里出其一,你的珍贵完全可以媲美辟毒珠,怎么会左右就只有那么几个守卫?何况,那颗珠子还是假的,是有备而来。我只能想到一个答案,他们在畏惧你,不过现在看来,解释为服从你的命令更为妥当。”姬洛娓娓道来,“谈及筚郎叨的见识,对乐府诗词的熟稔,非直系子弟不得解,甚而瞳洞的开启,或许也并非偶然。”
借着幽暗的光线,爨羽痴痴地盯着姬洛的眸子,仿佛里头能看出一朵花:“是,是我故意引你们去‘瞳洞’。”她不是在观人,而是在观那段岁月,被困瞳洞的那几日,竟是爨翎死后,她最快乐的日子。
姬洛向爨羽靠了靠,蹲下身子,单膝着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为何要引我们去‘瞳洞’?如果是因为八风令……不对,相故衣道出凯风令时,你无动于衷,说明你早就知道这东西在他身上,那时你在暗我们在明,四面还有毒瘴襄助,你想夺令,未尝没有胜算,何苦要……”
何苦要割肉取血,助他俩逃出生天?这一反常态!
爨羽努力挤出一个明媚的笑容,看起来竟有几分真挚。只听她放缓了声调,用清甜的口吻道:“如果我说是因为你呢?”
姬洛一怔,蹙眉起身居高临下打量着她。
女孩顿了顿,那种如夏阳秋菊般甘冽温和的表情慢慢涣散,最后只剩下刻毒的嘲弄:“哼,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凯风令对我来说算什么,我要见相故衣,不过是为了给那位制造点麻烦,毕竟,他可是唯一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人。”语落,爨翎抬起下巴朝另一侧半死不活的巫咸祭司点了点。
姬洛细细品味,忽而双手握拳,双眸一睁,笃定道:“不对!还有一个疑点无法解释,那就是隋铁心之死。”
他第一次提及隋铁心时,爨羽出声打断,将话锋引至其兄巫真祭司爨翎,而第二次再谈时,相故衣也只是草草两句泄愤,那时他们都认准了天都教参与其中,心中有愤,故而先入为主。
“这枚箭头。”
姬洛从腰上荷包中取出那枚刻有九章纹的银箭头,爨羽霍然变色,悄悄将膝上的衣布抓起褶皱,且听他继续道:“每一位九使皆有一物自证,此物为关拜月于南疆所得,想来应该是相故衣的,不过千算万算未曾想,在来这之前我遇到了谢家的小公子,他告诉我族中长辈曾经在爨府得到过一支一模一样的,那爨府的箭矢是从哪里来的呢?不妨大胆推测——隋铁心的死恐怕也与你们有关。”
“姬洛,你确实让我心服口服。是!隋铁心确实是我杀的!”爨羽深吸一口气,不避不闪,迎着他的目光直上。事到如今,就算她再有心隐瞒,以姬洛的聪慧,只需时日也能抽丝剥茧,还不如她一口咬定,来个痛快。
就在这时,姬洛忽然俯身上前拽住爨羽的前襟,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提起来。爨羽猛咳两声,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失态,杀隋铁心之时,眼前的人还不知在中原何处,用得着他来多管闲事替人报仇?
姬洛开口,却并不是因为这个隋掌门:“隋铁心是你手刃,‘瞳洞’亦是你开,那之下惨死的吕秋和董珠,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姬少侠。”一直默然听他俩对质的巫咸祭司突然开口,然而吕秋之死对他影响太大,姬洛关心则乱,将怀中短剑掷出,生平第一次恶狠狠把人给凶了回去:“血书上‘天都’二字,这事跟你有没有关系还未可知,你最好也不要动!”
