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婼提示您:看后求收藏(266、266,公子传令,姬婼,海棠搜书),接着再看更方便。
请关闭浏览器的阅读/畅读/小说模式并且关闭广告屏蔽过滤功能,避免出现内容无法显示或者段落错乱。
“想不明白?你跟我来!”斩红缨转身,捉住苻枭的手腕,将人拖走。
赤红色的裙裾因大幅度地动作而展开,阳光紧随而来,拨开叆叇的云层,铺落在她的双肩,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像一朵艳而不俗,充满勃勃生机的木芙蓉。
“能走吗?”
苻枭许久再无这般痛快,确认身子能撑住,便挥手扬鞭:“走!”
两人并辔,出了闸门,一路向东,有一座高岗拦路,人烟渺渺,遍地荻芦飞絮,便是那宁永思与斩北凉约战的荻芦岗。二人携手登顶东望,能见天地一线之间,辽阔而蔚蓝的大海,长空盘旋的海鸟与鸥鹭,还有一束一束刺穿密云的明光。
“顺着潮水往上,便是临榆港,那儿有始皇东巡的碣石,曹司空也曾观海赋诗,”斩红缨抬手指着东北方,而后又侧身,目光直指前方,“顺水向南,过青州,便是蓬莱,传说乃为海外仙洲。”
苻枭不明白她的意图。
“这是我从小到大,目所能及最远的地方,”斩红缨侧头微笑,迎风不避,只因风大,顺手解下披风,往苻枭头脸上一罩,“斩家堡立身河间,也永远被困在河间。”
有些坚持,只是因为对自由的向往。
“小时候每一次闹脾气,郭大哥便带我来这里看海,见山是山,见海是海,见众生是众生,无处不同,无处又都相同,到处都是鸟兽虫鱼,山河城镇,人情往来。他想告诉我,人生于世间,如何活,并不取决于走过多少路,而应以心丈量,可惜,我没有悟出,却偶然发现了些别的东西。”斩红缨笑着解释。
苻枭见她眉眼舒展,在听她提起郭灏时语气的轻松,不免也觉得豁达。像这样胸襟的人,注定不会困宥于小情小爱。
“你,想念,他吗?”苻枭身发虚汗,硬撑着开口,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斩红缨回头瞥了一眼,毫不避讳:“想,只是斯人已逝。”
“若你心中……”
斩红缨打断了他的担忧,淡淡道:“我早已走出,不必挂怀,对于逝去的人最好的报答就是好好活着,行走世间,每多见一物一人,都是收获。”她的脾气非常硬,又常年和男儿厮混,很是飒爽,只见她抱拳而立,郑重其事唤了一声:“苻兄!”
苻枭怔了一下,冷汗浆在里衣上。
斩红缨的声线很粗,不见人只听声,有时雌雄莫辨,但她那般的也不似须髯汉子的浑厚,低沉中带些清脆,更似少年郎。只听她朗朗道:“长天,雪顶,大漠,浩海,当你见过这些时,就会发现,那些纠结羁绊的东西,都不值得一提。”
这就是格局。
苻枭顶着风,望向天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忽然很想发笑。
静默之中,斩红缨走过去,替他拢紧披风,又干脆掀起兜帽,将他整个人都罩在其中,几番动作,娴熟地似认识多年的老友,毫无拘束。
“等你伤好了,有机会再战,上次忘了说,你棍法有几处破绽,与人厮杀,稍有犹豫立时危矣;有几处略有拖沓,可变招作先手!”斩红缨笑着拍了拍苻枭的肩,后者却三两步晃了晃,向前一倾,额头贴靠在斩红缨肩背上。
姑娘的笑音收不回来,散在了风中,化作叹息。
————
斩家堡除了必要留守的部曲和人手,几乎可谓倾巢而动,在河间广袤的原野上分散,一寸一寸搜寻“杀人魔”卫洗,好容易摸到踪迹。然而,约战前的第四日,坞堡外传回消息,几支小队全灭,甚至连郭益也负伤溃败。
