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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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康离在傍晚时分短暂的苏醒过一次，非常短只有一眼，可能连东西都没看清，就重新睡去了。若不是蔡御医诊了脉又试了鼻息，确定她是真的重新睡着了，张嬷嬷就要把太妃叫醒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这次是真的清醒，意识清楚明白的醒过来。

房间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但是床幔垂着因此阻挡了一部分光线，所以她并不觉得刺眼。室内静悄悄的，人不多，床尾站着一个宫女，脚踏上坐着一个，中间的圆桌边一个御医正在闭目养神，对面还有个嬷嬷。

而床正对着的地方摆了一张长榻，榻上睡着一个妇人，目测五十几六十岁左右，透过纱幔不太能看清面容，但是能感觉到她周身满溢着的安详平和。

这种时候守在身边，还能有长榻睡，地位肯定不一般，最起码也是这具身体的奶妈之类的。

一天没有进食了，又是发烧又是出痘的，康离的肚子早就饿扁了，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发出些动静告诉他们自己醒来了，纱幔就被撩开了。

“呀！”之前就在照顾她的嬷嬷端着一只碗站在床边，“郡主醒来了！”

嬷嬷这一声将所有人都惊醒了，最先起身的是蔡御医，他一下子就奔了过来，然后是睡在榻上的那位老妇人，因为年纪大动作缓慢了点，但也是立即醒来起身并在另外一位嬷嬷的搀扶下笨了过来。

“阿离！阿离！阿离醒来了？”老妇人奔到床边抓住康离的手，眼泪喷涌而出，“我的阿离啊！”

“太妃！太妃别激动！”嬷嬷在一旁劝着，“太妃保重身体，让御医先给郡主诊脉吧。”

一滴眼泪掉在康离的脸上，顺着脸颊滑落下去，冰凉湿润。康离眨巴眨巴眼睛，太妃哦，荣佑的祖母呢。

太妃泪眼模糊中看到康离嘴巴在动，但是没有发出声音，只好俯下身把耳朵凑到康离嘴边，“阿离说什么？”

“祖、母，阿、离、想、你。”

康离此时此刻并不是做戏，她是真的被太妃的情绪感染了——想想吧，相依为命的祖孙俩差点天人永隔再不能相见，再相见怎么可能不说想念？换位思考，若是让她穿越回去，她定然也会扑进奶奶的怀里痛哭一场，诉说着思念。

太妃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眼泪掉得更厉害了，嘴上却还是哄着康离，“祖母在，祖母在呢，不哭啊。”

张嬷嬷也被这祖孙俩给感染地哭了出来，但还是要继续劝导，“太妃别太激动了，郡主才刚醒，还是先诊脉吧。”

劝了好一会儿张嬷嬷才把太妃劝走，蔡御医立即上前给康离诊脉，诊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回身给太妃汇报时满脸轻松，“回禀太妃，郡主体内的热毒已经完全消退，痘疹痊愈了。”

“此话当真！”太妃当下站了起来，仿佛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置信。

蔡御医点头，十分肯定，脸上甚至带了笑容，“下官不敢谎报，日后只需吃些养元固本的方子，再配着下官调制的药膏，不出月旬定能痊愈。”

“好！好！”太妃眼中还有泪水，嘴角却已经弯了起来，“真是太好了！”

张嬷嬷也十分高兴，立即对太妃行礼，“恭喜太妃！恭喜郡主！”其他人见此情形，也不约而同地行礼，“恭喜太妃！恭喜郡主！”

人一旦清醒过来恢复的速度就快了许多，第一个就是要吃东西。小厨房早就备着了，一口气送了十来样吃的，最后经过蔡御医查看，挑了两种粥两种点心留下来，剩下那些沾的油性酱油醋和盐的，全部撤走了。

康离半躺着，目送着红烧肉清蒸鱼离自己远去，慢吞吞地咽下一口粥。碗里的粥不多，也就半碗，吃完了蔡御医就不肯让吃了，怕一下子积了食。

“先吃一点看看，把药吃下去，饿了待会儿再吃。”

因着蔡御医在康离这场疫病中的重大作用，太妃此时已经对他深信不疑，立即将吃食撤走，怕康离不高兴，哄她说回去给她买蜜饯吃。

康离又不是真的小孩子，当然知道要听医生了，况且太妃还许了诺，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当然乖乖地点头，待喝完药重新躺下睡觉。

荣佑郡主苏醒的消息传到皇后耳朵里，她亲自过来看了一回，只是那时候康离已经睡着，没有见到，也就不知道皇后曾经对着太妃痛哭一场，更不知道二人在偏殿里密谈了些什么。

康离半夜又醒了一回，嬷嬷很快就听到动静了，喊了御医来查看，又端来粥和点心喂她吃下。吃东西的时候康离眼睛一直在房间里四处寻索，没有看到太妃也没看到张嬷嬷。

“太妃累了，去休息了，郡主要乖，好不好？”喂饭的嬷嬷见她这样，就哄了一句，生怕她闹脾气把太妃闹起来。

康离嘴里含着粥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嬷嬷见此情形微笑起来，“郡主懂事了，是个大姑娘了。”眼里却是含着泪的。

