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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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选人的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这四个用“春夏秋冬”命名的丫头被待下去教规矩，之后会成为康离的第一批丫鬟。

偷懒了小半天，康离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点课业没做，果断地在太妃提问之前主动开溜——趁着太妃和张嬷嬷说话的功夫，自己出溜下了榻，沿着榻沿溜走了。

康离以为自己人不知鬼不觉，实际上太妃和张嬷嬷早就注意到她了，只是没有出声，让她自我感觉良好去吧。

说是有点课业，其实也没多少了，每日三张的描红已经写完，只剩下写在一张纸上的算术题，大概二十几道，都很简答，就是二十以内的加减法。

最初看到算术题的时候，康离还是惊了一惊，没想到啊，穿越了一回，还是没躲开数学。好在这算术题十分简单，一加一一加二这种，几乎不用脑子就能出答案的。

功课不难，很快结束，康离在书房转了两圈没找到打发时间的事，干脆爬上榻在跪在窗台边看下雪。

这是康离来到这个世界下的第一场雪，洋洋洒洒搓绵扯絮的从天上簌簌地落下来，遮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几乎要看不清实物。

这雪从上午就开始下了，一开始没这么大，掉在地上甚至都没积存住，直到午后才慢慢积了起来，现在已经是厚厚的一层，院子里的树枝上也是，小鸟都没地方落脚了，最后落在厢房回廊下，它倒是不冷，还悠闲地来回踱步。

“莲嬷嬷。”康离朝外喊了一声，很快就有脚步声响起。

莲嬷嬷进来，“郡主？”

“米粒，喂食。”康离指着外头说，“回廊有小鸟。”最近装小娃娃装的，说话越来越幼稚了。

莲嬷嬷倒是很快就理解了，她走到榻边上踮起脚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回廊上隐隐约约又什么东西再走动，“郡主心慈，怕鸟儿饿着，奴婢这就去拿糕点喂。”

康离点头，示意她去吧，自己转回身继续往窗外看。很快的莲嬷嬷就拿着两块糕点和一碗水出来到了回廊上，鸟儿大概被吓到，扑棱着翅膀飞了。

莲嬷嬷将装水的碗放到地上，又把点心捏碎撒在了回廊上，撒完了看了一眼外面，“啾啾”叫了两声引起鸟儿的注意，等它们试探着靠近后，她才离开。

康离跪坐在窗前，看着鸟儿们在回廊下蹦蹦跶跶地啄食喝水，吃饱了以后就昂首挺胸地溜溜达达地散步消失，或者站在台阶上静立，有的雪花飘落在它们的头上，很快融化，凉得鸟儿缩着脖子晃头晃脑。

看得康离的也忍不住跟着摇头晃脑。

这场雪下了一整天，到了晚饭时依然没停，积雪越来越厚，将院子铺得满满的，又软又绵。院子里、回廊下、房间中都灯火通明，黄色的灯光映照在雪地上，折射出一道道光。

康离在屋里憋了一天，实在受不了，闹着要去回廊下看雪玩。

“不就是下雪，有什么好看的。”太妃不同意，“冷呢，别冻着。来，我们玩儿梅花牌。”

“一会儿玩，”康离拽着太妃的手臂晃来晃去地撒娇，“要看雪，现在。”

太妃被她晃得受不了了，最后妥协，“就一柱香的时间，不许拖延。”

康离立即点头，不管怎么样，先答应下来再说。

“穿那件狐皮袄，”太妃让张嬷嬷去找衣服出来，“暖手炉手捂都带好，别招了风。”

太妃说的那件狐皮袄，是一件火红火红的狐皮袄衣，说是袄衣更像是旗袍式长裙，领子镶了一圈白色狐狸毛，侧襟用的是金银线盘扣，长一直到康离的脚踝。红色不是人工染的，而是本身狐皮的颜色就这么红，且是一整件狐皮，一点都没损坏，就这么给一个四岁的小娃娃做了衣服穿了。

康离刚看到这件衣服的时候也忍不住咋舌，太浪费了，小孩子一天一长，才能穿几回呢，说不定明年就小了。

不过，等康离看到荣佑郡主的衣裳箱子后，才发现自己的少见多怪，这件狐皮袄尚不算是荣佑郡主最贵重的衣服，甚至算得上平常，比这贵重的多了去了。

穿好了衣服，带好暖手炉揣好手捂，康离总算能出门了。狐皮袄裙有点窄，迈不太开步子，康离沿着回廊小步地往前蹭，时不时地停下来看一会儿，还趁着下人们没注意，摸了一把雪，然后立即把手揣回手捂里去了。

后来第二次再抓雪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小丫头带着哀求的音调请他不要摸了，“会冷的。”被太妃知道我还要挨打呢。