白衣祭司不愠不恼,却有些不明白姬洛的火气从何而来,这少年匆匆两面给他的印象颇为沉稳,一步一招走得冷静异常,万不该如此失色:“你这是要做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姬洛没理他。
爨羽涨红了脸,双手按在他的指骨上,眼中露出垂怜之色:“姬洛,我不认识什么吕秋吕夏的,杀隋铁心不过是因为他胆大包天敢插手我爨府的事,我既为族长,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两人对视,过了好半天,就在爨羽以为自己要窒息的时候,姬洛松开了手。少年颓然坐在地上,第一次觉得乱流之下,身心狼藉。
姬洛双手扶额,沉默良久后,他心中重新捋了一遍已知的线索:方才在顶上神殿,巫咸曾提及山中行走之人,若是剥离爨氏和天都教,那么还有第三波势力斡旋。既然这位大祭司话出如此信誓旦旦,恐怕是知道点什么的。
少年再抬头时,心中已平静下来,两眼如一汪泓泉,带着明断是非曲直的力量。爨羽抹了一把脖子,把脸别过去,心有余悸道:“我不知道。”
“大祭司,在下有一事请教,宋问别他为何非要杀你?”姬洛拱手,又恢复了一番公子做派,只是不再那么友善。
巫咸祭司叹了口气,眉目间晕开的人世间的烟火气:“此事还得从二十四年前‘茝仙子’柴北薇入滇南开始说起。”
……
永和三年,柴北薇的师姐,也就是如今的江蓠长老丹倩怡,因救人而卷入江湖仇杀被人暗害重伤,柴北薇阔别师门,独自前来南疆寻药,偶遇了白姑之弟,当时的天都教大祭司白行乐,两人暗生情愫。
白行乐为人逍遥洒脱,平素很少待在教中,多爱隐去身份游历滇南,与当地百姓打成一片;而柴北薇慈悲心肠,早闻滇南恶鬼聚居之地,可真踏足此处,才晓得民风淳朴且众生热忱,加上诸多中原难见的奇花异草,在替师姐寻回药引后,她已是流连忘返,乐不思蜀。
就这样,两人不拘小节,以天地为证结为夫妻,在阿墨江畔结草为庐,幸福和睦地生活了一年。
次年,诞下一子。
也正是这一年,宋问别寻不到首徒的消息,带着无药医庐的人前来滇南向白姑要人,原是那柴北薇与‘青葙子’沈时早有婚约。
一面是心爱的丈夫,一面是有生养授教之恩的师父,柴北薇虽与沈时无情,却自知理亏,因而不愿二者冲突,决意先回医庐解除婚约,叩谢师恩再来滇南一聚,彼时的宋问别在她心中和蔼可亲,虽迂腐固执,但好在客气讲理。
此一别不知何时方能相见,白行乐抱着出生不足月,且哇哇大哭的孩子,不忍母子分离,夫妻两别,以他那优柔的性子做了平生最大胆的一件事——公然和无药医庐抢人。
因而,白行乐与宋问别皇天后土立证,以解奇毒为约,相斗三日不歇。白行乐医术比不过当时大能,但好在他天赋卓绝又深研《毒经》,因而靠“以毒攻毒”之法,险胜宋问别一筹。
毕竟是妻子的授业恩师,白行乐为人至善,胜之亦谦逊有礼,邀天都上下礼遇待之,而宋问别输人不输阵,也没再提及回洞庭一事,反倒在天都住下来,要一饮少教主的满月酒,陪陪这小徒孙。
……
这故事起头虽然久远,但姬洛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前半段,且大胆一猜:“以宋问别的迂腐和狡狯,恐怕并非心甘情愿。”
“不错。”巫咸祭司颔首道,“我也是后来听白姑提及才知,实际上宋问别觊觎天都教的宝典《毒经》,因而逗留取信于人。满月酒前,白姑闭关,宋问别不惜以婴儿为饵,诱杀白行乐,盗取《毒经》,被柴北薇发现后,再杀弟子灭口,嫁祸他人。可怜二十多年以来,滇南众人被他伪善玩弄蒙蔽。”
说到“嫁祸他人”,在场三人心中一咯噔:这就有意思了,
爨羽对南疆的情况更为熟稔,听至此,率先打破沉默:“滇南连带宁州,统共就两拨势力擎天,一为我爨氏,二则是天都教,宋问别不会蠢到嫁祸教众,总不会把屎盆子扣到我们头上吧?如果真是那样,我只能说他死得太便宜了,落我手中,保叫他生不如死。”
“不会。”答话的是姬洛,他将自己代入宋问别一角,脑中顿时一片清明,“爨氏他亦不熟,要让人信服恐怕比登天还难。因而最能哄骗人的一招乃是: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爨羽问。
姬洛信誓旦旦地说:“也可称以假乱真!若是我,在取得信任之后,要捏造一个武功奇高的杀手想必不难,特别是在有帮手的情况下。”
帮手?
“比如说,江蓠长老丹倩怡。”
“精彩!好精彩的推论!若不是知你底细,恐怕在下便要信你在当场。”
巫咸祭司击掌赞叹,待那个“场”字尾音落下,他捂着心口呕出一摊毒血,随后两手交叠运功稍稍压下毒性,方才沉声续道,“不过,光靠这个,还不能取信白姑。白姑斡旋九族之间,以一介女流之辈扛鼎天都,心思如何不剔透,城府如何不深沉,单靠这一点虚无之法,还不足以让她深信。可惜啊,宋问别点子拿得好,时机凑得巧,都是上天注定的。”
这会子,白衣祭司脸上青紫气缭绕间没了轻松明快,除了余存的风度,整个人都像一柄蓄势待发的宝剑,凌厉而让人生畏:“在宋问别来南疆之前,曾经有神秘来客到过天都!六年前大变之夕,我偶然发现白姑身有旧伤,此伤沉疴数十年之久,试问彼时滇南何人能伤教主白欢颜?”
白衣祭司目光逼视,爨羽虽因和他不对盘而心有厌恶,但还是中肯地颔首,语带肃杀:“无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盘大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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