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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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京城宫中。

皇上刚收到皇后第一次让人送来的信，知道荣佑郡主突然发烧不能立刻进京，和皇后的反应是一样的，感叹这“阿离真是受苦了”。

皇后去西山的时候宫女太监侍卫御医都带着，既然没有说别的，想来情况还好。

皇上才这样想完不久，皇后送的第二封信就进了宫。彼时皇上正在御书房同工部的几位官员商议今年春耕和防洪防汛的事，只留了高公公在里头伺候，几个小太监在守门。小太监在门口将人拦了下来，让把信交给自己。

然而，送信的人是个耿直的性子，谨记着皇后的“要交给皇上让皇上亲自下令”的话，一定要见到皇上，不肯交与小太监，吵着一定要亲自交给皇上，动静不小，很快吵了起来。

“干什么呢！”听到动静的高公公出来，看到外面人在争吵，训斥道，“不知道皇上在里面商议大事？”

小太监率先告状，“回高公公，这人非要见皇上，不让见就要吵。”

送信的人不理小太监，直接面向高公公，“公公，皇后有信来，十万火急，要亲自交于皇上。”

高公公看了一眼，见的确是盖了皇后娘娘凤印，立即往里通报。皇上疑惑，不是刚刚才送了信来，怎么又有，还要亲自交于自己？

疑惑着，皇上拆了信件，看完也是大吃一惊，立即吩咐高公公去喊御医院王院正来，然后把信递给了在场了的工部尚书，也是皇后的嫡亲哥哥，忠国公府的世子、谭仁华。

谭仁华一开始还挺奇怪，皇后写给皇上的信怎么让自己看，这一看吓得他立即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仁华镇定。”

其他几位官员虽然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但是都十分识相，起身去了偏殿等候，等皇上处理完突发事件再回来。

片刻后御医院王院正匆匆赶来，皇上吩咐他带上御医院最好的几位太医马上赶往西山，要求他们竭尽全力医治二皇子和荣佑郡主。

等到王院正领了命出门，谭仁华也坐不住了，“皇上，微臣想去一趟西山。”

皇上想了想，点头同意了，“去吧，好好安抚英华。”英华是皇后的闺名。

谭仁华感激地道了谢，转身就出了御书房离开皇宫去了西山。

等到谭仁华离开，皇上的眉头才皱起来，焦躁地在御书房里踱步。

“皇上。”高公公从外头进来，觑着皇上的脸色，小心地询问，“太后那里来人问皇后送两次信的事。”

皇上又踱了几步，猛然停下来，转身，“走！去慈宁宫！”

太后并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担忧询问一番，竟然引得皇上亲自过来了，还略略吃了一惊，以为皇上不高兴她多管多问了，正想向皇上解释一番，却是皇上先开口了。

“母后，帮朕拿个主意吧。”

太后更加惊奇了，自打十年前皇上登基，甚少有过这种为难到要求助自己这个后宫之人，“后宫不干政”这可是皇上才登基就立下的规矩。

“出了何事，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太后让人给皇帝倒茶，“陈皮金菊枸杞茶，放了冰糖，不苦。”

皇上端了茶喝了一口就放下了，“母后知道皇后早上送了两次信进宫吧？本来今日应该带维儿和荣佑启程回京的，早上两人一起发烧了，御医怀疑是水痘。”

“什么？！”太后也吃了一惊，立即从靠着的大枕上坐直身体，“皇上说的可是真的？怎么会染了痘疹？”

太后问到这儿，皇上的头垂得更低了，“花灯节那晚，维儿等人带着荣佑出去观灯，不小心将荣佑弄丢了。”

太后大吃一惊，“不是说和皇后去西山泡温泉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才同哀家讲？”

“这不是怕您和太妃知道了担心嘛。”皇上知道是自己不对，多少理亏了一些，又想着反正是自己亲娘，示弱就示弱了，“现如今是，这事儿要如何同太妃讲？”

太后明白了皇上的担忧——这痘疹之症可是九死一生，能不能活下来是真正的“尽人事听天命”，荣佑走失一事能瞒了太妃，痘疹这种事可没法隐瞒。

想到此处，太后也不禁叹气，“荣佑这个孩子，命格不好还是怎的，怎么如此多灾多难。才出生就没了父母，太妃如珍似宝似的养到两岁，不小心从榻上翻下来摔断了胳膊，现在又是走失又是痘疹的，实在是命苦。”

“皇家的孩子，哪有命格不好的，”皇上摇头，“怕只是命格太贵重，皇家也留不住。”

太后听了，沉默片刻，“只看这个坎，能不能过去了。”顿了下后又说，“太妃那里我去说，你不必担心。”

有太后出面，皇上自然不必在担忧如何面对太妃，只是，“没想到，维儿竟然也染上了。”皇上皱眉，“这件事怪我，要不是我让他出宫去接，也不至于此。”面对太后，皇上不用顾及面子什么的，直接说了出来。