英明果决的“河间孤狼”斩北凉决策失误,致使伤亡惨重,流言四起,斩家堡登时人心惶惶,愁云惨淡。
晚间,宗族里有分量能说上话的,几乎都被召集至内堡,一通唾沫横飞地侃谈后,仍旧不得法门。斩北凉不得不屏退所有人,一个人点灯枯坐,抚按两鬓间的穴位,独自沉思接下来的安排。
门“嘎吱”一声被豁开,一双皂靴率先跃入眼帘。
斩北凉拂袖熄灯,抓起架上的银|枪,向前突刺,可枪尖只是敲散了那团黑影,并没有刺到实物。他立时在墙上借力一踩,如穿云的燕子,平身回翻,杀了回来。
枪速很快,可这一次,仍只截下一团不清不楚的影子。
斩北凉冷笑一声,横枪再扫,屋子忽然生起光亮,姬洛站在油灯前,扔掉手头的火折子,两手呈“擒爪式”,将那柄逼喉的枪托住,不得再进一寸。
“原来是揽月手。”斩北凉收枪,鼻子里狠狠擤出一团冷气,言语间颇有些轻视与不屑。同是以外家功夫成名,斩家武技和作风都讲究真刀真枪实干,相比之下,揽月手的手法偷奸耍滑,更为花里胡哨,轻浮之气甚重。
姬洛踩熄火折子,哼了一声:“在下光明正大拜访,斩宗主却毫不客气,莫不是七日之约只余三日,心中窝火?”说着,他又进了一步,逼视:“可是在为那人身份愁苦?”
“什么?”
“宁永思的徒弟。”
斩北凉眼角微开,屏息一瞬,走回座前,始终不露喜怒。姬洛缓步去往下首,笑着说:“原来不是为这件事恼怒,想必是为内贼心中有数。”
“你究竟想说什么?”斩北凉拍桌,有些不耐,“我斩家堡的事还无需一个外人置喙!”
“那在下就直说了。”姬洛默了一瞬,直起腰杆,拱手作揖,续道:“斩宗主,为什么您要保全宁永思?或者换一个说法,这残忍至极的刀法,有什么秘密?”
斩北凉再难掩惊诧,连朝夕相对的至亲都没有说破的事情,被这个与自己不过一面之缘的人,三言两语切中,实在不可思议。他免不得来回打量,回想起方才姬洛那叫人捉摸不定的身法,再看他佩剑之仪与气度,心中忽然涌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你……”
姬洛笑道:“在下有一个朋友,深谙佛法,他曾说,众生诸相,各不相同。别人见我,只是他之心相,相生虽不同,但我只是我。”
斩北凉闻言,拍桌而起:“好一个我只是我!前两日苻枭游说我女儿那番话,定是你口授,是与不是?”
“老实说,这一次斩家堡本可以不用折损如此多人马,可宗主您婉拒好意,我等也只得隔岸观之。眼下情势相胁,迫使我不得不亲自来见,若是因此怀疑我别有企图,大可不必,苻枭受伤,你我皆已卷入是非,不得独善其身。”姬洛并没有正面答复,可旁敲侧击的话中,却又几乎涵盖了他所有的顾虑。
姬洛又道:“这么说吧,在下其实还有一问,斩家堡号称河间第一大坞堡,大小部曲近万,可是几次三番变故,为何从不见人?”
闻言,斩北凉脸色大变——
排除周边部署,斩家堡总堡流人军理应过千,抽调这样的力量搜寻卫洗绰绰有余,可是斩北凉宁可把内堡护卫的鹰组全部派出,也无丝毫动用打算,说明这批天降之兵早已偷龙转凤,不在燕都。
斩北凉并不糊涂,能犯如此粗陋的错误,致使分散的斩家弟子惨死,只能说他有更重要的秘密死守。
“宗主,从一开始您就打算牺牲自己,对吗?”姬洛紧盯着桌面红漆倒映的粼粼橘光,心中一时惆怅,不是滋味,“一心向南。呵,如果我没猜错,您必有盟约在身,只等人来,好顺势将斩大小姐推出去,以结亲之意,送走斩家精锐,而你自己,独自留在北方,承受大秦天王的怒火。”
斩北凉怒喝:“小子,小心祸从口出!”
