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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昂回头,瞪眼。
真正清理门户该是什么样子的?在听到“三剑、五剑、大卸八块”时就该拍手叫好,脾气冲的骂一句“活该”,性子软的叹一声“苍天有眼”,姬洛早摸清他的性子,自然有恃无恐,这家伙虽是半句心声都不吐露,但他的神情和行为早就暴露了本心。
“我瞎猜的,”姬洛不想再吃他的音刃,可又想掏一掏他的真心话,忙坐直身子,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顺着他的话走,“我在长安亦有耳闻,不得不说,桓温死后最英明的决策,便是把兵权交到了他这个五弟手上,听说桓冲是个仁爱谦逊,家国为重,大局为先的人。王景略还在世时亦曾说,若晋国君臣一心,世家携力,恐难破矣。”
师昂道:“桓都督最有淹识,大义令我等感佩。年初时,都督拱手相送谢家一个统领京畿的刺史要职,而自己不顾反对,带兵出镇京口,避让谢大人锋芒。要知道世家争权,天子脚下好过兵荒马乱的边境,平心而论,桓家与谢家龃龉已久,换作是我,也未必能有此决心,干脆利落退出京都权势之争。”
“桓冲斡旋两家之中,若他死了,桓党必然要奋起,到时候两派不和,则朝纲大乱,”姬洛叹息,轻声问,“令师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何?恐怕不是为了帝师阁吧。”
师昂默然,是真心不知——
姬洛离开云梦大泽的那一年,令颜来禀,大师兄捎信归来,他心中欣喜万分。
当初母亲心软,给了师惟尘离去的借口,同时也留下了表决心的机会,若大师兄有苦衷,自可以先行解决,放不下,固然走了便走了,如能放下,不论过去发生什么,念着往昔情义,他都愿既往不咎。
但师惟尘归来时,却像变了个人。
“不止是桓都督,还有……我的母亲。”师昂垂眸。
姬洛心头一惊:“师夫人?”
“大师兄归来后,整日弃鞋刬袜,披头散发,既不插手阁中之事,对旁人也漠不关心,只醉酒无射堂。上下规劝皆无用,便随他去。哼,我帝师阁也并非养不起闲人,喝不死的人,总有幡然悔悟的一天,直到……刺杀!”
当初,师昂冒险留下师惟尘,也有投石问路的意思,毕竟只要不是废子,对方肯定会再行启用。究竟是情大于义,还是义大于情,他已说不清,只是皱眉,目光骤冷如凉夜秋风,吐出那颇有肃杀之意的二字。
师昂自傲,奉行“无事不可解”之道,坚信不论是运筹,计策,阴谋,阳谋,只要有心商榷,总会有破解之法。而江湖中最不入流的反间,挟持质子,以毒控人的威胁手法,他们这样的人,不该轻易俯首妥协。
若行反间,则建立信任;若挟持质子,或可筹谋救人;至于以毒相控,无药医庐还卖帝师阁面子,就算真无药可医,或可策反,唱一出双簧,联手破敌再追解药。
还有什么事情是绝对无法解决的呢?师昂想不通,除非是世仇?但就算是仇,就一定不可以化解吗?
姬洛听完他的话,却想得很简单:“下杀手还是没下杀手?”
师昂愣了一下,低声道:“不死不活,是毒。家母至今昏迷,李杳长老来看过,暂无解药。”
“师惟尘是个男人吧?”
师昂乜斜一眼。
“你且听我把话说完,”姬洛一手抚摸怀中宝剑,一手同他相招,“你我皆为男儿,若要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会投毒吗?当然不会,自然是一剑封喉,来得最快。”
姬洛起身,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何必说些废话自欺欺人,你只是害怕,不肯承认罢了。你怕自己不能原谅?还是怕他不能回头?若没有半分信任,你也不会丢下帝师阁到这里。师昂,你也会心有不安?”
当发现自幼相识之人,也涉足阴谋之中,从情感上来说,比怀疑失忆前的姬洛和楼中楼叛徒有所牵连,更叫师昂无法轻易释怀。
事实正如姬洛所言,如果师夫人死了,师昂绝不可能原谅;如果师惟尘继续杀人,他就不能再回头。
“在我这里,你可以找到认同和理解,如果你非得要个答案,那我可以告诉你,换作是我,我也会如此,”姬洛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睛,“别忘了,在睡虎禁地那会子,我说‘真相有时即是痛苦’时,你怎么回答我的,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说——‘你仍愿知悉’。”
无论真相如何,也要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姬洛,你才是真的……”师昂语塞,心有悻悻,但更多的却是感激——此番关心则乱,因困于一时一地的情感,令他瞻前顾后数月,幸而被姬洛三言两语化解。师昂不由松了口气,露出微笑,“其实,我也有顺路寻你的意思。”
姬洛道:“怎么说?”