“也不能全怪你。”太后安慰皇上，“谁也不想到的事，不过，哀家有些话，皇上可愿听一听？”

皇上立即做出倾听状，“母后请讲。”

太后挥挥手，让伺候的人全都下去，转头看向皇上，“信上说，二皇子也染了痘疹，你不担忧吗？”太后从一开始就奇怪，为什么皇上只关注了荣佑，并不言及二皇子？不等皇上开口回答太后就径直说下去，“因为你有把握二皇子一定会痊愈是吗？王院正有药？”

被太后拆穿了，皇上一点也不羞愧更不脸红，直接点头，“母后只猜对了一半，王院正的确有法子，但胜算只有半成。朕虽然是皇帝，但也是父亲。”

半成，有和没有差不多。

太后沉吟了片刻，说：“哀家不管你们这半成胜算的几率是如何得来的，只有一条你须知道，二皇子挺过这一关，众大臣就会像皇后和二皇子一方倾斜，这件事你须平衡好。”

“母后放心，”皇上自信地点头，“朕心中有树。”

慈宁宫中，太后皇上母子在相谈，另外一处翠华宫中也有人在讨论这件事。

“消息可属实？”贵妃沈氏手持花剪，正对一棵海棠树修剪花枝。

一个太监跟在她的身后，这是沈贵妃的亲信沈公公，“属实，听说御医院王院正都去了。”

“呵，排面挺大。”沈贵妃打量着眼前的花树，又剪了一剪子，“不是说二皇子跟着一起了吗，他怎么样？”

“这个没打听到，但是以老奴猜测，只怕也不好。娘娘，您看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推波助澜？”递上托盘接住剪下来的花枝，

贵妃摇头，“不用，推波助澜之事肯定不行，你之前安插的人还在吗？”

“在，一直等着呢。”沈公公说，“娘娘只管吩咐。”

“告诉他，不可轻举妄动，拖着就行。”贵妃盯着一株并蒂海棠，许久不曾动手。

沈公公思索了片刻，点头，“老奴明白了，这就安排下去。”说完把手里的托盘交给伺候的宫女，就退了下去。

沈公公走到殿门口，正遇上一个男孩子从外头进来，正是沈贵妃的亲生子名为“衡”的大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其实年纪一般大，之所以为长是因为早出生了半个时辰——当时贵妃和皇后几乎同时发动，但是是她先诞下了皇子。

沈公公立即对大皇子行礼，“大皇子来找娘娘？娘娘在花厅。”

“知道了。”大皇子没理沈公公，急匆匆往花厅跑，“母妃！”

沈贵妃对着那株并蒂海棠盯了了良久，终于还是对着其中一朵下了手，将花枝剪了下来，随手和花剪一起扔进托盘里，回头看向大皇子的时候，脸上已经换上了慈和的笑，“衡儿来了，早课结束了？”

“结束了。”大皇子边回答沈贵妃，眼睛边瞄着托盘上那朵开的正艳的海棠花，“这么好看的话，怎么就扔了？多可惜。”

沈贵妃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笑容没变，“没什么可惜的，它抢了旁边那株的东西，就应该被舍弃。”说完就转开了话题，“今天老师都讲了些什么？留了什么课业？可有什么不懂的吗？”

一提到功课，大皇子立刻被带走了心思，苦着脸和贵妃告状说老师上课如何为难他又如何留了艰深的作业，“我都没时间玩了。”

沈贵妃无奈，衡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学习这件事让她苦恼，不过她表面不动声色，继续听二皇子诉苦，打算等一会儿再好好跟他讲讲道理。

翠华宫中沈贵妃在与大皇子享天伦之乐，西山别宫中皇后却只能枯坐着翘首张望御医们对二皇子进行各种医治——虽然洪御医建议说让皇后不要靠近，可是皇后也是母亲，哪里同意，回到自己正殿坐了不到一盏茶就又回来了。

御医院王院正早就到了，一来就被皇后催促去立刻对二皇子进行医治。与之同来的还有自己的胞兄，此时正在她的身边，一会儿看向皇后一会望向一帘之隔的二皇子的寝殿。

“娘娘，”谭仁华终于忍不住开口，“微臣可否同娘娘单独谈谈？”

皇后转头看到他一脸严肃，还略略着急，不甚理解，但还是起身率先往偏殿走去，谭仁华立即起身跟上。

进了偏殿，谭仁华到底还是心疼胞妹的，先安慰了她一番，“娘娘，您要保重身体，宫中还要大公主和五皇子等着您呢。”

皇后娘娘点头，“可是父亲有话让哥哥传达给我？哥哥说吧。”

谭仁华知道这个妹子心中对父亲的怨怼，不便多说什么，只是用自己的话转述了忠国公的话，“痘疹之症，也有痊愈的，皇后要往好处看，只要二皇子过了这道关，日后定有作为，娘娘既是母亲也是皇后，切不可乱了心神，以后路还长着呢。”

皇后沉默良久，终是点头，“本宫知道了。”

福祸从来就是相附相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