姬洛毫不畏惧,迎面顶撞:“难道在下说错了?所谓比武招亲,不单单只是拖延,实乃暗度陈仓的手段,哼,还是好手段,‘六星将’也好,‘芥子尘网’也罢,都输你一棋。他们当然知道你不可能轻易低头,你要拖延,他们便顺势给你时间考虑。”
“啪嚓”一声,木屑纷飞,斩北凉气急,硬生生掰断了桌案一角。
看他如此反应,再观那暴跳的青筋,烧红的脖颈与脸面,瞪大而盘亘血丝的双目,以及迸发出的势不可挡的杀气,姬洛更加笃定,自己所言皆中。
姬洛霍然起身,当即拔出“玉城雪岭”,直指斩北凉胸膛:“在下斗胆,不若在此成全阁下傲骨!”
斩北凉咬牙与他对视,恨极功败垂成,气机顿时一泻千里,最后瘫坐在挂着豹纹披风的团垫前,手肘撑在膝上,两指狠狠压住眉心,整个人虽是颓然,但开口时语气仍旧冷硬:“你……嘿!罢了。”
自桓温死后,斩北凉便日益忧心江山无人,守不住江淮两地,晋国虽又出了个谢家,可在他眼里,士大夫宗族,治国有良策,未必能安邦,于是,他开始有心规划后路,直至谢安任扬州刺史,谢玄秘密组建北府兵,筹谋之下,意欲转移精锐。
正如姬洛推测那般,他耗费数年,只等一切顺当,与南边密使当面达成一致,里应外合,送走斩红缨。不论是苻枭,还是其余打擂的人,都不过是一枚小小棋子,如果没有卫洗,如果没有宁永思,这一切说不定已成。
当然,这只是斩北凉的一厢情愿。
姬洛收剑,不置可否:“纵使没有宁永思,也会有别的变数,斩宗主可谋,旁人未必不可谋。”
眼下来看,确实如此,那模仿卫洗杀人的内贼还没捉出,在卫洗甚至宁永思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也未挖掘,可见事情并未如想象那般简单。
“难道你没有在算计我?”斩北凉垮下脸,冷笑一声。口中虽是责问,但神态却舒缓了不少,两臂的肌肉也隐有松弛,既见过刀枪,现如今又能好好说话。
他这么一问,姬洛讪笑一声:“算计乃卑劣阴险之人所为,在下如此光明正大,摆的自然是阳谋。困局即在眼前,斩家无路可退,是跳或不跳?”
斩北凉摇头:“能周旋于几国之间而不沾荤腥,是个狠角色,小子,你的话我还要考虑考虑。”说完,他当真高坐堂上,静默思索。
“何曾叫宗主信我,普天之下,交情与信任过分贵重。在下只管说,决定与否,全在阁下。”姬洛亦不干扰,只含笑四顾,偶尔与他眼神碰撞,你来我往。这一手威压,老辈人酷爱,只是,姬洛什么风浪没见识过,并不曾惧怕,因而不动声色,将那气势化了开去。
斩北凉讨不得好,也不想跟个小儿辈纠缠,便随了他的意,只是要教他深信,是绝无可能,观望观望见机行事,倒还可以。
“你待如何?”
姬洛摊手,道:“自然是原先什么样,而今将这走曲折的路,掰回什么样。找到卫洗,从根源上解决宁永思,至于该做的事……赵公重伤,为表尊重,斩家再办一场比武招亲未尝不可,只是事情会不会若从前一般按部就班,就不好说了。人心最不好抟弄,光我们这般想无用,所谓瞒天过海,还需别人也肯善罢甘休才行。”
斩北凉摩挲着狼皮护腕,深深一笑:“尽人事,听天命。”
姬洛挑眉,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脸上带着善意:“斩宗主现在总该告诉在下,究竟还知道什么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到处当说客2333
小可爱们中秋快乐呀~恰月饼2333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