“有人想方设法从长安送了一封信到帝师阁,说你于泗水不知所踪。我怕有变,因而托付阁中事务,亲自北上。在高密郡时,撞见大师兄急往北海山中去,我心下有疑,便沿路跟随。这山里可真是别有洞天,若非我对师兄甚是了解,只怕没有密钥,也无法随意出入。师兄当时身负长物,如今想来,该是你手头的这柄剑,”师昂垂眸,目光落在“决明”上,皱眉问道,“你的剑为什么在他的手中?”
“此事说来话长。”姬洛敛容,与他比肩行于花海,将长安和泗水所见所闻,简单复述了一遍。师昂听后,默立良久。
既然师惟尘能得到姬洛的剑,要么是他曾在泗水附近出入,要么是他和那灰袍人同为一伙,无论是那种可能,都将事情延展向不可预估的方向。
“现下基本可以确定,姜玉立已经死了。”姬洛摇头叹息。
师昂有些恍惚:“我们竟是在同一个死人较智,姬洛,你怕吗?”
姬洛心中仿佛压着巨石,寒夜里有些透不过气。
过去他们想当然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姜玉立身上,知他运筹帷幄,晓他阴谋诡计,可如今人已死而布局未散,只能说明,棋已成定局,有没有他在,都能放心收官。
“这两年我也并非毫无所获,我查到姜玉立手下应有四子襄辅,他若身死,该是姜家四子替他行棋,”师昂娓娓道来,“大弟子霍正当,长袖善舞,媚俗狡狯,晏府你与他有过交手;二弟子辜行文,行踪不定,独来独往,暂时还未交锋。”
师昂顿了顿,偏头看着姬洛:“你三番两次遇到的那个灰袍人,极有可能是姜玉立的独子,姜夏。”
“那第三子呢?”姬洛挑眉。
师昂面无表情:“没有半点风声,或许是大师兄,也未尝不可。”
自己同对方交手已久,除了个霍正当知名知姓,那灰袍人更是半点踪迹都不露,这师昂天天蹲守帝师阁,不过一载春秋,倒是将对方摸了个门清,要说这里头没有点狎趣,鬼都不信。
看他那置气的模样,姬洛恍然大悟,忽地笑了,又拿他打趣:“是你自己查到的,还是你师兄让你查到的?”
师昂拂袖,烦来一眼,竟有些喜怒无常。
堵得这位帝师阁新阁主无话可说,足可吹嘘大半辈子,姬洛识趣,可不敢顺杆上爬,忙又道:“那你打算如何?”
“冀北,那儿会给我答案。”师昂一脸笃定。
师惟尘被师瑕抱回阁中抚养时不过三四岁,阁中掌载记的弟子查阅旧典,只找到寥寥几笔,说是冀北贫家出身,幼年丧父丧母,身有耳疾,其余再无描述。如今知晓内情的人,要么已经故去,要么昏迷不醒,旁人难堪重任,确也只有他能亲自走这一趟,证明清白。
两人又并行数十步,随后趺坐在地,没于花丛,遥看星空,难得共享良夜。
姬洛随口攀谈:“我随公输府的人进山,偶有被窥伺之感,令师兄奇人奇技,虽尝未动手,但藏匿术绝对堪比一流刺客。”
“因为一心一意。”师昂把琴枕在膝上。
暮秋冬夜,银月光盛,长天星子并不明亮,山坳谷地间抬头,只会觉得距天遥遥,浑生落寞,但好在此地人烟稀少,山风送爽,四面风景极佳,虽置身泼墨,但俯仰之间,有种静夜的美丽。
尤其是姬洛随手点起火折子,捧在手心。
星星之火,顽强而倔强。
师昂两手落于琴弦,眼中多了一抹温情:“小时候阁中弟子捉迷藏,没人能赢过师兄,除非他刻意相让。他的定力远超常人。我曾见他七月流火浮于水上,三两个时辰冥想不动;寒冬腊月卧坐于冰,静思反省,不动分毫。”
“心有杂念的人,不可能做到。”
“所以我希望他只是被人利用,”师昂定定地看着姬洛,言语间十分诚恳,“如果可以,姬洛,往后若有交手,还请你尽量手下留情。”
姬洛颔首:“善!保人全尸,这个我拿手。”
师昂按弦不发,先是一怔,而后失笑。
“诶,你这哪里像求人,分明写着‘吾乃帝师阁阁主,你不应我,想找死吗’!”姬洛一边说,一边还学他那君子端方的模样,演得绘声绘色,“还有,你要查人,这装束可得改一改,上好的鲛绡,你是怕人认不出你是谁么?要这样——”
姬洛顿了顿,低下头去抓了一把泥,在师昂肩上一拍,趁他转身不备,把泥巴点在他脸上。
白嫩双颊上瞬间多了一圈麻子,姬洛起先还忍俊不禁,后来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师昂气得拂袖而起,一面以袖擦拭,一面抱琴快走。
姬洛追过去,绕着他转圈,不住揶揄:“云梦三山果然没有滇南自由,看你这阁主当了一阵,眼底便只剩下教条大义,万世山河,太无趣了!要知道时时俯身,才能看到云底的鸟语花香,还有……”说着他藏于身后的右手突然往前一划,随即乐呵呵指着师昂的额顶,“你头上的蚱蜢!”