康离其实有点摸不准，这位嬷嬷从宛城就在了，一直跟在她身边，这些天在别宫也是她伺候的多，对康离好是极好的，但是隐隐约约总能感觉到一些别扭。

“郡主用了膳就乖乖睡下好不好，再过两天病就好了，咱们就能回府了。”嬷嬷看她吃完了粥，端了茶水来给她漱口，“回去要好好孝敬太妃，还要进宫去拜谢皇上和太后……”

嬷嬷在一旁絮絮叨叨，声音缓慢且低沉，康离很快就被催眠，又睡着了。

这次一睡就睡到了大天亮，整个人精神了很多，也有了力气，可以自己坐起来了，但是仍然不被允许下床。不过在喝了一碗汤药就抱着离开了房间。

康离还挺惊奇，这是要去那里，准备回王府了吗？都不用给我洗个脸梳个头换个衣服的吗？结果证实她想多了，她被抱去了偏殿。一进偏殿身后的殿门就被关上了，接着她就被人扒了个精光。

啊呀！康离尖叫一声，这是干嘛呀！我就是个孩子我也要面子的啊！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另外一个嬷嬷用一条单子裹着抱进了里间。里间屋子里坐着太妃和张嬷嬷，两个人正在说话，看见她被抱进来就停了下来。

一看到太妃，康离自觉有了靠山，立刻往她的方向挣扎，嘴里还叫着“祖母祖母”，可能因为挣扎的太用力气，嬷嬷差点没抱住。

然后她就被放进了一只木桶里。木桶不高但是很大很圆，康离被按着坐在里面，水刚好没过她的肩头。她低头瞄一眼就立刻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围观的太妃和张嬷嬷等人。

“阿离不怕，泡一泡好的快。”太妃安抚她，“一会儿就出来了。”

康离：我又不是奥利奥，为什么要泡一泡？

可惜内心的哀嚎是不能说出来的，康离只能坐在木桶之中一动不敢动，心里头却疑问不断：真的不怕我滑倒了溺水吗？这药水臭烘烘的，泡完之后我也要变臭了吧？好惨一个郡主啊。

当然不会让她变臭。在药水的桶里泡了一炷香左右，张嬷嬷开始挽袖子了。康离以为终于可以出来了，哪知道张嬷嬷把手伸进了水里了。

张嬷嬷是按照御医教给的方法，给康离进行按摩，一方面是方便药水的渗入起效，一方面是为了给康离按摩筋骨。

张嬷嬷一只手抓着康离的手臂，防止她乱动，另外一只手从上到下给她按摩。结果还没按两下子，康离就开始往旁边躲。倒不是害羞，果体都被看过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康离自暴自弃，她是痒啊！

康离一边躲一边忍笑，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哈哈笑了出来，“嘻嘻，哈哈，痒痒，痒痒，祖母，救命！”

太妃一开始还怕她挣扎过度呛水，现在听着她嘻嘻哈哈还喊救命，但是看她脖子往上一点都没沾到水，就放下心来，跟着一起呵呵地笑。

张嬷嬷从上到下给按摩完一遍，这才架着康离的腋下把她放到另外一个装着清水飘着花瓣的木桶里继续泡着，“泡得香香的，睡觉也香香的。”

康离一脸黑线，先泡一身中药味，再泡一身花香味，这个味道，恐怕不香不好闻吧。

泡了一遍花瓣澡，又用清水冲洗了两遍，康离才被从水里提出来，用干净柔软的棉布包好擦干净，从里到外换上新的衣服，由太妃亲自抱着回了正殿。

正殿已经换了模样，所有的摆设用具全部换了新的，旧的统一送到郊外山上烧毁，避免这些物品上沾染到的痘疹病毒再传染给别人。

“哎哟，我的乖孙，”太妃把康离放到床上，唏嘘道，“瘦了这么多，可要好好补一补。”

太妃的话音才落，张嬷嬷就从外头进来了，手里端着个盒子，“皇后娘娘听说郡主好多了，特让人送来一盒血燕，说给郡主补身子。”

太妃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淡淡地说道：“放下吧，等问过蔡御医再说。”停顿了片刻，又问：“二皇子怎么样了？”

康离捕捉到关键字，立即抬头看过去。

“说是按照咱们送过去的方子吃药，退了烧，水痘也破开了，醒了一次，正好起来呢。”

太妃点头，“也是个可怜孩子，算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到底也是当母亲的，”说到此处太妃看向康离，摸了摸她的头，“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远看的。”

康离直觉这话与自己有关，但是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只好露出一个傻笑然后继续低头玩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