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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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康离觉得自己被置于火上烤着，真的是又热又痒，还疼。她想要挠一挠蹭一蹭，却不断地被人拦下，后来干脆好像被绑住了，再也动不了。

可是，真的好痒啊。康离想要大哭，却哭不出来，这次没有人阻拦她，是她自己觉得喉咙里有东西堵着，似乎是一团棉花，不透气还吸水，以至于嗓子越来越干。

康离心想，我是不是又要死了啊，那能穿越回去吗？哪怕回去一天也行，我回去抱抱我的爸爸妈妈奶奶爷爷，再和朋友小聚一场，吃个海底捞喝杯酒，然后再去看场电影或者音乐会……

“水痘破了！”

康离听到有个声音喊，思绪被拉扯回来，啊还没死啊，那就再睡一下吧，接着就又没了意识。

水痘易过人，没有宫女愿意在一旁照顾，只有最开始接近后来又走不了的一位嬷嬷、秉承着“医者父母心”的蔡御医，还有听说后过来的春霞，这有这三人算是贴身照顾，剩下的宫女太监一早就离得远远了。

最可恨的是，居然有人跑去了二皇子那里，仿佛二皇子得的痘疹和康离得的不是一个似的。

现在听到说水痘破了，一直寸步不离守着的蔡御医非常高兴，这个方子是他早上和洪御医新商议出来的，现在看来起效了。

“快，拿干净的棉花来，把流出来的脓水蘸掉，记住不要擦到旁边干净的皮肤，等脓水擦再用这个药膏涂匀。”

蔡太医叮嘱春霞和嬷嬷，自己走出寝殿，喊了个在旁边袖手的太监，让他去把这个消息禀告皇后，顺便告知洪御医，此药方有效。

这是个可以光明正大离开这里的机会，小太监立刻答应着一溜烟跑走了，不知道蔡御医其实还有别的话没说完——他本来想让小太监再问问洪御医，王院正有没有什么更有效的药方。

重新回到荣佑郡主的寝殿，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到春霞还在给郡主擦脓水，蔡御医却走起神来——王院正到了已经有大半天了，药方说不定都改过好几回了，可是却全然不见往这里传消息，分享药方。

唉。蔡御医叹气，他们大概已经被遗忘了。

叹气完，蔡御医重新看向床上的昏睡的荣佑郡主，心说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才出生就丧父丧母，连取名都取了“离”字，如今又有这么一遭，真是命途多舛。若是荣佑郡主有什么不测，老太妃可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蔡御医忍不住摇头，自嘲地笑笑。有空担忧老太妃，不如先操心操心自己——若是荣佑郡主真有个好歹，首当其冲被问罪的肯定是自己。

“先生，”春霞转回头来，“药膏擦完了。”

蔡御医回过神来，让春霞退开，自己上前重新给郡主诊脉，诊脉后重新开了张药方，又拿了张纸，写下一个药粉的名字，将两张纸交给嬷嬷，请嬷嬷去取药回来。

人不来，应该不会拦着取药吧。

嬷嬷很快就回来了，不但取了药方上的药材和药粉回来，甚至还拿了不少人参鹿茸灵芝等名贵药材，也不管此时荣佑郡主用得上用不上。

蔡御医问起来，嬷嬷就说：“好药材当然多拿点回来，谁知道下次去拿还有没有。”

蔡御医不是笨人，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便不再多问，催嬷嬷快去煎药，“两碗水煎一碗药。”

等嬷嬷走后，这才取了刚刚拿回来的药粉往之前的碗里倒了一半，再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两个瓶子，一个瓶子倒出来的也是药粉，另一个瓶子倒出来的却是浑浊的液体，还带一股酒气。

“这是酒吗？”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头上响起，惊得蔡太医差点摔了手里的东西，抬起头一看，立即吃了一惊，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跪地迎接，“参见太妃。”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荣佑郡主的祖母端太妃。

自花灯节后，得知荣佑被皇后带到了西山别宫，端太妃的左眼皮就日日跳，跳得她胆战心惊，吃不香睡不好，虽然知道跟皇后一起不会有事，依然坐立不安。

前些天她终于忍不住，进宫去给太后请安同时去询问皇上何时让荣佑回府，“这都半旬了，皇后还不回宫吗？”

皇上当时怎么说的？皇上说：出了正月就是春分日了，打算让康离跟着二皇子等人一起上学，上了学就没有这么自在逍遥了，因此想让她多玩几天，皇上还说：太妃请放心，定会还您一个完好五岁安然无恙的荣佑的。