师昂擦脸的手一顿,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正经点!”
姬洛眼珠子左右瞟了两眼,甩开他向前,顺带挥了挥手:“答应你便是了。你信的人我也信,我是卖你面子,不是他的面子,对于陌路之人,我向来无所谓。”忽想起一茬,他登时又驻足,“话又说回来,信是谁送的?”
“这要问你,”师昂稍稍低头,伸手一拂,蚱蜢跃入草间不见,“长安城里,还有谁会费尽心思想要救你?”
“李舟阳。”
师昂否定:“不是他。我得到消息,这位中郎将也已经失踪好几个月,和你去泗水的时间无差。而且,李舟阳没有到过帝师阁,他若传信,一定绕不开夷则堂或者太簇堂,但信是直接送到南吕堂。”
言下之意,这个人一定知道师昂的起居习惯,多半曾在帝师阁小住过,但符合条件且又在长安的人……
“是个有趣的小家伙,这事你别管,我有数,”姬洛摸着下巴想了想,忽然叹道,“长安啊,还是有些有趣的人哟。”
两人又谈了一会,时不待人,师惟尘以药力辅佐箫声致人昏睡,他既已败走多时,这会药力也该散去,若教旁人瞧见师昂,总是会引得不必要的麻烦。
临走之前,师昂口中生劝:“公输沁冒险北上,朝廷开府募兵,十有八九已成定局,既然难得离了长安,不如南下江淮,和谢将军见上一面?”他这话并非张口就来,这些年谢玄确实时不时差人递信三山,尤其是在王猛病重之后。
姬洛却推说不行。
“那……你还要回长安,是因为苻坚手上那块八风令?”
“那块令恐怕暂时拿不到,王景略死后,风马默不可能让我安然返回长安,以他的为人,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拦。哼,以前有丞相坐镇,他并不觉得会出什么乱子,现在……他可怕我反客为主。”姬洛沉声道:“我还要去趟公输府,之后……见机行事,若有机会,冀北或可一见。”
事无定论,若有机会,他还是想要冒险再去一趟长安。那时泰山封禅,从苻坚的话中虽然推论出他手持有令,但后来奔赴泗水,无从查证,他手中那枚令是从谁手里夺来的,始终乃未解之谜。
这个令使,很有可能是突破一切的关键。
送走师昂,姬洛返回小院木屋,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于是绕屋而走,四面逡巡,最后在屋后一棵树下,发现了四脚朝天的虫蠡尸体,这种死法,显然是被人大力从枝丫上掀下。
姬洛用干草将那虫子挑起,嗅了嗅,血腥味瞬间朝鼻翼扑来。
果然,师惟尘刚才负伤根本没走,而是一直停留此处。
姬洛侧身贴靠在树下,拟出那人潜藏的姿态,发现这位置视野极佳,不仅他与师昂二人曝于眼下,那洞穴更是格外醒目:“遭了!那道石门!”
心念刚起,便听见洞中铃声大作,姬洛身影一动,向那山穴扑去,却在入口处被横呈的一物绊住了脚,低头一瞧,正是他那柄长剑“玉城雪岭”。
姬洛拾剑,迟了片刻。等他再往洞中探去,已是迷烟熏眼,昏惑间,手头火折子撞翻在地,一股气劲将他猛然推开。
银衣趁机一晃,消失在洞口处。
穷寇莫追。姬洛咬牙,没身洞中查看——
那珠坠盘被人扭动不说,阳盘上竟然已复位十七颗珠子,只余下最后一颗,还留在龛中。姬洛再蠢,此刻也知道是师惟尘故意为之,可是心中却更加想不通,这人为何要帮他们解开石门难题?他到底是敌是友?
姬洛捏起那颗珠子,正准备放入最后一个孔洞,门口响起匆促的步子,一马当先的是贺管事和卫洗。
药力一过,所有人悠然转醒,听见洞中声响,都纷纷赶来查看。
姬洛回头,十分尴尬。
贺远还在抱怨冬天生蚊蝇,自己脖子上被叮了一口,公输沁已经推开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姬洛身前,难以置信地问:“你……你解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根据名字,判断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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