康离见她可怜巴巴的，就收回了手。

康离到底是人小步子也小，在回廊里小步地走了两个来回，还想再多走一回，就被张嬷嬷给拦住了，“太冷了，要回去了。”然后就不顾康离的挣扎把人抱起来回屋去了。

康离：反抗是反抗不了的，只能偷偷撇撇嘴这样子。

第二天清早起来，雪已经停了，院子里的雪也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半点儿都不剩。康离呆愣在了窗前——不过就是一晚上，发生了什么？我的雪呢？我那么大一片地上的雪呢？

康离照常是和太妃一起用早膳的，只是今日到饭厅的时候，除了太妃和平常伺候的人，洪总管也在，还有另外两个她不曾见过的管事，他们似乎在汇报什么事情。

“……房屋倒塌共计十三间，砸伤十五个人砸死了两个，牲畜家禽冻死三十多。”其中一位管事汇报着，“人都搬到闲置的去了。”

太妃点着头，叹气，“天灾。”

康离听明白了，这是昨天那场雪造成了灾害了，看起来损失不小，还有人员伤亡。她不禁微赧，自己这“郡主”没当几天，却已经全然代入了“郡主”的人设，连“不知民间疾苦”都“做”到了，光想着雪下得大一点她好赏雪，却忘了又有多少人因此受难，实在不该。

一个管事禀报完，另外一个也上前来禀报，因为昨天下雪店铺都没开，今天早上去查看的时候发现不少店铺都失窃了，最严重的是一个首饰铺子，丢了不少金银饰品，“总价值差不多有五百两银子。”

康离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一遍，觉得这个数额起码应该是七年以上十年一下。

太妃皱眉，“下这么大雪，没留下痕迹？京畿营巡逻没看到？去京畿府那里报案了吗？”

“大大雪把痕迹覆盖了，京畿府猜测是惯犯，能非常准确地避开京畿营巡逻的时间。”管事回答，然后又说，“京畿府尹已经答应会尽快破案。”

太妃点头，倒是没催，然后看向洪总管，“京城里怎么样？”

“内城没有大事，外城不少村庄都有房屋倒塌，城外的养济院也塌了两间房子，还有几间民间供奉的庵庙也倒了不少，不少流离失所的难民和出家人都在往京城来。”

“之前捐给慈济堂的银子呢？不是告诉他们修缮房子啦吗？”太妃质问，“两百多三百两的银子，重新修一家慈济堂都够了吧？堂主干什么的？这么多天了，四间房子修不完吗？”

太妃一句接一句，每质问一句洪总管头低下去一分，最后干脆噗通跪下来了，“是老奴没交代清楚，以为入春了天气转暖不会再有事，没提醒他们尽早。”

“洪总管，”太妃语气突然平静下来了，“精力不济呢，就找人帮帮忙，不用不好意思，连我都要靠张嬷嬷帮着提醒呢。”

这话说的和气，可是意思却完完全全相反，听得洪总管跪在地上微微发抖，旁边另外两个管事微躬着身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韩管事是吗？”太妃看向其中一个管事，“你协助洪总管负责赈灾舍粥事宜。”

在场的都是人精，都听得出来，这是太妃在敲打洪总管了，而这位韩管事说不定以后就要上位了。韩管事自然也明白，心中虽然窃喜，却不敢表现出来，甚至表现的更加恭谨谦慎。

“这位……”

太妃看向另外一个管事，那个管事立即接话，“奴才姓杭。”

“姓杭？王妃的陪房？”

“是的，奴才原本是负责王妃的陪嫁庄子的，王妃去世后一直在庄子上，去年蒙太妃恩典，提拔奴才去管了王府的两个庄子。”杭管事回答，态度不卑不亢回答。

王妃想起来了，前几年雨水少不少庄子收成都是平平，只有王妃的几个庄子收成不错，太妃将人叫来问了几句话，刚好王府里管庄子的老管事精力不济了，就让他管了两个庄子。

“那行，庄子里赈灾的事就你负责吧。”太妃一锤定音。

就在太妃要将人遣下去的时候，康离开口了，“祖母？”

太妃转头看向她，“怎么？阿离有什么想说的吗？”

“银子，买米，煮粥。”康离把手上一只镯子退下来，放到桌子上推到太妃面前。

太妃愣了一下立即拊掌笑起来，“哎哟，我们阿离真是心善的孩子。”

“是呢，”莲嬷嬷立即跟着凑趣，“昨天下大雪，郡主看鸟儿们没吃的，让奴婢给鸟儿喂米吃呢。”

“真的啊，”太妃闻此言，更是开心，“麻雀虽小，亦是生灵，敬畏生命，才能长久。你要记得。”

康离点头，若有所思。