这话才说出完三天，怎么今天就告诉我，染了痘疹了？还是请太后微服至康王府亲自告知她的。

想到此处，康太妃忍不住冷笑一声。

跪在地上的蔡御医听到这声冷哼，跪的更僵了。

太妃在康离床边坐下来，掀开她的衣领看了一眼，不忍地闭了闭眼，似乎有水痕从眼角溢出，片刻后再睁开，又恢复成了那个平静镇定的康太妃。

“免礼了，请起吧。”太妃终于出声，“是蔡御医？”

蔡御医艰难地起身，腿虽然僵着，却不敢去揉，还要弓着身回答问题，“正是微臣。”

“辛苦你了。”太妃和气地说，并请他坐下，“哀家可以看看方子吗？”

太妃说的客气，蔡御医却不敢当客气话听，急忙找出药方出来请太妃随侍候的嬷嬷递给她，并给太妃详细介绍了一番，“丑时二刻起发热，开了退烧的方子，热度反反复复，巳时末左右开始出痘，午时末未时初水痘破水，开了三次方子，最新的还在煎药，准备一会儿喂下去。”

似乎是被打扰到了，康离哼了两声，像是要醒过来，蔡御医急忙住了声，太妃则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她想要挠脸的手，等她安静下来后才慢慢撒开手，转回头重新压低声音问：“破掉的水痘会不会留疤？”

“应该不会。”蔡御医说，“涂了药膏，是下官自制的，消炎祛疤效果很好，待结的痂干掉脱落后在用美白药膏涂抹，就能完全无痕。”

“就是那个？”太妃指指桌上放着的那个碗和几个瓶子，“你怎么直到有用？”

恰好这时新方子的汤药煎好送了上来，太妃不愿让别人来，坚持自己喂，小心翼翼地将一碗药喂完，太妃也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将汤药碗交给下人，太妃抽了帕子擦眼泪，眼见着又有不少水痘破开，吃了一惊，连忙喊了蔡御医过来，问要如何是好。

“太妃莫急，”蔡御医急忙安抚她，然后转头招呼春霞过来擦掉脓水，“用干净的棉花把脓水擦掉再涂上下官调制的药膏就行了。”

太妃让开床头的位置，站在一旁仔细看了春霞的动作，见她确实小心轻柔，脓水擦得干净药膏涂得也均匀，这才放下心来。

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太妃才分出神来仔细看这间寝殿，别的都挺好挺不错，只是这伺候的人是不是少了点？不是说大半个御医院的御医都往西山别宫来了吗，怎么这里只有一个？嬷嬷也只有一个，宫女太监更是不见，只有一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丫头在做事。

虽然说水痘是容易传人，可是，这人也太少了。太妃皱眉，转头看向跟自己来的嬷嬷，“听说二皇子也不大好，你替哀家去看看，就说请皇后娘娘放宽心，荣佑这儿有我请娘娘不必担心。”

太妃带来的嬷嬷姓张，从她进宫时就跟在身边伺候了，三十年来二人说是主仆更像是姐妹，太妃只需一个眼神张嬷嬷就能意会，此时更加明白太妃话中的深意，立刻应下，“老奴明白了。”

其实太妃的话说的已经趋近于直白，除了春霞没听明白外，蔡御医都听懂了——但是也只能装做没听懂，继续配制药方。

张嬷嬷来到二皇子寝殿外，就看到五六个御医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她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寝殿正殿内，皇后娘娘正坐在榻上靠着大枕闭目养神，芬嬷嬷给她揉着太阳穴，看到张嬷嬷进来，正想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张嬷嬷却已经屈膝行了大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被吓了一跳，刚要发火就被芬嬷嬷按住了肩膀，她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张嬷嬷，连忙换上让人起来，“张嬷嬷来了？可是太妃有话传？”

“回娘娘，太妃听说二皇子也发了热，特打发老奴来探望，请娘娘放宽心，并让老奴告知娘娘：荣佑处有我请娘娘不必担心。”

“多谢太妃，有劳嬷嬷了。”皇后娘娘放下心来——此时的皇后以为太妃仍然在京城，只是派了个嬷嬷过来照顾，根本没想到太妃已经到了，而且到了有一会儿了，更没想到张嬷嬷“话里有话”。

倒是芬嬷嬷，似乎听出了不对，但是一时也没想明白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